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聶隱的目光偶爾偷望向許鈴。隨即,他的樣子竟變得彷彿一隻獵狗一般。一隻本正嚮往著暖陽,和藍天下的一根大骨頭,在欣喜若狂、非常得意的勇往直前奔跑著的小獵狗。卻猛然間被什麼巨大的東西,忽的一下撞酸了鼻子的樣子!
鄧蘭蘭已經幫許鈴一起,把食盒中的菜餚盤碟全都端了出來,錯落有致的擺滿在院子裡的石桌。
可這時候,聶隱清楚的看到!自己那心目中的『女神』,原本一直微微低著頭擺放盤碟的許鈴,一邊和鄧蘭蘭打著哈哈,輕聲的說笑著。
眉宇間卻淡淡的顯出一絲,一直以來在她冷艷的面孔,所少有的略帶含羞和靦腆般的神情。
許鈴眼中閃現著縷縷光彩,正有意無意間的偶爾抬起眼波,望向那個一直淡漠的站在牆垣下的桃樹旁,似很是心不在焉,想著什麼心事的梧桐雨。
更可氣的是,此刻許鈴的眼睛裡,居然微微閃動著一絲彷彿蔚藍的海水中,映著艷陽所放射出來的,似盈盈火苗般的光彩。
聶隱彷彿感到自己的鼻子,突然之間被一面牆或者是什麼比牆更堅固的東西,一下撞了他的鼻樑!
頃刻間,一股酸楚、一縷縷疼痛的感覺突然充斥全身。他此刻所感受到的痛楚,是蘭蘭和許鈴她們所無法理解和感觸的。就在那一瞬間,幾乎快要流出眼淚來似的。
令老聶很是不爽,甚至有點『痛不欲生』!
這感覺,使得他很是懊惱……更讓他惱火的是,此時的許鈴居然對他很『無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一絲半點的反常神情。
而一旁的小丫頭鄧蘭蘭,卻似乎已感覺到了些許他的痛楚。蘭蘭的目光中,微微顯出仿似一絲同情般的神情。
聶隱歪著頭瞧了一眼梧桐雨,可偏巧的是,那一直靜默的站在樹下的梧桐雨,此刻也正回轉過身形,『光鮮』的神采、奕奕飛揚般的眼神。視線正與許鈴盈盈的秋波相觸在一處!似有絲絲燃燒的火花,在瞬間點燃……
老聶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們好像剛剛才見過面的!就……?!唉!女人吶……」聶隱在偷偷的暗想。
為了盡量的保持住,此刻他『平靜』的神情!
聶隱猛地一下側轉過頭去,探手從身旁的樹枝,一下揪下來一根纖細的小樹枝。眼睛低低的望著身下方,樹下的一處小小的螞蟻洞。一下將那小樹枝叼在口中,使勁的咬著。左看右看的,似乎想讓人覺得他此刻的注意力,其實完全在那處螞蟻洞面!
既然無論如何也保持不了平靜,可以無視眼前這一瞬間的畫面;又實在沒辦法使自己的樣子,可以保持、穩定住正常狀況下,那副天不怕、地不怕,英勇無畏、胸懷坦蕩的男子漢『形象』的理由……就只能這樣的忍受著。
聶隱甚至想一下跑掉!
恨不得此刻馬跑到那院牆旁,衝到一旁的那棵大樹下面,然後大力的擁抱著那樹,盡情的用自己的額頭,去和樹幹使勁的撞個百十下,才算過癮……
乖巧的鄧蘭蘭見此情形,一雙黑亮的杏的轉了轉。忽然『啪啪』的拍了兩下小手道:「好了、好了,來各位,開餐嘍!這遠山深谷的,連貼身的廚子都不可以帶來。這些美味的菜餚,可是咱家鈴姐姐親手做的吶!來各位帥哥,你們今天可有口服嘍!」
梧桐雨頷微笑,聶隱舉頭向天……
「是呀,快吃飯,大家都餓壞了!」此刻的許鈴似乎剛剛感覺到聶隱的神情有些異樣!
