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我在外頭守著。」洛池對齊東流說道,爾後背對著電子門,站的筆挺。因為范中流還在養傷的緣故,所以也就沒跟著過來,況且有齊武夫在齊東流身邊,那個老傢伙心底下也算放心,而洛池也算范中流的半個徒弟,一身硬氣功練的比之齊甲六還好上五成,打小又是摸槍睡覺的主,百米之內給他一把64式,他就能把人給點死。不說例無虛發,但就是沒哪個目標真的能活下來過。
所以在很久之前的東北,有過這麼一段子話。想喊槍手找齊東流的麻煩,先把他的貼身司機給解決了再說,否則不是找槍手殺人,而是找槍手送人頭。
齊東流只是沖洛池點了點頭,便與齊武夫一道進屋子了。
很普通的一居室,甚至是那種還沒裝修過的,水泥地板,白色的牆壁上頭有不少灰濛濛的痕跡,牆頭有些霉斑以及潮濕的印象,可能是歲月的緣故,樓上的通水管道有些漏水抑或是別他的緣故。乍一看,總是撲面而來的樸素,就像尋常的東北人家。照理說,趙鑫在吉林跟喬六奪了好幾塊地頭,起碼如今個兒算吃喝不愁,犯不上住這麼窮酸的地方,至於掩人耳目,那更顯得無稽,有種伶仃幾個人跑到哈爾濱來的,哪還會怕這些。
趙鑫領著齊武夫和齊東流進了客廳,廳子裡頭還站著一個年輕漢子,齊東流在年輕漢子的身上定了定神,給了一個讚賞的目光,倒也沒開口說話。至於邊上的齊武夫,打量屋子的時候順便掃了年輕漢子一眼,有一股子走南闖北的江湖氣結,即便看著遼寧呼風喚雨的齊東流也沒動容的神色,如常一般,氣定神閒。
齊武夫心下沒起多少波瀾,雖未交手,也能估摸這廝的能耐和趙檀在伯仲之間。
此時,進了屋子就坐在沙發上頭翹了個二郎腿逕自抽著紅河的趙鑫總算開口了:「陳世芳,天南地北的走慣了,脾氣不錯,就是性子壞了,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一句話說完,也沒提及分毫讓齊武夫二人坐下的話,似乎就等著看兩個人如何收場似的。
說實在的,齊武夫此刻只能感受出趙鑫身上的蠻橫和跋扈,暫時瞧不出別他的本事,可心下卻也不會盲目評估,知道這廝藏著捏著的銳氣都在自己的肚子裡,輕易的時候總不會拿出來讓尋常人瞧見。比起這點,齊武夫也能做到,只是沒趙鑫這般反差之大。
「都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和喬六那老小子鬧僵了,前陣子又弄的他傷筋動骨的,放了手底下四個天字號打手的血,就真不為你自個兒考慮考慮?就算不想進我們齊家這小樹乘些涼,也可以換個關係合作合作,至少有遼寧這一塊的勢力在,你在吉林那塊兒不至於太吃虧。」齊東流倒是沒和趙鑫客套,逕自拖來個木板凳坐下。
趙鑫從頭至尾沒把目光放在齊東流身上,倒是時不時瞥一眼齊武夫,一切風輕雲淡。將煙屁股丟進煙灰缸,開口回道:「道理我都懂,可喬六我是真不怕。聽人說納蘭長生邊上有點厲害的角色,我想著過來會會把,可大半個月都沒動靜,也不知道你們這些個身居高位對人是怎麼想的,是不是越活年紀越大,年紀越大就覺得自己的命特金貴,也不能怎麼的怎麼的的了?」字裡行間,都帶著些許暗諷,聲調不小,字正腔圓,在旁人的耳朵裡,卻不是這般好聽。
站在邊上的陳世芳顯然早已習慣趙鑫的性子,雖然心下有些擔憂,怕趙鑫幾句話把齊東流二人惹急了。他能感受到逕自站在齊東流邊上齊武夫的不尋常。那是一種近乎本能的感受,無法用語言解釋的通,就像他當初初入東北,撞見穿著一身破爛衣服的趙鑫一樣,最後還是服了這個個子不高但身材魁梧的東北漢,跟著去吉林那一塊翻江倒海起來。至於之後進來的郭青牛,那就又是一個不長不短的故事了。
幾句譏諷話語,自然沒能讓耳濡目染心中平靜的齊東流發作,齊東流神色如常,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平淡道:「我們這一輩的人,肩上抗的是自己的腦袋,可背後還有底下,卻是更多的腦袋,如果別人死了,那也就是他一個人的事,涉及的大一點兒,也就他家裡人的事,那我幫著照顧他家裡人,便是了,可我死了,那齊家就得垮,到時候,那些個白眼狼和吃人不吐骨頭的老妖精,不得一個個過來把齊家給活剝了,他們留不留活口我不知道,但也僅僅因為這一點,我就不能不怕死。」
