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百步走,齊武夫趙檀馬海超三人走出萬科公園五號,繞著馬路邊沿繼續閒逛著。趙檀和馬海超不忘各自點上一根煙,秉承著飯後一根煙勝似活神仙的理念,吞雲吐霧。
因為齊武夫表現的足夠平淡,趙檀並沒從齊武夫身上瞧出什麼端倪來,自然也不知道下午齊鳳年與齊甲六來過的事情,而馬海超心知肚明,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嚼舌根告訴趙檀。
走到個十字路口的拐腳,三人先後停下來,有點不約而同的意思,一同坐在路邊的台階上,看著過往的來人,車輛川流不息。不到八點,人流還是不少的,一些下班時間晚一些的上班族都匆匆的回家,有的手上拿著一些燕京特有的小吃,熱氣騰騰的,倒也熱鬧。只是三人堂而皇之地坐在十字路口拐腳,難免遭人側目,畢竟是一個相對奇怪的組合,齊武夫穿著一身休閒衣服,趙檀則是西裝筆挺,馬海超一身迷彩服,像一個戲班子出來的三個瘋子,兩個抽煙,一個眺望遠方。
可這年頭,你即便光著屁股在馬路上跑,可能也沒誰會好心上前搭理一句問個情況,誰都沒心沒肺慣了,所以在他人眼裡,也無非就是一場波瀾不驚的段子裡的鬧劇,像一顆小石子,落進湖畔,再如何呼應找尋,都沒了蹤跡。
趙檀逕自跟馬海超打屁,閒聊一些他在「狼牙」裡的故事。馬海超話本不多,但聊起一些故事,倒也不磕磣,也不掩藏,甚至關於一些奇怪的晨勃話題也略有提及,整的兩個大老爺們一個在那邊笑的險些別過氣,一個一臉平靜繼續說著還算有趣的故事。
齊武夫則在邊上聽著,也不插嘴,以前隔三差五齊武夫與趙檀就這麼在外頭耗費光陰,如今多了個馬海超,也不閒多,趙檀多了個說話的伴,比整天對著他這個撲克臉干抽煙來得有意思多了,齊武夫也樂得清閒,能聽他們說說笑笑自己給自己騰個空間,也舒坦。
繁亂如斯,取一份恬靜即可。齊武夫約莫能夠做到此番境界,外界是非,聽在耳中,過眼雲煙,若是不想記住,那就告訴自己,忘記吧。
不知不覺就過了三個多小時,也算入夜,臨近十二點,趙檀和馬海超的話卻依然說不完似的,沐夏花早在九點就給齊武夫發了一條短信,告訴齊武夫她先睡了,也不忘提醒齊武夫早點休息。齊武夫沒回,生怕等他回了消息驚擾到已經睡了的沐夏花,其實沐夏花有時卻是想著收到齊武夫的消息再入睡了。這種「巧合」的糾結也算兩者的一些小樂趣,其實誰都不知道對方心裡想著什麼,於是就好像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之後,發現原來這樣錯過還挺幸運的。至少,在若干年後,不論齊武夫還是沐夏花,都曾經想過很早之前的故事,在清華大學,又或者在黃青鸞那個簡陋的訓練營,以及一點一滴蜻蜓點水般細水長流的段子。
三人紛紛起身,誰都沒矯情地去拍屁股上的些許灰塵,逕自往回去的路上走,沒幾步便遇見夜排擋,趙檀提出吃個飽再回去睡大覺的意見後,無人反對,便都坐下來。
經營這路邊攤的是一對夫妻,三十多歲的樣子,倒也熱情,三人要了蛋炒飯,每份份量可都不少。
其實在燕京城裡比比皆是。三塊錢就一大碗的炒飯,還有免費提供的鹹菜豌豆,說實在的,若是碰見點能吃的客人,還得倒貼一些錢,而貴一些,又不符合當下的行情,生活都是這麼不盡如人意的。
不論嬌生慣養的趙檀,還是打小靠著乞討為生的馬海超,他們都知道,不論將來自己站在哪一個高度,都做不了上帝,不可能是救世主,世界上的窮人太多了,就是命,好人有好報,就是在放屁,人命不同,就必定有貴賤之分。也僅僅是有感而發,趙檀看著臉龐上滿是歲月痕跡的一對夫妻,輕笑道:「以前麼見你們在這兒,剛來還是怎麼的?」
「剛整不久,不是最近啥都漲價了,生活費也緊張,晚上能出來賺點小錢也不錯。」炒飯的是男人,只是憨厚地沖趙檀笑笑,回答的是男人的媳婦,有點羞澀,可能還不怎麼習慣與人交談。
通常這種時候,齊武夫姑且可以當作透明人,他只知道埋頭扒飯,不吃到飽,他的腦袋是不會有所上調的。
馬海超就聽著,不差話,趙檀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著,氣氛融洽。
好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多久,大老遠就走來三個流里流氣的小痞子,走在最前頭的毫不客氣地拍了拍齊武夫的肩膀,操著一口běi精話:「兄弟,幫個忙,騰出點位置,大夥一起擠一擠,不然怎麼坐?」