她似有些難為情般的輕聲說道:「這裡的後園山中,還有近千所石屋小築。本是唐家司馬舅舅的主意,八年前秘密請來別國的能工巧匠,修建的這處由城中通往此處,隱秘山中的世外桃園的地下隧道。
這裡四面環山,隱於雲中霧海。幾乎與世隔絕,而且景致如畫,山川秀美。
只想若確屬無法對抗那妖魔當xom道的紅塵俗世,有實在被迫無奈之時,為逃避戰亂和殘暴的殺戮,可以把盡量多的百姓,偷偷隱帶至此山中,祥和生存,休養生息、繁衍後人!只可惜,這裡對萬千百姓相對來說,實在還是太小、太小了……」
四人已經分別坐在石桌旁,拿起碗筷,邊聊,邊吃起飯來。
梧桐雨道:「捨己忘我,心懷天下,普救眾生,實在令人欽佩!」
許鈴輕聲道:「昨夜就聽秦文跟我說起梧桐公子了!」
「哦,我記得他,他說什麼?」
此時梧桐雨咀嚼的飯菜的嘴,似忽然在放慢!他的視線仍停留在那處緊閉著的院門,低聲的、心不在焉的回問了一聲。
許鈴望了一眼那門口,似有些不明所以。微微挑了下眉毛,於是又輕聲道:「他說你很厲害,砍斷了尚中的一條手臂!」
聽了許鈴的話,梧桐雨此刻的神情,竟忽然顯得有些痛楚。他幽幽的似在微歎,幾許傷懷……
「哇嗚帥哥,我再次崇拜你!」鄧蘭蘭一手拿起筷子夾了條青菜放在嘴裡嚼著,一手支著自己的下顎,笑瞇瞇的說道。
說話間,梧桐雨把手中,指間捻著的那朵純白的花,輕輕的放在一旁的桌面。
「這花真漂亮!這是那種稀有的馬蘭花嗎?!」許鈴竟似乎很是驚詫的,抬眼望著那朵雪白的花朵,忽然鶯聲的問道。
可此時,梧桐雨的神情卻又開始怪怪的,那樣心不在焉的望著不遠處,那兩扇通向山中的院門方向。
緊閉著的院門,門外就是桃花嶺山間的叢林山體。梧桐雨的視線彷彿正停留在,門外不遠處的視覺焦距之內。
遠處的山中林海空,此時隱隱的傳來幾聲蒼鷹的鳴叫聲!
「什麼?哦,許姑娘說這花啊,是的,是馬蘭花!」梧桐雨淡淡的回道:「怎麼,你見過?!」
許鈴眼中閃爍著光彩道:「在圖畫裡見過!呵呵,這花很稀有,而且枯萎的相當快,不能隔夜的!被山中野戶帶到城池中的花朵,多已是枯黃的標本或是乾枝了,所以……」
「是嗎?!」
蘭蘭眼中放出光彩道:「我聽我哥說過,這花只有在很高很高的絕壁,才能才得到吶!要很高很高的,高到幾乎人去之後,連呼吸都很是吃力的地方才會生長!帥哥,你真厲害呦,是你採到的嗎?!」
梧桐淺笑一下,表示同意。
他淡淡的望著許鈴道:「許姑娘既然喜歡,那這多馬蘭,在下就送給你好了!」
說著話,他把那朵雪白的花朵遞給了許鈴。
鄧蘭蘭假意不滿的忽然放下筷子,撅起嘴道:「嗨!看見麼?!人家可愛又美麗,就有人送花花!老聶呀,我就慘嘍!老聶,我好慘啊,都沒有人送我花花吶!」
然後,她麻利的一把搶過,下來回的細看了幾眼,呵呵的笑道:「來許鈴姐,我的大美人兒,小妹給你戴哈!」
說著話,鄧蘭蘭將那朵純白的花朵,替許鈴插在了髻邊。
真是美人賞珠簾,憑欄山水寒!
許鈴此刻粉面微紅,寸寸青絲秀間,本是非常素雅冷艷的許鈴,此刻更顯秀美端莊。
「好漂亮!」蘭蘭羨慕的目光,嘖嘖的讚歎著。
聶隱顯出一絲很是濃重的不屑的神情,打量了那朵純白的馬蘭花,不忿的低聲嘟囔著:「沒什麼!我也可以採得到!等『哥』採到了,就也送你一朵!哦,不!是兩朵!嗯,三朵!」
蘭蘭癡癡的望著他,一雙眼睛笑成了兩條彎月,她咯咯的笑著,還不時間得意的望望一旁的許鈴。
說話間,聶隱也有意無意的,滿肚子怨氣般的望了一眼許鈴。隨即,竟然顯出一副在這個鏢師的身,難能見到的『氣質』!
此時的聶隱,竟仿若一位剛剛面對著大海,激昂的朗誦過自己剛剛寫完的,一傷感情詩般的詩人一般,痛徹心扉而又慷慨激昂的神情!忽然端起飯碗,埋頭大口的用筷子從碗裡啪啦著米飯!
梧桐雨此刻溫和的望了一眼聶隱,他似乎感覺這個哥們很是有趣!他又望望一旁低不語的許鈴,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
梧桐忽然望向許鈴,眼神裡充滿著神采,淺笑道:「好酒不宜多飲,好花不必多摘!等明年花開的時候,如果我還能來這裡的話,也許在下還可以再摘來一朵,送給姑娘!」
他竟然彷彿在故意使身旁的鏢師聶隱生氣一般,溫情脈脈的望著正低著頭,慢慢咀嚼飯菜的許鈴。
聶隱忽然放下碗筷,低著眼睛悶悶不樂的道:「你們吃,我吃飽了!」
說完,他竟誰也不理的低著眼睛,獨自反身走到那個樹間的網床,忽的躺了下去。
可此時的許鈴,卻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心事的樣子。
她幽幽的放下了碗筷,似輕聲的出一聲歎息,低低的聲音,仿似呢喃般的說道:「要是、要是我還能見到明年的花開……那、那可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