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十一連裡的沐夏花睜開眼睛,打了個無傷大雅的哈欠,眼神還留有一些呆滯,起床梳洗一番才現已是正午時分,心有愧疚地打算去給黃青鸞報個午安。
黃青鸞此刻正在庭院裡瞇著眼睛打盹,曬著太陽吹著冷風,嶙峋的身子骨像時刻都會因為某一陣過於猛烈散架了一樣。在沐夏花走近庭院的時候,黃青鸞便半睜著一個眼睛去看來者何人,在看清沐夏花後伸了個懶腰笑道:「我家的小閨女昨天是睡的最早的,倒是醒的最晚,十八歲的娃娃了,怎麼還有賴床的習慣。」
沐夏花吐了吐舌頭,沒有回答黃青鸞的意思,雙手拉著歸於後背,繞著庭院小步小步走著,看看黃青鸞種的那些花花草草,以及捉蟲瞎晃的公雞和母雞,心情舒暢。
黃青鸞也不說話,繼續閉上眼睛享受著陽光與冷風,沉浸在微微打盹的愜意裡。
見黃青鸞又有睡意。沐夏花不再打擾,在整個十一連逛起來,卻沒現一個活人,來到木人樁那塊練功的小場地,才看見換了一身勁裝的宋風波對著木人樁自個兒打著詠春。
沐夏花逕自道:「今天十一連都已經去打游擊了嗎?」
「九點就出了,這些苦命娃哪能過睡覺睡到自然醒那麼愜意的日子啊。」宋風波沒有停下動作,回答帶了幾分調侃,雖然不是沐家的人,但也是看著這個妮子長大的,關係堪比哥哥,說話也不用太過拘泥或者留多少分寸。
沐夏花眨著漂亮的桃花眸子,半撒嬌半命令道:「今天心情大好,本小姐要出去走走,風波同志隨我起駕。」
「現在已經是退朝的時間了吧。」宋風波故意不順著沐夏花的心思說道。
惱羞成怒的沐夏花不禁半紅著眼睛,盯著宋風波,蹲下身子一個人生悶氣。
受不了這招的宋風波在打了將近一刻鐘的詠春之後徹底認輸,拿毛巾擦了擦汗便領著沐夏花啟動戰神gtr,瘋狂地向著十一連犢子們打游擊的山坡飆去。
繼而山坡的半山腰裡,藏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松柏上的齊武夫安靜地坐在樹桿上。聽著週遭的聲音,以及看到的一切,一群犢子你來我往地射擊來射擊去,大多沒有打到要害,彼此都投煙霧彈,像個蕩婦勾引對方到己方的陷阱抑或是埋伏點來。
敲山震虎的把戲,只是誰都沒能糊弄到誰。對於這群每個月都要上山坡搞上一搞的犢子們,誰肚子裡是什麼把戲都一清二楚,除非哪個牲口頭腦熱抱著一窮二白的心態去拚個你死我活,否則決計不會是一出一邊倒的蹩腳戲。
只是其中也有強勢一些的,如陳雄昊仇天二人組,佔著一畝三分地,誰敢來便率先秒了誰,只要他們決心打一場陣地戰,估計千軍萬馬過來,昊仇天搔弄姿地當槍靶子,陳雄刁鑽地神來那麼幾槍,直接打的旁人屁股尿流,不敢撒野放肆。
齊武夫沒有等這群犢子魚死網破來個漁翁得利的心思,卻也還得耐著性子等這些魚兒自己上鉤。主要還是他在的這片區域人太密集,大多都小心翼翼地不肯行動一分一毫,於是齊武夫能看到一群犢子和另一群犢子叫板或是上演開那麼幾槍全然射不中人的橋段,卻等不到他們自投羅網,掉進他設計好的連環陷阱裡。
就這麼僵持著再僵持著,耗著性子,拼著耐性,兩群犢子就這麼互相席地而坐聊天打屁起來。脾性再好的齊武夫都低罵了一句:「這群狗崽子,比那山裡生崽子的騷狐狸還要墨跡。」
