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羅帝國京師,坦恩城。
日神教廷神殿那金壁輝煌的尖頂,在夕陽斜暉的照耀下,氣象萬千,宏偉莊嚴。神殿內,專門祭祀日神的寬闊神聖的聖堂內,年老的梵羅教皇,正跪在十餘米高的日神雕像前,虔誠的俯禱告著。
身後,八列身披白袍的聖女,以甜美的嗓音,高聲吟唱著對日神的讚美詩,清亮的歌聲、優美的旋律,在大殿內久久迴盪。
梵羅教皇祈禱完畢,緩緩的站起身來,將一塊晶瑩的魔法水晶石,投入了日神像前的三足祭祀巨鼎之中。氤氳的雲氣,自鼎內繚繞升起,一行清晰的淡金字符,出現在雲氣之上,——就如同是書寫在紙上的字跡。
梵羅教皇讀完神諭,一時間又驚又訝,怔怔望著金字消失、雲氣消散,良久一動不動。隨後他走入了密室,靜靜坐在鋪著霸王雪熊皮的圈椅之上,瞑目沉思。
天空中,太陽神的戰車駛向了西方的黑暗深淵,夜色漸漸來臨。梵羅教皇站起身來,開始著裝打扮,他換上了一件普通的神職人員的聖袍,悄悄出了神殿後門,乘著夜色的掩護,離開了坦恩城。
當梵羅教皇駕駛著「漂浮術」,來到坦恩城西五十里外的一座小村落的時候,夜色已經很深了。整個村莊籠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幾乎沒有絲毫光亮透出,如同是一座巨大的墳墓,——在這初冬的寒冷天氣裡,一年中難得清閒下來的農夫,大多都早早的進入了夢鄉;也許只有一戶人家例外,窗口還有微弱的燈光透出。
簡陋的茅屋內,一名孕婦躺在木塌上,正在痛苦的呻吟著,血水不斷自胯下滲出,——顯然即將分娩。一名日神教廷低階的女聖職者,一臉肅穆的低聲吟唱著,正施展著一個低階的神術,以幫助孕婦能夠順利分娩下嬰兒。屋子內,卻是沒有男主人的影子。
隨著女神術士的吟唱,大片大片的白色聖光,落到孕婦隆起的腹部,起到了減輕她的痛苦、安定她精神的功效。
孕婦年輕而漂亮的臉蛋,因為極度的痛苦,已經失去了所有血色,額頭滲出密細的汗水,纖長的手指,緊緊抓住身下的棉褥,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已然變為了青白色。青紫的嘴唇,兩排清晰的牙印,正滲出細細的血絲。
痛苦的孕婦不停的嘶叫吶喊著,聲音淒厲無比,長長的濡濕了的秀,凌亂的堆在枕頭上,像是一堆正在吞噬著孕婦頭顱的烏黑雲團……
年老的女聖職者,無疑這種事情經歷的太多太多,毫無感情的有一句沒一句的安慰著孕婦,話語空洞而蒼白。
終於,孕婦在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後,陡然出一聲異常淒厲的慘叫,身軀驀然抽緊、隨即又鬆懈了下來,像是突然被抽去了所有的生命力,整個癱瘓在了床榻之上,——高高隆起的肚腹,忽然陷塌了下去,嬰孩被分娩下來了!
一直等待著這一刻的女聖職者,長吁了口氣,然而就在下一刻,她投注到孕婦胯下的目光,驀然定住,隨即出了一聲驚恐欲絕的駭叫,——孕婦分娩出的,竟然並不是一個嬰孩,赫然是一個圓圓的、淡紅色肉團的東西!
同一時間,天空中驀然風雲變幻,響起了一聲沉悶至極的霹靂,恰將女聖職者的尖叫給完全掩蓋!沉悶的焦雷,挾帶著一道巨亮的閃電,直直落在了茅屋頂上,「轟隆」直將茅屋給劈成兩半,一舉掀翻。閃電毫無阻礙的穿透茅屋,正落在了孕婦胯下的那個肉團之上,所蘊含的狂暴力量,直將木塌上的孕婦、連同女聖職者,給一舉擊成了飛灰……
奇異的是,那個肉團,卻並沒有消失,而是被閃電給自中均勻的剖開兩半。兩名粉嘟嘟、胖乎乎的女嬰,立時自其中滾爬了出來,睜開亮晶晶的大眼睛,竟然不哭不鬧,好奇的四下張望著。女嬰的雙眼中,隱約有神聖的金銀光芒透出,而充斥在破爛木屋內、無比焦躁狂爆的雷電元素精靈,陡然歡呼著、跳躍著,瘋狂的湧向了兩名女孩兒,自動聚集在了她們的周圍。
被開了天窗、搖搖欲倒的茅屋,形同虛設的木門,忽然被推開,身披聖袍的梵羅教皇走了進來。他的目光,立時被地上亂爬的兩名女嬰給吸引住了,雙眼兩團淡金色的光芒亮起,不住掃視著兩名女孩兒。
良久,梵羅教皇的雙眼恢復了正常,一臉的驚訝,連連讚歎:「靈魂如此純淨、精神如此堅定、軀體如此完美,真是千年難得一遇的美質啊!
