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迪撫摸著羅莉冰冷的軀體,呆坐著一動不動,直到過了良久,才緩緩站起身來。他赤紅的雙眼,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望向了被爾特折磨的死去活來、以及退縮在屋子一角的兩名傭兵,心裡一個聲音在喊:「是他們,是他們害死了羅莉!將他們統統殺光,——以最殘忍的手法,將他們給統統殺光!」
那名被爾特踢飛到屋子一角的盜賊,已然失去了站立起身的力量,不住畏懼的向後縮著身子,忽然他雙眼凶光一閃,手中已然自地上摸索起了一柄雪亮的飛刀,隨即揚臂背對著爾特的後背,一舉擲去。
歐迪驚恐交加,出一聲淒厲的吼叫道:「小心啊!」不知那兒來的力氣,他跳起身來,撲上前去,撿起地上的長劍,高舉過頂,猛然一劍砍下了那名盜賊的頭顱!
「嗤」,那柄射出的飛刀,也深深射入了爾特的背心之中!爾特雄壯的身軀猛然一晃,出一聲低吼,卻強忍劇痛,手中長劍一送,將面前審訊的盜賊的咽喉,給一舉貫穿!他鎮定的反臂回摸,瞬間臉上血色褪盡,心如死灰,完全絕望,——飛刀正刺中他的背心,已然無可救藥了。
爾特全身開始麻木,力量渙散,「噹啷」,手中長劍也提不動了,落在地上。他緩緩依靠著牆壁,坐了下來,呼吸已然轉為無比的急促。
歐迪爬過來,手足無措,已然完全懵了,扶著爾特,只喃喃的道:「老鬼,不要啊!不要啊!」
爾特臉色開始轉為青藍之色,四肢已然不能夠動彈,嘴角卻勉強牽動,譏誚的一笑:「刀上還淬了毒,夠陰、陰險的。」隨即對著歐迪喘息道:「不要哭,小鬼,難過什麼?人嘛,總難免是有一死的,出來混,就知道有這麼一天,我早他媽的有心理準備了。」
歐迪淚水在臉上不受控制的肆意奔流,卻並沒有哭出聲,只是單一的喃喃道:「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老鬼,你才死不了?」
「不用了,一切都是徒勞的。聽著,我還有話要對你說,——時間已經不多了。」爾特制止歐迪為他包紮,穩定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平靜的道:「小鬼,你記住,今天所生的一切,就是人生、就是生命,既然你選擇了戰士這條路,那麼就遲早要經歷這些!如果你不想你所愛的人再次慘死、你不想被人魚肉卻無力反抗,那麼,盡快成長起來,做個真正的強者吧!這個世間,完全是強者的天堂,同樣,也絕對是弱者的地獄!要想在世間生存下去,獲取屬於自己的尊榮,就要受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無比殘酷冷血的競爭法則的選擇,其間根本沒有別的路可以走。我所能夠教你的,都全部教給了你,希望你未來能夠有所成就,最終由自己完全掌握自己的命運,而不要像我與你的父親一樣,一輩子屈辱卑賤的活著!」
歐迪流淚點頭,他已然說不出話來。
爾特歎了口氣:「可惜我不能夠陪你走的更遠了,原本我還以為能夠陪你長大,將你完全訓練成為一名真正的男子漢,可惜沒有時間了!以後的人生,完全要靠你一個人去闖了。記住,要堅強,要堅持,要咬緊牙關前進,不要退縮!」
「小鬼,告訴你一個秘密!」爾特鐵青的臉色,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低聲道,「其實你的父親,根本不是為我而死的,雖然當時我們同在一個戰場,可彼此相距很遠,直到戰鬥結束,我才覺他戰死了!我故意說成是他為我擋了一矛而死,就是為的有個借口,能夠接近你的母親、照顧你們母子,——可惜的是,這點我也沒有做好!」
歐迪胸口猛然如挨了一記巨錐,湧起了一股無以言說的感情,頭腦更是一片混亂,完全不能夠思考,他只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緊緊的抱著爾特,淚水流盡,繼之以血。
「我這一生,最愛的女人,就是你的母親了。可到現在,我最為高興的事,就是我並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父親的事情,——而今能夠與你的母親死在一起,我也完全知足了。」爾特神色滿足,望著歐迪,輕聲道:「可是,歐迪,直到現在,難道你都不能夠叫我、叫我一聲……」
「父親!」歐迪定定望著爾特,驀然出一聲撕心扯肺的呼喊,臉色因極度悲慟而劇烈扭曲著,已然變得毫無人色。
爾特雙眼瞬間射出異樣的光彩,面龐一抹紅暈浮現,平靜的微笑道:「不哭,我的兒子,……我還有什麼遺憾呢?」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抬起手,要給歐迪擦拭臉龐上的血淚,卻半途最終無力的重重墜下!
歐迪面色呆滯,就此抱著爾特,一動不動,忽然張口猛然噴出了一大口鮮血;慢慢轉過頭,望著木桌上的羅莉屍身,臉上沒有絲毫感情,緩緩爬了過去,又抱起羅莉的身軀,直到這時心頭仍舊一陣空白。
直到又過了很久,他忽然仰天出了一聲凶厲悲慘的短嚎,雙眼驀然一黑,就此伏在羅莉的身上,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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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當頭一盆涼水澆下,歐迪一個激靈,悠悠自昏迷中甦醒了過來。
慢慢恢復了神智的歐迪,覺自己躺在冰涼的泥地上,四周漆黑一片,依舊是無邊的黑夜,身周圍影影綽綽站立著十數條身軀高大的壯漢,看他們的裝束,完全與暴巖等三人一樣,分明就是一夥。
「小子,暴巖等人是你殺死的嗎?」一個柔和而尖細的聲音,響起道。
歐迪向著聲音傳來處望去,但見一名身材瘦削精悍、身披加持了防禦神術的上品紫金盔甲的中年漢子,正饒有興趣的望著他。他臉色竟然是貴族夢寐以求的蒼白色,舉止也如貴族般的斯文優雅,而腰間更懸掛著一柄華麗豪奢的貴族禮儀短劍,劍柄處鑲嵌有一粒拇指大小、珍貴無比的赤鑽,——所有的裝扮,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如同是一名高貴的貴族,當然前提是沒有看到他的雙眼。他的雙眼呈現海洋般的蔚藍色,散著無邊的冰冷陰鬱氣息,透射出殘忍、冷狠、嗜血的光芒,顯得無比邪惡,任人一看,就不由得心生寒意,大為懼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