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聲朗笑,一打扮與眾人不同,身著寬袍儒服,頭戴高帽的看起來極為瀟灑不羈的約三十許的青年書生映入了眾人的眼簾,只見他身材高佻,足有八尺,鳳眼高鼻,五官深邃雙眉斜飛入鬢,面色白晰,雖不是江南人們所欣賞的那種才子型的風流俊秀儒雅,但勝在意態灑脫,嘴角常含笑,卻不是元正琪那種帶點魅惑的笑容,而是如高山上的流水,令人見之忘俗.
「這今兒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嗎?文橋兄竟捨得才日到頭頂時就離開了朝雲姑娘的紅粉羅帳?莫不是吃美人酒吃得多了,誤把未時當申時了?」一綠衣男子似是和他關係極好,笑著打趣道。
這男子卻也不以為意,嘴角的笑卻是沒有停過,走到那綠衣男子身旁,將胳膊往他身上一搭,半壓在那黃衫男子的身上,一手輕佻地挑起那男子的下巴:「莫非知覺兄是吃味了?放心,有了誰,我也不能少了你啊?我對知覺兄的心意知覺兄又不是不明白卻故意裝蒜,不如,我們今天來個秉燭夜談如何?待我好生和知覺兄解說解說。」一邊說,一邊用極曖昧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直看得那知覺兄渾身雞皮疙瘩直起,趕忙推開了他,他不要臉他可還要他的名聲呢!若是這風聲傳到他家娘子那裡,他可是要掉一層皮的,以後更加不會讓他來這裡了。
「今天你可當不成主角了。這回卻是有位小嬌客要解一下連你這位高才都解不出來的難題呢!」說完,用眼示意了一下平福。
那叫文橋的人聞聽此言,打量了平福幾眼,顯出極感興趣的神色:「那看來我今天沒有白來了。走,我也得去瞧瞧,若是能夠解出其中一題,我可要拜這位小姑娘為師才是呢!」
一聽這話,雖明知是個玩笑話,但這幫子文人聚在一起年紀又多輕,平常就是沒事找事的,這回子得了個由頭,哪有不順竿子而上的道理?
一身著寶藍色綢緞長袍的男子立馬搖頭晃腦地道:「正所謂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又有君子一諾千金。文橋兄這話卻得作數才成。來來來,奉上紙筆,立個字據才是。」此話剛落,便有那令俐的童子奉上筆墨紙硯,幾名歌伎在一旁均躍躍欲試,到底一體態略有些豐腴的女子膽子大些,先出幾步,惹得其他女子暗恨不已。
這文橋是那男子的字,他本名陳夢,字文橋。雖祖籍不是這揚州,但遷移來卻已很久了。祖上幾代為官,在這揚州城裡也算是數得上的大家族了。就是現在,族裡子弟在朝中為官居的也不在少數。只這文橋,學問雖是這一代中最好的,並且才情極高,詩文做得極好不說,曲也寫得好,對繪畫方面更是天分極高,尤其善畫梅,並且愛梅成癡,他的家裡專門為他弄了個莊子,辟了十多頃地種滿了各種各樣的梅花,有專人打理,花期極長,能從前年十月開到次年四月,花開時,景色美煥美輪。但他卻無心仕途,自考了個秀才之後,竟是再不參與科考,只說當官沒有什麼意思。這樣任性的話如果是在別家,恐怕會招來長輩一頓好罵,但這程家族人雖多,本家人丁卻不興旺,對這一代唯一的一根獨苗管束卻是極松,只要他平平安安的,他們家也不缺這一個當官的。也因此養成了他這種灑脫大膽的個性,讓人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因這文橋極善詩文,編曲亦也是極有新意,又素來是個大方的,人物又出眾,性子也是極好,偶爾高興了,隨手便有把自己寫下的新曲新詩贈予相好的歌妓傳唱的習慣,故爾這些歌妓經常會為一個能與他相近的機會爭搶不已,甚至還曾大打出手過。不過,那回鬧得過了,文橋第一次對她們大脾氣,稱如果再有這種事的話,他的詩文從此再不與她們傳唱,至此之後,情況好了很多。所以見這女子出去了,剩餘的女子雖是有些失落,但也只能怪自己反應慢了。
文橋搖了搖頭:「你們這夥人,可真是見不得我過好日子了。好,寫就寫,如果這小姑娘真有這個本事,我文橋就真認下這小師傅了。」說完,走到台前,拿起毛筆,一揮而就。
「行了吧!」
自有童子舉起所寫紙張,大聲念了出來:「我陳夢願認今日解出鋪子裡難題者為師,特立此據。立據人:陳夢,永興三十三年臘月初三。」雖說這據立得也太簡單了點,可眾人原本不過是玩笑,哪會認真追究,吩咐童子收好此據,一行眾人就浩浩蕩蕩地朝目標而去。
平福幾人跟在那幾人之後,平錦、平康平常幾人都有些緊張,這事好像越鬧越大了。也不知平福能不能行?幾人下意識地都沒有想到過自己,一直以來,平福在她們的心中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可這回,可不是她們那些小問題,而是連這些好了不起的讀書人也不知道的難題呢!平福能行嗎?