戰神gtr停在山腳,宋風波與沐夏花推開車門走出來,看著一望無際的山坡密林,看著一些已經要害中彈卻抽著煙打屁的十一連犢子,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嚴肅危險。
趙檀是第一個注意到宋風波和沐夏花的,曾聽聞黃青鸞有個徒弟,也在之後聽父輩提及黃青鸞的徒弟在給沐獒做些灰色層面的事情。繼而看向相貌傾城的沐夏花,若非從齊武夫口中知道眼前這個女的是沐獒的女兒,他更願意相信這個永遠給人安安靜靜的感覺卻又生來是個讓人惦記的女子是個實實在在的花瓶。
沐夏花帶著淡淡笑容感受著週遭的一切,注意到趙檀的目光,沒有厭惡和逃避,對上他的眼,燦爛一笑,惹得趙檀一陣尷尬,別過腦袋,瞥了瞥嘴:「是個禍水,遲早殃及池魚。」
黃興海見宋風波和沐夏花來了,沒多少詫異,對這個打小看到大的沐夏花不甚瞭解,給宋風波拋了根煙,再給自己點上,面帶笑意地給宋風波下蒙汗藥:「不帶小妮子上山玩玩?」
「多大的人了,和這群小屁娃娃有什麼好玩的。再說了,真槍玩多了,這氣槍也玩不帶勁,況且真被他們討伐了,整個十一連的犢子都來群起而攻之,我怕我保護小姐不當,讓她跟著我一起遭殃了。」宋風波不吃黃興海一套,用還沒還給語文老師的誇張手法回道。
沐夏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般神通,自然聽到宋風波與黃興海的交談,不免莞爾,心裡又想去山坡上走一走,在宋風波一旁道:「有風波哥哥的保護,小女子捨生取義都來不及。」
於是乎,情理之中又意料之中的,宋風波再度折服,抗了一把與陳雄無異的m2oo狙擊步槍,又帶了衝鋒之王ak-47,跟一臉歡欣的沐夏花一同上山了。對宋風波而言,自個兒雖然不是道上使槍最牛叉最無解的,但對付這群還未真正經歷槍林彈雨的犢子們而言,還是游刃有餘的。畢竟他站在高樓大廈上用狙擊槍瞄過的腦袋比大多數人一輩子認識的人要來得多。
一路上,沐夏花大致問了問這類游擊戰的規則和勝敗條件,宋風波大致把流程和規則說了一說,一路平安地快要走到半山腰了。除了路上幾個小兒科的陷阱被宋風波輕而易舉排除之外,其他時間都能讓沐夏花在某個點上停留一會,好奇地看些粗壯的松柏,抑或是方才十一連犢子們留下的射擊在樹幹上的五顏六色的顏料彈。
「言而總之,這類不專業的規則也就適用於這些身體素質和好勝心強的犢子們,不服輸,所以誰也不會想著徇私舞弊。再不濟的,也知道找個陰損的角落躲他個幾天,等到實在餓的不行了再下山,說不準還就評上了這個月最棒的游擊兵了。」宋風波總結道,看著沐夏花看什麼都頗為新奇的目光有些無可奈何,除了感慨自己一輩子沒機會像她這般悠閒天真以外,又想起自己八歲的時候便被黃青鸞帶到山上跑跑林子爬爬樹鍛煉鍛煉筋骨的那段吃力卻快樂的日子。比起如今刀口舔血,動輒就要去灰色地帶幹些撕票或是政客之間權謀殺伐的事來,要幸福得太多了。
善良的孩子,就讓他一直保留那份純真。宋風波看著沐夏花,心裡如是想著。這也使得他從來不在沐夏花面前提及自己是沐獒的一號打手而是一名普通管家兼司機的緣故。對於眼前這個不驕傲不做作受了委屈也放在心裡的小妮子,他是打心底裡當作妹妹呵護。
