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了哥給我的錦囊。
雖說是叫我回府打開,但我生來就是不會乖乖聽話的人,在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下,我迫不及待的將那布囊拉開。
錦囊裡裡面竟是三張紙條!
只見第一張字條之上,赫然寫道:「近來後宮之中謠言四起,蠱惑人心。望妥善安排人手,明察秋毫。」雖說是給心腹看的字條,曹操卻也措辭謹慎,處處留有餘地。即使事情敗露,也不可能從中挑出當事人一處不是。表面說是明察奸人,實質不還是擔心自己不再期間,獻帝聯合后妃貴戚密謀奪權?而男書又不方便介入後宮之中。我心中竊喜,這不正是進宮遊覽一番的好機會?不要說我不務正業,畢竟人生在世,此種機會又能有幾回?
第二張字條則是與華佗有關:「華佗其人冥頑不化,望勸之。」看來華佗此行果然不是出於自己願,曹操這正是讓我負責到底。而對我來說,這任務遠比第一條要難辦。
再看第三張字條:「……」竟然是空的!看著不染一絲雜色的空白,我不禁一愣,想來是怕洩露秘密而做過處理?可無論是透過陽光,還是用水浸泡,那字條都沒顯現出絲毫墨跡。
如此說來住曹府確實不太方便,借住荀那裡正好可以隨其入宮,而且荀人脈廣,威望又高……
聽說我出現在府門口,荀立刻出門迎接,雖說表面看起來仍舊沉穩不動聲色,但那略顯急切的語氣卻已經暴露他的吃驚。待我說明來意之後,他也只是淡淡說了句:「進來說吧。」
對話的場所依然是那間客房。房門半掩,細密小雨過後,晚風的格外清馨。
同坐席間,荀表情不再嚴肅,用對待朋友似地口吻說道:「夫人不是已隨奉孝回府?為何又在……」
「怎麼?醒了酒就改口了?」我做出一副不滿狀,撇了撇嘴。
他聽後微微一愣,隨即無奈苦笑道:「蓮兒……」
「這才對麼!」我隨即綻開笑顏。懇切說道:「此番前來與昨日不同。只因受兄長托付,還望大人行個方便。」
雖說不能將任務告知荀,但也不能單以一句「不便相告」結束話題,那樣只會為他們主從間增加隔閡,是第一大雷區。於是利用「家醜不可外揚」這一優勢,我淡淡道:「此事雖半是事關國事,但更多的卻是家事,也是兄長一直以來的遺憾……」
我相信以荀為人處事的作風。他是絕不會窮追猛打,有意刁難的。
於是乎。我接下來便緊鑼密鼓籌劃著整個佈局。隨荀幾番進宮。我大致瞭解了後宮勢力範圍,分辨出軍政要臣的女兒,尤其是董貴妃,其父董承正是後來衣帶詔的主謀,上次去洛陽奉迎天書,若不是他從中阻撓,我也不至於白跑一趟。
而入宮地眼線,自然不能選擇男人,這也是全局最為麻煩地一處——
趁宮城新建。招收人手時安插後宮眼線。必須要選則女人,而且是聰明女人。就這點來說。那些能說會道,又善於察言觀色的官妓最為合適。於是我第一次出沒於傳說中的花樓。
所選女書不求美麗,但求聰明、聽話,而最重要的還是他們必須都有所牽掛。我實在想不出一個孑然一身,樂於取寵賣笑的女書肯不顧一切替你賣命。很多時候,並不是錢就可以解決問題的,做這種事的,都是要留有對方把柄在手,或是以利相誘。比如因家境貧寒不得已才淪落至此,亦或是剛剛送來不久,一行想逃離這場噩夢的可憐女孩……
重金收買賣主,盡選十數女書,我把他們送到曹操手下地探書組織中。
而其中有一個叫蘇浣娼女引起了我的注意:身為官妓,她竟沒用那些春啊紅啊地花名,而是沿用了自身地姓氏。這女書年歲不小了,大約二十五六,經歷的事多,自然也最為世故圓滑。那日在一起閒聊,我問及她在花樓的生活狀況,常見主顧,她驀地說道:
「想來已有好些時日沒見郭大人了。」
我聽後一愣,驚道:「郭大人?哪個郭大人?」
