中秋過後有數十天的某一天夜裡,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來。
雨水啪啪地落在屋頂上,像一動聽的歌。
本來這件事生的時間是在深夜,按說應該無人能知無人能曉的,可一個人熟得再熟,突然覺身下濕得冰涼也是會凍醒的。
無病便是被身下這一陣冷給凍醒的,瞧見無愁正蜷在一個角落裡,明明打著哆嗦,偏還是沒有醒過來。她先還是想難道無愁尿床了?雖然以前還從來沒有生過這種事,但也不是沒有可能。接著覺臉頰上一陣冰涼,用手一摸,卻是水。原來這雨卻是從屋子上面一點一滴地落下來的。
無病這才意識到,屋子漏水了。趕緊叫醒了無愁,兩個人合力把床移了個位置,又將臉盆和杯子放在漏水處接水,然後趕緊往平常的屋子裡跑,不知姑娘屋子裡可還好?
卻見姑娘屋子裡燈已經亮了,無病趕緊敲了敲門,開門的是無憂,她的頭好像也是濕的,還在滴著水,狼狽極了。
見了她們倆個如獲救星:「無病姐姐,快來幫忙,屋頂漏水了。」
有了無愁這個力氣大的卻是好了,幾個人很快將床移了半邊,又拿來盆子杯子接水,先只是幾處漏,接著卻是十來處都開始漏了起來,還好靠著門的這一邊情況還好,要不然,床都沒有位置放了。至於桌子、櫃子什麼的,幾人也只得把它們先抬到了屋簷下面,那裡倒是沒有漏雨。
墊的蓋的幾乎全濕了,沒有辦法,無病幾個只得翻箱倒櫃地把冬天穿的棉衣找了出來穿上了,又把一些厚棉衣墊在了床上,蓋上了毯子,幾個人擠在了一起,卻還是覺得十分的冷。冷得讓人心裡有些寒,也不知是從誰開始的,幾個丫頭開始嚶嚶地哭了起來。
雷聲轟鳴,閃電頻閃,又嚇得無災尖叫不已。
平常的心裡也有些酸,卻只是緊緊地抱著無災,試圖給她一點溫暖和安慰。她身子最弱,又怕冷,可別凍了得風寒了才好。在惜春園裡還好,就是不小心凍著了,大不了請大夫,做薑湯喝著,沒幾天也就好了,在這裡卻是什麼都沒有,萬一叫大夫也沒有人理那可怎麼辦才好?無災的底子又薄,不看大夫卻是不成的。
自從夫人那次把那余婆子叫過去問話以後,這小院子裡的日子越難過了,兩個婆子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麼指示,任是無病如何搭話,卻是一句話也不搭理了,只裝作沒有聽到。平常也是毫無辦法。而送往這院子裡的東西也是越來越少了,眾人沒有一天是吃飽過的。雖然前些日子還省下了一些餘糧,但看著這個勢頭,無病也不敢有絲毫浪費。
這些倒還是其次的,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對未來的茫然和##。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到這個小院子裡轉眼之間都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快兩個月了,重陽也已經過了,卻依然沒有消息傳來,這個小院子就好像已經漸漸被人遺忘了。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到何時才是一個盡頭。
聽著丫頭們的哭聲,平常知道這樣的日子如果再持續下去,這幾個丫頭恐怕漸漸要崩潰了,受不了的不是單調困苦的生活,而是沒有希望的絕望感。得想點辦法才是。平常知道,然而不論怎麼想卻也是毫無頭緒。如果夫人不想放她們出去,她們又有什麼辦法呢?平常知道,她們只有等,但是她等得,這些丫頭們呢?
嚶嚶的哭聲在耳邊縈繞,或許是該採取一些行動了。平常下定了決心。
「平常姑娘要見我?」聽到余婆子傳來的消息,陳夫人有些意外。看平常前些日子的表現,她還以為就算是一輩子這麼關著她,她也無所謂呢。原來並沒有打算這麼快見平常的,還有一些招沒有使上呢!不過,既然平常提出來了,那麼見見亦是無妨,她倒要看看,平常究竟會說些什麼?
