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雖是不言而喻,可齊武夫與白共生畢竟也都不是三歲的孩子,驚訝過後也便趨於平靜,雖然還是有點兒違背常理地感到不理解,卻也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畢竟大活人的從江畔對面一躍而起,又輕盈的跟個海鷗似的在江面上蜻蜓點水幾下便穩穩站在他們面前了。
齊武夫的眼睛通明,自然知道這麼湍急的江面裡頭不可能有什麼武俠小說裡頭江面底下放著木樁招搖撞騙的東西。實打實的本領。如是,對於王紫塵的能耐齊武夫打心底裡佩服,多少知道這與丹道心境的修煉有莫大的關係,可能自己大半輩子苦修再有點慧根,說不定也能做到這種地步,終究是念想,齊武夫沒有過多的奢望。
「也有一年多沒見了吧,看起來倒是壯實些了。」王紫塵看著齊武夫,帶著淡淡微笑,既然逃不掉,自然就微笑面對。這個日日夜夜嘴裡都能念叨著道德經裡頭的一行半句的傢伙,說不上吃齋念佛,卻也算半個出家人,對於緣分這東西挺信,跟王半閒一樣,年輕的時候做了太多虧心事,缺德的事做多了,自然無意識地在各方面想要積德,而種善緣結善果也算一種方式。無非種緣的是齊二牛,結的果倒掉到齊武夫的腦袋上了。這裡不會產生一種被稱之為牛頓定律的東西,只是王紫塵本想著將一身本事帶進棺材板裡的希望徹底泡湯了。
畢竟這個年代,會功夫的人總有爭強好勝的,動輒打傷打殘人都是不好的,所以與其讓這些過江之卿的想要學武的人學會了去欺凌弱小,不如讓國術一流徹底荒廢得好,可齊武夫的性子不說瞭解卻也決計不是這種持強凌弱的人。丹道之流的教不了,一手劈掛拳也能將個靈魂概要授以齊武夫。
齊武夫淡笑,看著王紫塵,一時之間倒也不知如何開口,索性閉口不言來得好。
王紫塵也沒覺得齊武夫不禮貌,又是爽朗地呵呵笑了兩聲,道:「別磨蹭了,大冷天的在外頭天寒地凍的都難受,來,靠著暖爐近點取暖,先回去。」說著,便把暖爐遞給白共生,爾後與王半閒走在前頭算是領路了。
「村子現在比以前要富裕的多了,那叫楊青帝的小子手下不有個叫楊策的小娃娃嗎,還算惦記著孫子,每隔一個月便會送點衣服被子還有吃的過來,鈔票是沒見,可好歹都是鈔票買的不是,一個個對楊策這個小屁娃娃感恩戴德的,差點忘了自己是長輩了。」王紫塵平淡道。
王半閒自然聽出王紫塵的話裡話,老臉頓時有點兒不知往哪放,說實在的,他倒是真的沒想到自個兒富裕了要給村子裡帶點微薄之力,畢竟自個兒老爹老娘早早便入土為安了,自己對於村子的感情也微乎其微,壓根就沒想過村子裡頭大多人都還是吃著自家種的高粱過飯的苦命人。輕咳兩聲,笑道:「感情我還給一個小娃娃比下去了,這不成,改明兒回去了我就派人送幾卡車的糧食和衣服過來,說實在的,錢這玩意你們還真用不太到。」
「自個兒說出來的話可別反悔了,到時候看不見實質性的東西運進村子裡,我就登門造訪了。」王紫塵淡笑道。
王半閒怪笑回答:「求之不得,能把你個老傢伙騙出千島湖來,也是我王半閒的本事,天底下的,可能也就我能行了吧。」
「得了,多大的人了,還在那貧嘴,我又不是婆娘,你跟我打什麼嘴炮。」王紫塵低罵一聲,沒再說話,負手而行,看著江面,呼吸著空明寒徹的空氣。
見王紫塵如此,王半閒便也不開口,回個頭見白共生與齊武夫都跟著,轉過頭去看著自個兒故里的花花草草,呼吸著讓身軀為之一振的空氣,好不痛快。
白共生逕自點一根煙,提著暖爐倒也沒有冷意,腦海裡頭還在回味方才王紫塵那跟個得到仙人似的一躍而起,海闊天空憑魚躍可能便是這種感受吧。不忘遐想自己跳起來的模樣,估摸著剛踩到江面就摔進去了,哪有想像之中的那麼飄逸蕩漾蜻蜓點水。想著想著便輕笑起來,齊武夫瞥了他一眼,大致能猜透白共生的心思,也沒有戳破的意思,盡情呼吸著空氣。因為沒有城市的喧囂與污染,這兒的空氣相比大興安嶺那兒也沒兩樣,都透著一股子葉子裡的純粹氣息,飽滿的氧氣吸進身子裡舒服的緊。帶著一股涼爽,在身子裡打一個來回,激靈也激靈的痛快。
繞了大半個圈子,走過這條不大不小的江,前方幾百米處便能看清村子的大概,其實不小,可大多都是瓦房屋,簡陋的很,一家一家都能瞧見對面人家在幹些什麼。當然,大晚上的滅了蠟燭關上門到也瞧不見個所以然,可真有哪個下流點的傢伙去牆頭看寡婦洗澡也不是沒有,只不過現在天寒地凍的,可能也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去看看美人脫衣的段子。