齊武夫沒抬頭很快推了推趙檀的肩膀,示意讓他和馬海超挪過去一些,二人也很快讓出一些位置,齊武夫挪過去,繼續扒飯,沒有什麼爭執,和事佬的態度一做到底。
見齊武夫也算識趣,年輕人有些找事的念頭也只能熄下來,對著夫妻二人嚷嚷:「三碗炒麵,三碗排骨湯。」
因為齊武夫的退讓,這三人原本擠一擠便能坐的位置變得相對寬敞,馬海超的目光有些冰冷,側目注視這三個社會青年,趙檀倒平淡,只是沒再和這對夫妻搭話,默默扒飯。
方才拍齊武夫肩膀的男人見馬海超看著他的眼神讓人不太舒服,一張臉便臭下來怪裡怪氣道:「怎麼,剛玩過大麻還是溜過冰,臉白的這麼厲害,犯癮了?看什麼看?」
見氣氛不對,正在炒麵的憨厚漢子手下加快速度,十來秒就把面裝進盤子裡遞過去,略微緩和了一下氣氛,馬海超也決定息事寧人,別過腦袋。縱然肚子裡有火氣,也不見得和一些社會殘渣計較,況且齊武夫都沒什麼動作。
直至齊武夫把第二份炒飯吃的一乾二淨,又將一碗清湯喝了個底朝天,稍稍拖了拖板凳,抽開身子,爾後傳來一剎怪叫聲,方才拍齊武夫肩膀的男人此刻已經倒飛了三米有餘,倒在地上重重地咳嗽,彷彿抱著喉嚨眼睛佈滿血絲,鼻孔裡都流出鼻涕來,彷彿喉嚨被悶擊了一下似的,見自己兄弟吃的好好的倒飛出去還倒在地上,兩個人立馬意識到不對,粗口剛從嗓子眼冒出來,一種發懵的後知後覺的痛覺便作用在他們的腦殼上。
齊武夫絲毫沒有客氣,兩巴掌甩在兩個人的臉上,又彷彿在壓縮時間似的在一巴掌甩在他們臉皮的一瞬後又是兩個板栗砸在腦殼上,兩人剛起身準備幹架就又翻過身子倒在地上,齊武夫恰到好處的用力讓他們後腦勺著地,可能不至於腦震盪,但一時間失去平衡能力是必然的。
夜排擋的夫妻一臉擔憂,他們哪能知道齊武夫這個方才默默無聞話也不說的老大粗漢子身手怎麼厲害,看起來一點不假,像極了電視裡的那些個會功夫的高手,咻咻幾下就放倒了三個人。
三人倒在低聲痛苦地叫著,卻沒一個能爬起來請齊武夫吃他們的拳頭,方纔的盛氣凌人消失殆盡,只有疼痛很難受陪伴左右。
齊武夫目光如雷,看著三人沒有絲毫情感可言,如同在大興安嶺的日子裡面對著一頭頭牲口,跟身旁的趙檀道:「打個電話給楊帆,讓他把人帶走,給點苦頭就可以,前提得送醫院,起碼半年才能出院,醫藥費就讓楊帆友情承擔好了。」
「收到。」趙檀一臉壞笑,很快拿出手機給楊帆打了個電話,因為朝陽區本就有個會所在,楊帆很快趕到,沒開自己那輛小資的小藍車,而是一輛麵包車,很快把三個人拉上車子,這時三人也都緩過來,雖然是爬不起來,但意識都清醒,一個個哭爹喊娘的,求爺爺求姥姥的讓齊武夫放他們一馬。直至麵包車的車門合上,週遭才再度趨於安靜。
齊武夫看著這對夫妻,致以稍有歉意的笑容,便先往萬科公園五號的方向走了。
馬海超起身跟上,趙檀拿了一張紅頭毛大爺,放在桌上,笑道:「不用找了,這年頭賺錢不容易,剛那幾個人該教訓教訓,你們別往心裡去,那小哥,炒飯味道不錯,改明再來吃,給我多放點醬油,淡了點。」說著,趙檀見齊武夫和馬海超沒義氣的走遠了,怪叫一聲跟上。留下一頭霧水的夫妻乾瞪眼。
回到公寓,齊武夫沒急著回屋子,而是跟趙檀幾個在陽台喝了些酒,齊武夫不會這麼早睡,所以此刻喝酒倒也不會過分影響他的身體狀況,其實對此沐夏花是反對的,但就像天底下任何一對情侶一樣,永遠只會記得關心對方而忘記關心自己,於是在提醒對方不要感冒注意保暖的時候,把自己的身子問題給忘了,於是感冒的反而變成自己,而對方卻在自己無助的時候出現,給予溫暖,運氣差些的,又被傳染,兩個病人一同大眼瞪小眼,沒個止境……
侃侃大山,喝了些酒,齊武夫最後還是比較突兀地跟趙檀提及了齊家的事情,趙檀只是做到心裡有數,沒給齊武夫什麼意見,就是有些感慨原來齊武夫家裡還有些個弟弟妹妹啊什麼的,比他可熱鬧多了。
對此齊武夫賞了趙檀一個傻笑。
「不知道到了東北有沒有這麼舒坦的日子過,每天沒事晚上喝個酒聊個天的,聽說那裡的生活條件還比較差,不比咱們běi精城來得舒坦,高樓大廈都沒多少。」趙檀靠在欄杆上,手裡拿著青島啤,說道。
齊武夫回道:「沒你想的這麼誇張,當初去十一連的時候,經過東北,他們的軍區條件就挺不錯,況且哪塊地沒有會享受的主,有錢人那麼多,好的環境就不可能沒有,就是外蒙內蒙那裡都有小型宮殿,況且東北遼寧這種大疆大土。」
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因為喝了些酒,舌頭大了些,話也多,直至趙檀睡在沙發上頭,馬海超似乎不容易醉,回了屋子睡覺,齊武夫關上趙檀家裡的門,回自己屋子沖了個涼,然後在陽台上紮著馬步吹著風,兀自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