「好吧。霄月,你跟著婆子去,帶平常姑娘來見我吧!」陳夫人吩咐道,嘴角帶著一絲冰冷的微笑,平常,你可要表現得出色一點啊,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否則,那後果,恐怕你是承受不起的。
雖然讓無病跟余婆子說了要見夫人。但平常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她覺得現在必須做點什麼了。若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便是再等上一段時間,甚至一年又有何妨,但看著這幾個丫頭的笑容越來越少,話也越來越少,平常還是決定採取行動。縱然是不成功,但好歹也比坐在這裡不動的號。
這樣天,得知余婆子被陳夫人召去問話之後平常就有些坐立不安了。雖然她深深地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但還是不成功。
冷靜、冷靜,平常拚命地告訴自己,慌亂對時間絕對無益,平常想起了宮嬤嬤教導她事睿智而冷靜的面容,心情漸漸地平息了下來。沒有什麼事情是過不去的,只看自己用什麼心態了。
「給姑娘請安。」霄月行了一個禮。
「霄月姐姐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平常忙伸手扶她。
霄月心裡有些詫異,這姑娘以來就被關在這小院子裡了,怎麼會曉得她的名字?但不管怎麼說,能叫出自己的名字的確感覺不壞。
「夫人要見姑娘,請姑娘與奴婢走上一趟吧。」霄月的臉上卻是毫無表情,只是用極為平板的語氣說道。
「無病,我跟霄月姐姐去了,你們等我回來。」平常先是交待了無病一聲,這才隨霄月去了,只留下無病幾人憂心的看著她的背影遠去。
前些天姑娘讓無病給余婆子傳話的事兒她們都知道,眼巴巴的盼著有信兒過來,但真見姑娘去了,她們卻又忍不住擔心起來。
「姑娘是因為我們才要見夫人的。」無災幽幽地說道,那天晚上哭過之後二天姑娘便讓無病給余婆子傳話了,這麼急為的是什麼無災的心跟明鏡兒似的清楚。不能為主子分憂,反倒讓主子為了她們冒險,電]腦}訪}}問258o]o],整〕理}無災的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聽無災這麼說,其他幾人心裡也不好受。按說應該是姑娘吃不了苦才對,可她們幾個當丫頭的卻比姑娘還吃不了苦。姑娘都沒有哭,可是她們卻哭得稀里嘩啦的。」
無病拍了拍無災的手:「姑娘自有她的想法,我們就相信姑娘吧!你們什麼時候見姑娘衝動過?姑娘做事自有她的道理。我們安心地瞪著姑娘回來吧。」
聽無病這麼說,大家心裡安慰了不少。她們一個個就這樣盯著院門口,靜靜地等待著平常歸來……
「拜見夫人。」平常福身行了一禮。
「抬起頭來。」
平常心下雖是疑惑,卻仍是依言抬起了頭,看向陳夫人。
陳夫人看著站在下的姑娘,這還是她一次這麼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名叫平常的姑娘。如果不是祖宗的話,她是不會留意到這個姑娘的,雖然她的曲兒是唱得不錯,可以她的容貌、她的表現與那平福及她們這邊的幽蘭、碧絲相比並不算是出眾。
毫無疑問,這是一張極為美麗的臉龐,但這並不稀奇,姝姿園裡並不缺美女,比這張面容好看的多得是。這樣的容貌如果在這園子裡排名的話,挺多也只能排在中等。
然而,這張臉卻自有她出眾的地方,皮膚晶瑩剔透,白####有任何瑕疵,臉圓圓的,一看就很健康,不是那種帶點病秧子的美。一頭烏是最為出眾的地方,黑得亮。眼睛不夠大,嘴巴不夠小,鼻子也不夠挺,但組合在一起,卻不笑也帶出三分笑意來,一看便是一張讓人心生好感的面容。這樣的一張臉,雖然美麗卻不會讓人感到威脅,反而不論男女老幼一見便會心生親切。
她的身材比起一般的姑娘纖細也要稍微圓潤一些,但並不顯得胖,配合著那樣的面孔,反而生出幾分福態和可愛起來。
陳夫人滿意地點點頭,老太太的眼光果然不錯,起碼這一張面容,這一副身材就過得了關了。要知道,雖然養瘦馬為了迎合一些富得流油的鹽商的心思還是瘦一些的好。但那些京城的貴人,不管是娶妻還是納妾卻都是喜歡這種看著福氣端莊能生養的女子。那種弱不禁風的卻是面了。換了一個角度再來看平常,她就現這個姑娘好來了。
她的眼神很正,很清,看向她的眼神中帶著些許敬意卻並不諂媚,十分大方。這樣的眼神也很好,太過傲氣,太過輕佻,太過自卑,都是大忌。
即使自個兒這麼細細地打量,這個姑娘歲顯得有些緊張,但也沒有抖,維持著一副平靜的樣子,起碼是極為沉得住氣的,難得。卻也不顯得過分老練,反而讓人心生戒備。
陳夫人越看越是滿意,原本對老太太的眼光半信半疑,現在卻是欣賞起來了。她原本最為看好的是平福,好歹出身也算是官起來好聽一些,又擅琴,面容也是極為秀麗端莊,又極聰明有謀略,這樣的人似乎更為適合一些。
但老太太說了一句饒有深意的話:「這世上並不缺少聰明的人,但過度聰明的人未必會為你所用。」
這一句話如醍醐灌頂,讓陳夫人的心亮敞了起來,她是需要聰明人,但需要的卻是能真心為自己所用的人。是的,真心,因為如果不是真心她不能放心的將昱兒交給她。昱兒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珍寶了,她不但要讓他一生平安,還要讓他富貴無憂。所以這個人選一定要慎重。陳夫人在心裡不斷地閃過平福和平常的身影,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這兩個人中,她能信任的還是平常。
腦中閃過如此多的念頭,然而,陳夫人的表情還是一貫地從容優雅,嘴角也噙著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聽余婆子說你要見我?有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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