王紫塵總是喜歡拿這個段子說事,於是齊武夫與白共生在一旁聽的也覺有趣,因為王紫塵故事裡頭的主人公,不是別人,就是王半閒這廝,他們倒是沒想到現在看起來安穩表現的也很本分的王半閒當初也是個好色胚。村子裡頭第一個敢爬牆頭的是他,第一個敢調戲寡婦的也是他,雖然結果是被爹媽罵著追著打了一個村子,可好了傷疤忘了疼,過一陣子王半閒還敢若無其事地繼續做這些畢竟被打的事。直到兩個人二十多歲出了村子才消停下來。
王半閒也沒覺得王紫塵說他過去的那些害臊事有多不好,很隨和地跟著聽著,有時候也會附和著哈哈大笑,感慨著自個兒年輕的時候也做過那麼點傷天害理的壞事。是個壞苗子,可如今不也茁壯成長,培養了孩子自個兒也快入土為安陪著當初請自己屁股吃板子的爹娘見面去了。
因為王紫塵的年齡關係,在如今的村子裡頭的輩分算是最高的一代了,和他同齡的大多人都已經落葉歸根躺進棺材板裡,大多人雖然不知道王紫塵的全名,卻也會尊敬的喊一聲王大爺,見王紫塵帶了三個陌生人進村子雖然有些好奇,卻也沒有開口問,只是看著王半閒的時候大多都會下意識的將他往自個兒村子裡扯些關係。可能本就是一個村子裡的人,長相也都有一種心靈上的契合,大多人潛意識都覺得王半閒也是自個兒村裡的人,至於白共生與齊武夫,則都認為是大城市來的年輕人了。
一路上一口一個王大爺,王紫塵含笑點頭一筆帶過,帶著三個人回到自個兒相對僻靜的小屋子,周圍也就是柵欄圍成一圈,有幾頭大豬和一群小豬崽子,側院種了一些不知名的菜,可能這些就是王紫塵賴以生存的根本了。
尤為節儉,比起尋常的田園風格又有些不同。
進了屋子,也就一張床一張桌子幾個板凳,不大,透過窗戶看出去是平靜的小湖,勝在空氣清新。王半閒坐在古板的自製木凳子上,懷念的很,唏噓道:「小時候誰家有幾頭豬崽子人人晚上都情不自禁的跑那兒去蹭幾塊豬肉吃,肥的都樂和,畢竟油水添在肚子裡頭,是福分。哪像現在的娃娃,吃塊肥肉還哭爹喊年的,挑食挑的有些沒天理了。」
「現在好了,家家都有豬牛,每家每天都能吃到母雞下的蛋,伙食上頭好了不少。無非就是還沒開路,外頭的人進不來,不然讓那些外來人嘗嘗土家菜的味道,其實也是個賺錢的好手段。」王紫塵輕笑道,對他而言,他更希望外頭的人在他有生之年不要進來的好,擾了他的清閒,畢竟自個兒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每天晨起吃完小米粥便給豬崽子餵吃的,餵好自個兒便去江邊走走停停,看看江面的風起雲湧,回到家裡頭對著木人樁練練身子骨,鬆鬆筋骨,一天便也很快過去了。
白共生打量著屋子裡,也沒有因為它的簡陋覺得寒顫,畢竟真以王紫塵的能耐,要住大宅院大別墅就跟玩一樣,能有這種看破紅塵的心境才是他需要瞻仰學習的。齊武夫則平淡的多,好歹這個屋子比起大興安嶺自個兒睡的露天稻草窩要好的多,比起齊二牛那個木屋檔次都高一些。
「今天母雞下了兩個蛋,昨天的兩個我也沒吃,正好一人一個,我給你們隨便炒點吃著。」王紫塵自言自語道,隨後走出房間便開始cāo刀做飯了。
因為用的是煤球起的火,所以難免煙氣重一些,波及到房間裡頭,白共生有點呼吸不順,走出房間透透氣,在院子門口看看長得壯壯的母雞帶著小雞崽子光逛圈圈,問道:「雞蛋都要拿去吃,怎麼還有那麼多雞仔子啊。」
「哦,想起來就拿兩個,沒想起來就讓它孵著,出來了雞就養著,養死養活看天命,都是生命,我沒有義務必定將它們終究了吧。」王紫塵正在生火,見白共生提問也順口回答,沒多大架子。
白共生沒再開口,站在外頭吹風透氣,冷了就回屋子坐回,無非見齊武夫始終如一地跟坐禪似的與王半閒正對面坐著,兩個人老僧入定,喝著王紫塵倒的清茶。
王半閒還好理解,大風大雨的啥沒經歷過,當初開棺材板的時候聞過的臭氣不少,齊武夫的淡定卻讓他有點無解。開口道:「不出去透透氣,窩在房間裡頭你胸不悶?」
「齊二牛的旱煙勁頭比這大多了,習慣了,沒什麼不舒服的。」齊武夫輕笑回答,爾後喝了一口清茶,翻出自己口袋裡的小本子想要重溫一番。
白共生相對無聊,拿出手機給自個兒遠在杭州的王小米媳婦發短信,倒是想要打電話,可這可憐的信號連發短信都要一連發好幾條才能成功。
約莫一個小時,王紫塵端上幾個盤子,不知名的炒菜葉子,然後四個荷包蛋,以及小盤的青椒肉末。四碗稀飯,熱氣騰騰,還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