沐夏花聽在耳朵裡,卻沒有回應,一來不知回答什麼,二來這不算遊山玩水的遊山玩水挺添興致,她也不想說話。宋風波苦笑,繼續抗著ak-47,背著一把只不過是以防萬一卻重的要命的m2oo一路向上而行。
約莫聽一群犢子扯淡扯了一個多小時,齊武夫就這麼靜靜打譜,看著兩方的犢子時不時互相吼幾聲,然後繼續聊天打屁。他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多少有些呆若木雞,若是換作齊二牛,興許早就提著響馬刀把這群不知好歹的娃娃亂刀砍死了。
山下傳來些許交談聲,齊武夫約莫看見一個嬌小乾淨的身影,在那個身影後面則是全副武裝的宋風波,皺了皺眉。有些不希望他們二人繼續往前走,畢竟再往前走,就到他布陷阱的位置了,若是阻止,必定要暴露出來,糾結萬分。
而同樣在打屁的兩群犢子也注意到了,各自隱蔽起來,躲在雜草堆裡,一齊守株待兔。齊武夫暗罵一聲,冷笑,有些後悔沒早些把這兩群犢子給收拾了,其實也有些無可奈何,因為早些他也沒法把這群犢子收拾了。畢竟他一出現兩方的顏料彈瘋狂掃射,雙拳難敵四手,況且這是數十桿槍。
直到宋風波和沐夏花已經靠近齊武夫設下陷阱的那片區域,齊武夫只得耐著性子心裡祈禱他們運氣好些不要踩著或者宋風波能夠把這陷阱給瞧出來。可齊武夫設的陷阱連齊二牛都會中招,宋風波自然沒到齊二牛那個境界,雖然早在之前感受到附近的風吹草動,可還是沒能覺齊武夫那些隱晦的陷阱。
當一群犢子瞧見是沐夏花這麼一個傾國傾城的妮子跟宋風波這個似乎和黃青海很聊得來的人後,都商量著要不要動手,畢竟這二人應該不算在游擊戰裡的,惹了似乎也沒什麼意思。於是在短時間裡兩方頗為默契地決定讓宋風波和沐夏花一路無阻地離開。只是他們並不知道越是讓他們往前走越是要吃虧。
沐夏花輕哼著小曲,漫步走著,只覺腳下踩到什麼東西,一根籐蔓便拔地而起,照著沐夏花的臉龐便要抽打過來,倘若真的抽到,必定是一道血紅的印子。宋風波低罵一聲,來不及驚訝為何會有這種他都不曾現的陷阱,丟下ak-47,伸手便把這根籐蔓抓住了,只是籐蔓的力道太過生猛,虎口吃痛,估計手掌的皮已經被打開來了。
隨之而來的便是讓李青山和李勝一行人吃虧的樹枝牢籠,朝著沐夏花嬌小的身子迅猛而來,而宋風波又被其餘不知何處抽打而來的籐條干擾著,即便不顧自身安危往沐夏花那跑去也眼看來不及了。
剎那芳華,一個渾身漆黑塗滿爛泥的身子擋在沐夏花之前,並不強壯的身軀卻轉瞬給人膨脹的錯覺,帶著駭人肌肉線條的手臂透過一種巧勁把樹枝給擋開,手腳齊用,不忘用折刀把其最重要的捆綁在樹枝上的籐條砍斷,樹枝震盪飛濺,齊武夫毫不猶豫地把沐夏花勾到懷裡,一聲聲沉悶的抽打聲落在這個漆黑的身軀上。
趨於平靜,齊武夫忍著渾身疼痛,鬆開沐夏花,沒好氣地說了句:「呆子。」心裡卻自嘲自己做的陷阱反而讓自己嘗了滋味。
神來一槍,不知何處而來,絢爛的顏料彈正中齊武夫的後腦勺,炸開七彩的顏料,強大的作用力讓齊武夫身子前傾一些,略有錯愕,更多的是無奈。齊武夫知道自己被躲在暗處的一把狙擊槍瞄上了。
沐夏花笑得花枝招展,紅著眼睛,拉著嗓子,回了句:「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