梵羅毫不遲疑,立即俯身抱起了一名女嬰,正當他想去抱另一名時,那名女嬰身周圍的空間,突然一陣詭異至極的波動,毫無徵兆的出現了一個黑洞,一隻蒼老枯瘦的大手,自虛空中探出,一把將那女嬰給拎了進去。
梵羅出一聲憤怒的呼喝,右手指尖一團淡金色的光芒亮起,肅聲道:「以主之名,空間碎裂!」——竟然是一個瞬的九階神術。
「波」一聲碎玉般的聲音響起,以剛才大手為中心、方圓丈許的空間,陡然碎裂出了細密的裂紋,隨即破裂出了一個陰風湧蕩、幽暗無底的洞口。
一個瘦小衰老的軀體,頗為有些狼狽的自洞口內跌了出來,左臂內緊緊抱著的,正是那名憑空消失的女嬰。
梵羅冷哼道:「果真是你,泰歇斯!早就應該想到,這等重要的事情,你這個老傢伙怎麼會得不到風聲呢?我不與你囉嗦,快將那名女嬰還給我。」
來者卻是月神教廷的法王泰歇斯閣下,他面對教皇的怒斥,冷冷笑著,開口道:「還給你?得了吧,梵羅!難道這女嬰是你的私生女不成?還不是與你什麼關係都沒有!這可是神界所降臨的雙子天使,——這等偉大而神聖的神跡,在我們這個世間以前可是從未有過,對我們現在、以及後世,都將產生不可估量的深遠影響!因此你休想獨佔這份神的榮光,我們還是一人一半最好!如果你敢強要,小心我將那一名,也給搶過來!」
聽著泰歇斯**裸的威脅而無賴的話語,梵羅教皇臉色陰晴不定,渾身抖,幾乎沒有氣昏,——對這個與他明爭暗鬥了幾十年、卻一直保持旗鼓相當不落絲毫下風的老傢伙,他還真有一點忌憚,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怎麼對付他。明搶肯定是不行的,這老傢伙的神術,與他不相上下,鬥起來除了兩敗俱傷,誰也佔不到絲毫的便宜;使用一些必要的手段,比如動用一點兒日神教廷陰暗面的勢力對付他、搶回降臨天使,——這看起來不錯,但恐怕也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這老傢伙可是詭計多端出了名的,這麼多年來,在陰謀詭計方面,自己還從來沒有贏過他一次。況且老傢伙向來殘酷決斷,六親不認,無視任何規則,從來不按照常規出牌,如果真的惹惱了,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想來想去,梵羅教皇最終覺,似乎只有就此放棄、任由泰歇斯將女嬰抱走這一條路可供他選擇,——但這無疑又由讓他極為不甘心。到手的利益,平白被人分了出去一半,任誰一時間也是難以接受的。
見梵羅教皇面色猶豫,陰晴不定,泰歇斯忽然冷笑道:「怎麼,見面分一半你還心疼?」袍袖一拂,肅然吟誦道:「以主之名,賜予面前新生天使以毀滅之榮耀吧!——光輝焚化。」一道銀亮的聖光,充溢著熾熱的熱能,陡然射向梵羅懷裡抱著的那名女嬰,——如果真個被它射中,嬌嫩的女嬰非得立即化為一團焦灰不可。
梵羅大驚,想不到泰歇斯如此卑鄙與大膽,敢對降臨的天使斷然下手,一聲怒吼:「你瘋了?!」倉促間忙施展了一個挪移神術,身軀陡然轉了一個個兒,生生以他的後背,承受了泰歇斯的這一記「光輝焚化」。
梵羅後背的袍服,在聖光之下瞬間化為灰燼,蒼老的脊背上,多了一個碗口大小、焦黑乾裂的印記,散出濃重的烤肉焦臭味兒。
梵羅冷汗直冒,年紀已老的他,又向來養尊處優,對於如此打擊一時間還真有些承受不住。他右手食指驀然向後點出,指尖一點精芒爆起,化為細密的金絲,鋪天蓋地,對著泰歇斯罩去。
金絲如同細密的蛛網,在空中不住的縱橫交錯,所網住的室內的桌子、椅子,甚至銀燭台、細瓷器等等堅硬的物件,全部被毫無阻隔的輕易切割成了粉末兒,——這赫然是一個足夠恐怖、擁有無匹破壞力與殺傷力、高達十階的神術「時空切割」。凡是處在「時空切割」波及範圍之內的一切物體,不必說人類的血肉之軀,那怕是金屬、石塊、堅硬的礦晶,甚至是加持了神術的裝備,全部都將變成豆腐一樣脆弱,輕易被切割成為粉塵。
那知金絲罩上了泰歇斯的身軀,竟然毫無阻礙的切割而過,——泰歇斯赫然已經消失不見,所被罩住的,不過是他所留下的一個幻影而已。
望著抱著女嬰、一臉得意的自虛空中現出身來,出現在屋外的泰歇斯,梵羅知道今日自己這個虧是吃定了,——剛才他的「時空切割」沒有重創泰歇斯,那麼接下來受「光輝焚化」重創的他,面對這個陰險的傢伙,可就是完全處落下風、幾乎沒有反擊之力了。兩人的神術、力量,可向來是勢均力敵,任何一個稍微力量有所減弱,必定會被另一方給徹底擊敗的。
當即立斷,梵羅抱著女嬰,晃身隱入了虛空中不見,憤怒的聲音彷彿自天邊傳來:「老傢伙,算你狠,這一記我會還給你的。——你敢對降臨天使不敬,小心神祇的懲罰!」
大獲全勝的泰歇斯,陡然出一陣低沉而沙啞的笑聲:「只要達到目的,必要的手段即使用上一點兒,又有什麼大礙?迂腐!老東西,日神教廷勢力原本強過我月神教廷太多,但幾十年來被我不斷坐大,卻無能為力,輸就輸在這一點上!哼,而今還厚臉皮來教訓我?」泰歇斯一臉的不屑,一邊說著,一邊低頭望著女嬰,頗為詭秘的一笑,隨即也隱入虛空中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