「那你就不怕我在這擺你一道,把你弄死在這?怎麼算,我都覺得這筆買賣是賺的。」趙鑫笑了,心裡頭卻是知道齊東流說的不出有錯,自己是隻身一人外來闖蕩,要打一片天下,至於齊東流,乃至於喬六和納蘭長生,多少會有顧及。
齊東流從兜裡拿出白沙,給自己點了一根,又拋給趙鑫一根,兀自給自己點上,瞧見趙鑫已經接過,自個兒吸上一口,從鼻腔吐出濃濃煙霧,道:「就是納蘭長生坐在跟前,也不敢說這句話。你敢不敢我不知道,可你做不到。」聲音圓潤平淡,沒有波瀾,不偏不倚。齊東流打二十歲開始,便接手老齊家的產業,到二十五歲老爹死去,差不多便是一個人支撐起老齊家,裡裡外外見過的人太多,性子強硬蠻橫的,為人刁鑽陰險的,前者有喬六做榜樣,後者亦有納蘭長生,和這兩人鬥了不知多少年,養出一身好-性子。
趙鑫笑了笑,卻是沒接話,兀自抽煙,吞雲吐霧。
此番作為配角的齊武夫,只是心下覺得有意思,兩人的對話都暗藏鋒芒,非得在聲勢上佔上一頭似的。只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也沒能真把事給談了,頗為費勁。對此齊武夫談不上不屑一顧,只是覺得有些沒意義。可能這就是年代的差異,對齊武夫而言,拳頭比道理來得大,天大的道理,比不過一個響亮的耳光,被打疼了,除了不要命的傻逼,大多都會收緊尾巴,小心翼翼。但凡是人,都有哪怕一絲的畏懼,這是一種通病。至於齊武夫,他僅存的一點畏懼,也被抹殺在了大興安嶺的日子裡了。
打破沉默的,不是齊武夫,不是陳世芳,也不是兩個正坐著抽煙的主角,而是從外頭走進來的光頭漢子,身材魁梧,頭上有朵妖艷的花,紋路清晰。
郭青牛剛一進屋就瞧見兩個客人,知道來者何人,也沒詫異,進了客廳就沖兩人笑了笑,自個兒手是卻是拎著一袋子方便麵,嘿嘿道:「還好我順便把夜宵一塊買了,否則還真不夠吃,要不把外頭那個把風的哥們一起喊進來?雖然也春天了,可也冷,這邊安全就必定安全,危險他一個人在外頭也不頂事,你這當老大的,也得替自己小弟想想啊。」雖是說話沒規沒矩,可聽在別人耳朵裡,也不如何磕磣,齊東流笑著回了句:「等吃上了再喊他,他這人脾氣古怪,喜歡一個人待著,那點出息。」
郭青牛笑笑,把一大袋子方便面擱桌上,便跑廚房裡燒水了,燒水期間也沒再進客廳,一個人拿了個小木板凳坐在那兒翹著個二郎腿,兀自打了個哈欠,再回過神來,卻是另一番神態與神情了。心中嘀咕:老子玩了許多年的槍,還真他媽能碰上一個不對勁的來,至於屋子裡的那尊大佛又是哪冒出來的,跟三金有一拼。
「我需要問你借點人。」趙鑫開口道,手裡握著齊東流給的那根煙,只剩一個煙頭,紅色的火星到了尾巴處便沒了火光,只有淡淡的煙氣還在往天花板上飄。
齊東流挑了挑眉毛,猜出了大概,道:「要對喬六下手?」
「這就是齊家的抗把子,一猜就給猜出來了,你就不覺得我是不自量力?」趙鑫擺出一張古怪的笑臉,看著齊東流。
齊東流將煙頭丟進煙灰缸,道:「喬六如今的本事我知道,除了他自己那一身還算硬氣的功夫,身邊一個老不死,別的也只能說是酒囊飯袋,吉林那塊地,他開發的資源太少,讓別的人賺了太多大頭,成天就知道收點稅,不怎麼成氣候。真要動手,也不是難事,只是,人我能借你,可到時候事給做漂亮了,收尾的功夫由你自己來,一口吞下喬六,不容易,如果到時候覺得你蛇吞象吞不下,我不介意幫幫你收攏一些邊緣的產業資源鏈,對我來說也是好的。」
「放心,我這身板小,好在胃口大,能塞的住,撐不死。」趙鑫沒再和齊東流打馬虎眼,文字遊戲這東西對他來說還是太磕磣,玩幾手過過癮就夠了。
見齊東流沒有回話,趙鑫兀自想了想,道:「三個人,能成事的那種。」
齊東流點點頭,暫且沒作打法,郭青牛那邊卻是嚷嚷起來:「芳妹,幫我把方便面拎過來,水開了。」
原本站在邊上神色自然的陳世芳皺了皺眉,對於這個噁心的稱呼,若是尋常人,他早就將那人抽筋扒皮,打的滿地找牙了。
齊武夫倒是沒生分,見陳世芳站在原地還沒動作,先上前一步提著袋子往廚房間裡頭走了。郭青牛倒是沒想到這尊心裡頭的大佛會過來,倒是有一點兒詫異,只是齊武夫三下五除二地就拆開包裝,把調料一通傾倒進去,手腳利索的很。
郭青牛笑笑,道:「哥們,感情還是個同道中人。」
齊武夫的性子平,有問必答,不做作,笑著回一句:「大半夜的看書看久了,又不高興出門,總得有點吃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