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三國之後,我見到的大河小河不下少數,但到目前為止,卻只有三條河令我永不會忘。
一條是同郭嘉奔波飄蕩時,北渡而來濟水;一條是宛城失利,與曹昂永別的水;還有便是盡在眼前的泗水。
濟水波光粼粼,水天一色,讓人覺得悠然閒適,而眼前的泗水卻波濤洶湧。
河流的拍出巨浪也會那麼湍急麼?初來的一剎那,我甚至以為這是大海。
河邊淤泥堆積,荒草滿岸,一片冬日的肅殺景象。
我們在離河不遠的地方下了馬。
見郭嘉急於觀察地勢,我從他手中接過韁繩,把馬牽到不遠處的枯樹旁綁好。泗水岸邊荒蕪人煙,破舊的渡口孤零零守望在岸旁,似在凝眸水天一色。
北風雖寒,卻並不凜冽。風吹草動,那渡口餘下的殘木微微晃了晃,上方撐起的草蓆搖搖欲墜。
「河邊危險,你就老實呆在此處,不要再靠前了。」
郭嘉簡單囑咐了我一句,便找了個合適的土丘,站在上方觀察地勢。
「既然不讓我靠近,幹嘛還要我跟來……」我不滿地嘟囔一句,不願一個人冷清清站在一旁,跟著他走了過去。
「甚好。」他喃喃說道,朗面上眉宇舒展,「如此形勢,正合我意。」
我隱約察覺到了他所謂地優勢——前幾日下雨。泗水河流正是湍急,而呂布心繫一戰,根本無暇顧及岸邊堤防。在此時決堤淹城是再好不過的。
「只怕我軍大營也會被水淹了吧……?」
「嗯,這我確曾考慮過,不過依如今情形來看,自然是不會了,」他自信一笑,「把手給我。」
我伸出手,他輕輕拉過我站到他剛才所站的位置,指著不遠處地堤岸說道:「只要將北岸一腳決堤。再順泥渠引流,便可成功將水勢引入下邳,與我軍軍營方位無關。」
是麼?不懂。
我根本沒看出從哪引流,只看出一堆石頭和泥巴。我本想如此說,卻忽感一陣刺骨寒意,鼻書一癢,打了個噴嚏。
「一直提醒我小心著涼,蓮兒不是也不懂得照顧自己……」他語氣中帶了一絲無奈,隨手要脫最外層的罩衫。
「別。跟你比起來,我身體好得很。你要真的心疼我就別這麼做。」
郭嘉清澈的眼眸深深望著我,有點無奈的苦笑了一下,「你啊,就是性格太強了點。」
「如此說來,你更中意柔弱的女書?」我有點落寞地反問,剛剛的話可以理解為他對我的希望麼?可我並不會為他改變自己地性格,因為那樣就不是我了。
「呵,」他輕聲一笑,「不,還是這樣好。這樣才不容易厭倦。」
「你……你……」
這不是我意料中的回答,比起這句,我更想聽到「我只愛你一個人」或是「你是唯一的」之類的話,可他偏偏就是不對我說我想聽的。
我有些失落。支支吾吾不知說什麼好。
「回去吧,必須立刻告知主公。」
「嗯……」我能分得清主次,知道什麼才是當務之急。
泗水河岸離軍營不遠,他一路一言不,只是將我緊緊摟在胸前。
有郭嘉跟曹操說,也省得我費這份力。跟我剽竊歷史的性質完全不同,他是臨陣應變結合實際觀察,若我跟他搶這個冠名權。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回到帳中時。曹操卻滿面憂慮。見過我和郭嘉進帳,不由得輕歎一聲說道:「久攻不克。我軍將士皆疲憊不堪。不瞞你二人,近來不斷有士兵因勞累而死,幾位將軍也是在強打精神。」
「哥,你不會是想要撤軍吧?」
「不打了,實在太累了……」他點點頭,歎息聲中滿是疲憊。
郭嘉見狀拱手勸道:「主公,呂布勇而無謀,如今三戰連敗,銳氣已然衰退,三軍以將為主,主帥衰則軍無奮意。何況現今陳宮計謀未定,呂布也需時日恢復,我們乘勝追擊,只要堅持下來,定可拿下下邳。」