平福的心裡卻少有地湧氣了熊熊地鬥志,不知為何,從她看到那名叫文橋的人時就覺得極是不順眼,一個人怎麼可以這樣呢?一點規矩也沒有。這回一定要給她個教訓,她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但卻並沒有把握,畢竟雖說她也學了些書,比起一般女孩來說要強很多,可哪能跟這些讀書人相比?他們讀過的書可比她走過的路都多。只希望裡面不要全是書上的問題,那她就沒轍了。
進了那屋子,卻見裡面空蕩蕩的,只有幾張桌子上有些筆墨紙硯,供來人答題用。一面牆上,只零零落落地貼著些題,大部分都分撕下了,可見已有答案了。這答題方式也簡單,只需將想好的答案寫下貼在該題的下方,因這些題大多是些無解之題,對於答案倒也沒有一定的評定標準,只需要在場之人一半認可,但算是答對了。可以取走相應的物品。
眾人對這些剩餘之題早已爛熟於心,於是也不再上前,只站在較遠的地方說著些閒話,只平常四人上前仔細看些題目,這些題目大多晦澀難懂,幾個人雖是已認得許多字,但光看題目意思已是極為費力,更不用說是解題了。
只平福卻是一目十行地跳過,不斷地向下看,只到了一道題關才停住了腳步,在那裡站了良久,似在思考著什麼。
平錦平康看了看,實在是搞不懂,便直接放棄了,湊到了平錦那裡,有心要問,卻又不敢打斷了她的思緒。平福可是她們最後的希望了。
平常卻在角落處的一道題前小站了一會,才朝平福走去。
良久之後,平福終於有了動靜,她轉身朝桌子前走去。雖然平福表面上不形於色,但平常還是從她比平常微微輕快的步子裡感受到了她的喜悅,看來有戲了。平常忙先她一步走上前去幫她磨墨。換了房間以後,裡面東西配置得都很齊全。筆墨紙硯這些東西都是一概不少的。所以平常現在寫得幾個字也勉強稱得上端正了。但與平福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比起來,還是差得極遠。
難道真的有了答案?這下子這群文人可真有些驚異了,目光紛紛向這邊投了過來。人群有些騷動起來。這些文人雖說是讓了平福幾個小姑娘到了這裡,不過是鬧著玩,解解悶罷了,這會子見平福似乎真有了答案,一個個心裡升起一種不服之氣,他們這麼多揚州城裡最為有名的才子都沒有辦法解決的題,這一個小孩子竟有辦法?
這時,平福已經刷刷地寫好了,平常將紙拿起,小心地吹乾,用漿糊貼到了那道題的下面。
眾人一看,原來是這道題,都湊了過來。
這道題是這樣的。
有兩個人前來讓一個縣官斷案。其中一位說道:「青天大老爺,他在路上正為如何扛起一麻袋重物而愁的時候,正好遇見了我。他讓我幫助他把那一麻袋重物扛到他肩上,我問他:『如果我幫你把這一麻袋重物扛到肩上,你將給我什麼?』他說:『沒什麼』,我答應後,幫他把那一麻袋重物扛到了他的肩上。後來,我向他索要那個『沒什麼』,他抵賴什麼也不給我。請您主持公道,替我把那個『沒什麼』要回來。」
這個縣官應該怎麼斷才好?
這個題目實在是出得巧,按一般人的來說的話,倒也不難,只直接斷他是刁民,打他幾板子攆出去就是了。可如果這就是答案的話,也未免太過粗魯,大不符合讀書人的審美情趣了。如何能巧妙地解決事情才是他們的做法。
平福的答案也簡單:
讓他縣官直接指著一空桌子問他:「你看這桌子上有什麼東西?」
那人肯定回答:「沒什麼!」
「那就請你把這個『沒什麼』拿走吧!」縣官大人只需這麼說即可了。
漂亮的字跡,巧妙的答案,立即引起一幫人的讚歎:「難為這小姑娘這心思竟然這麼巧。看來文橋兄的這師傅是拜定了。」說完,一群人或掩面,或明目張膽地笑了起來。
文橋倒也灑脫,這答案確實是巧妙,他也無話可說。認就認吧,反正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影響,不會是增加點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他也習慣了。
「既然文橋兄這麼灑脫,那我們就擇日不如撞日了。侍書,去準備香案之類的。」一面目秀美的小童應聲而去。元正琪說完,突然將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美目轉向了平常。
「剛才看這位小姑娘在那道題前也站了一會,難不成也有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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