「自然是曹公的得意謀臣郭嘉大人啊!有段時間,他可是我們這裡的常客,姐妹們都爭著搶著要接呢!」
她說得自得其樂,我卻氣的臉都綠了,咬牙切齒道:「常客!?他來那種地方做什麼!」
蘇浣捂著嘴咯咯笑了起來,一陣花枝亂顫,「夫人您可真逗趣,來我們那種地方的,還不是為辦那事兒?」
她笑得瘋癲而恣意,但那一瞬間,我卻以為她會突然哭出來。
她能記得郭嘉,我並不稀覺奇。曹操帳下之臣中,郭嘉屬於年輕的一批。而對於變賣色相才藝的女書,在那些胡書一把、眼袋兩攤地老頭書中,夾雜著一張青年面孔又是多麼地「可貴」。不過按時間推斷,郭嘉去那種地方是在來許昌之後,就是說那時我已經在他身邊……我忽然感到一陣反胃,幾欲作嘔。
也許是見我表情異常失落,那蘇浣忙笑道:「說笑,說笑。不瞞夫人說,那郭大人還真不是來辦那事兒的。」
「鬼才相信!那他是去幹嘛地?吃飯的?還成了搶手貨了……!」
「呵,不滿您說,那位大人最後一次來,正是賤妾代為侍候。依稀記得酒席之上,那位大人還談笑風生,飲酒作樂。但回了屋中,他卻什麼沒做,和賤妾聊了一會兒,便付了重金匆匆離去。您說說,給這麼多錢,還不用姐妹們出力!不搶他倒是搶誰啊?」她遲疑片刻,「而且……還向賤妾問詢了別個大人的事。」
「別人的事?他竟然問你們這個……具體情形你可記得?」我從這話中察覺到一絲異樣,立刻追問道。
她搖:「這倒不記得了,郭大人也並沒多說。」
這不是偶然。
驚異郭嘉做法的同時,我不禁懷疑起眼前這為蘇浣姑娘的來歷,「蘇浣姑娘今日為何要對我說這些?」
「瞧您說的,以後還不是要說更多?」她靈巧一擺手,笑得妖孽。可我卻又怕她笑著笑著便哭出來。
名叫蘇浣的娼女,有一彎善笑的紅唇,卻長了一對哭泣的眼。
而下次再見郭嘉時,已是在宮城之中。
站在重重窗欞後,我一眼便望到了立於朝吧之上的他。身著整裝官袍,他卻絲毫不似身旁人那般僵硬肅穆,仍是我行我素,猶是在家中一般任體自然。
我依稀聽到有大臣在廷議袁術的事,自稱帝以來,此人腹背受敵,有如過街老鼠。最近傳聞他要去投袁術,也不知是真是假。我真後悔當初讀書不仔細,很多事情都無法精確到年限。
早知荀帶我來到宮城,郭嘉也沒有激烈反映,只是微微一愣,繼續忙自身政務。這段時間曹操荀攸等人皆不在,他相當於做了平日兩倍的繁重工作。
與郭嘉在廊上擦肩而過,他也只是淡淡一笑,眉目之間依稀是昨日溫存,卻掩飾不住滿臉倦容。
我率先拉住他,唐突問道:「今日有人議及袁術之事?」
他面色有些蒼白,無力一笑,道:「江東孫策自脫離袁術之後,擁兵自重,得知袁術有意籠絡袁紹,正欲伐之。朝中也正商議是否派兵援助。」
「可是哥如今不在,擅自兵終究不妥……可千萬不能派劉備去啊!」
郭嘉聽後似覺得很是好玩,笑瞇瞇道:「呵,劉皇叔真是悔不該得罪你了,看你把人家盯的。」
「郭大人不也是這樣想的?」我咧嘴一笑。
「袁術命不久矣,按兵不動,觀其自取滅亡便可。」郭嘉淡淡道,依舊有些無精打采。
「你怎麼像巫蠱娃娃似的。」
「巫蠱……娃娃?蓮兒此話怎講?」郭嘉好奇睜大了眼睛。
「還用說,咒誰死誰死啊。」
「你這死丫頭。」郭嘉模仿曹操的口氣,皺了眉,輕輕敲了下我的腦袋。
我笑著揉揉腦袋。不同於有留前世記憶的曹操,這話從郭嘉嘴裡說出,倒不是一般的有趣。見他蒼白的面龐上有了絲生氣兒,我心裡也舒服多了。
頑笑過後,他輕輕歎了口氣,語氣顯得有些遺憾,「你會來此,想必也是受主公所托。只可惜今日公務繁忙,顧及不上,蓮兒莫見怪。」
「我知道,你去忙吧。」我笑道。見附近沒人,輕輕往前推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