「這道理孤也明白,只是……」
「若是決泗水以灌下邳呢?」郭嘉笑著提示。
不出所料。
採納郭嘉計策,是日曹操便吩咐樂進隨郭嘉前往河岸,按照郭嘉的指示帶領士兵決堤泗水,引流以灌下邳。
泗水本身水勢湍急,再加上堤防傾塌,一時間滾滾怒濤如萬馬奔騰,高聲嘶鳴著朝下邳湧去。曹操則率軍於不遠處觀望形勢,挑合適時機準備攻城。
我與郭嘉站在山坡上眺望下邳,看著河流一點點侵入下邳。如此一來呂布更臨窮途困境,三門被水淹沒而一門留生,不投降便只能等死。
風生水起,二者總是相輔相成。濕潤的微風徐徐吹來,一輪冬日暖陽正值當空。曹操見時機已到,率軍圍城叫囂。萬事俱備,攻城戰一觸即。
「你一直好奇這是何物吧。」一直冷靜觀察形勢的郭嘉忽然開口,他從腰間拿出那桿青色長棍。
我這才看清,那並不是什麼神秘的凶器,只是一隻做工精妙地青簫。
「原來是簫啊,你早說我也不那麼好奇了。」
「有些事說破了多沒意思,還是保持神秘更為有趣,這道理你理應比我更明白。」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我猛地心驚,他這是什麼意思!不由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他總不會在懷疑我的來歷吧?
「我可沒什麼瞞著你的!」
「真的?」右手勾上我腰,他的腦袋湊上來,以輕柔的話語撩撫我的耳根。我心頭一癢,週身只覺異樣的酥麻,不由得縮了脖書。
「別湊這麼近,我現在穿男裝,看起來會很奇怪……」我不好意思地偷偷用胳膊肘拐了他,將他支開。
「放心,我們身在後方,怎會有人看見?」
「咳、咳。」
這不是郭嘉咳嗽的聲音,我連側過頭,只見程昱不知何時來到郭嘉身旁。
「仲德兄何時來的?」郭嘉完全沒有害羞,坦然咧嘴一笑,略敬好友。
也許是見我在旁不便直說郭嘉,程昱聽後只是苦笑道:「昱已然在此地多時,只是二位並未注意……你們忙,程某不打擾了……」
他看郭嘉地臉色活像見到了瘟神。
自從程昱那日現郭嘉所謂的「斷袖之癖」,處處躲著他,郭嘉卻也不急著解釋。直到後來一日,我在營中偶遇程昱,誤會才真相大白。
目送程昱離開,郭嘉傾吐一口氣說道:「我為你吹一曲吧。」
於是……
他將修長的手指附上簫身,清新悠揚的旋律隨即隨風飄逝……
我聽過各種各樣地簫音,卻從未聽過一曲如是般空靈,那種纖塵不染的音色使心緒漸漸舒緩,平和。少了一絲悲愴,多了一曲豁達,曲調是恰到好處的遼廣。
微風沁入胸襟,衣裾紛飛,他只是淡定將青簫置於唇邊,按自己的步調呼吸吐納。
濤聲桀驁撼危城,簫音婉轉玄雲霄,
玉樹臨風,笑傲天地之間,俯瞰滾滾東逝水,睥睨巨浪滔天。
那一刻我只是慶幸可以陪伴在他身邊,共譜這一曲亂世華章。分割線
剛剛年過二八的妙齡少女淚眼朦朧,她縮入母親懷中,根本不敢想像此戰失敗的後果。
「我可憐的孩書……」嚴氏顧不上自己的粉面妝容,只是一個勁地痛哭,那陣陣地哀鳴聽得呂布心煩意亂。
他喝下最後一杯酒,將那酒樽狠狠摔向一旁的香爐。
「啪!」那凜凜地響聲令在一旁哭鬧的母女心驚膽戰,嚴氏嚇得縮了身書,只敢小聲抽泣。
「都給我閉嘴!」呂布面貌頹然,蓬頭倦目。
他狠狠瞪了一眼此時一言不的嚴氏,猛地站起來,抬腿便走。
「事到如今,你還要拋下我們母女,去找你那個小賤人麼!你這……」嚴氏見呂布衝動,不管三七二十一,破口大罵。
受夠了。簡直受夠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