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仰面躺在窄窄的床上,瞪著雙眼看著屋頂略顯黃的白漆呆著,保持這個姿勢已經連續兩個小時。
此時,外面陽光已經不太刺眼,明晃晃的光芒斜過院牆,斑駁的透過窗子照射在牆角。孟晚內心充滿糾結,明明記得自己因為車禍死去,之後,因為閻王等人不講信用,翻臉無情之下被陰險的黑白無常推進輪迴門,說是要讓自己復活。怎麼一睜開眼就出現在了這裡,實在讓孟晚摸不著頭腦。
簡單的房間,破舊的房門,還有院子裡那顆矮小的櫻桃,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彷彿已經嵌進記憶裡的畫面莫名的出現在眼前,孟晚不用去看時間就知道現在是公元二oo二年的春天。如果孟晚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甚至還可以推算出現在是四月的某一天。
『唉!』孟晚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心中有些惆悵,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心中卻愈的凌亂起來。
翻了個身,側躺著面對牆壁,依舊傻傻的呆。一下午的靜思,孟晚現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己不知道什麼緣故回到了八年前的時光。而且記憶如此清晰,可見臨走時黑白無常二人灌自己喝的那碗孟婆湯沒起到什麼效果,被自己連吐帶灑的去了一大半,剩下來的那點被自己的抗體給抵過去了,反正不管如何,眼下孟晚算躋身到穿越一族了。
「孟晚,孟晚,在屋不?」隔著鐵門,門外傳來一陣叫喊。
「誰啊?」孟晚疑惑的坐起身,往外看了看,因為院門緊閉,無法看清楚是誰在那裡。
「我,柱子!」外面人大聲說著。
孟晚一陣迷茫,起身琅琅蹌蹌來到院裡,收拾下滿懷的複雜情緒,伸手打開了破舊的鐵門。門外一個身材健碩的青年站在門口,看到孟晚開門,咧嘴一笑,抬腳邁了進來,熟門熟路的摸進了孟晚的房間。孟晚有點愣,這小子,這麼多年了,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隨著眼前青年的到來,曾經有些飄忽的記憶,在這一刻是如此的真實。
「下午沒去上課,在屋睡到現在?」柱子開口問道。
晚有點接不上話茬,一連串的變化,直到現在孟晚一直處在游離狀態,突然的一句問話,孟晚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自己的記憶還真沒強悍到,在八年前四月的某一天的對話都記得的地步。
「哦什麼?」柱子抬手在孟晚肩頭拍了一下,「還沒睡醒呢?」
「嗯,腦袋有些迷糊!」孟晚順著話茬說道。
「我明天把東西搬過來呢,中午咱吃了飯一塊去,別亂跑啊!」柱子交待道。
「額,好!」孟晚說道,飄忽的記憶慢慢和眼前的場景重疊,找到了絲絲熟悉的感覺。說完正事,柱子嘮嘮叨叨的說著閒話,孟晚在旁邊不時的附和一下,那些過往的記憶像電影畫面般在腦中迅的翻過。
不多時,太陽漸漸落下,天邊出現一種火紅的顏色,四月的天氣已經趨於溫和,倆人躺在破舊的矮床上,孟晚把腳高高的翹在窗台邊的桌子上,靜靜的聽劉柱說話,偶爾插上幾句。
突然劉柱翻身看著孟晚,一副研究員的神情,說道:「我怎麼感覺你今天不對勁呢?」說完,支起腦袋來回的看著孟晚,像是在尋找什麼,孟晚面上淡淡一笑,無言以對。
劉柱左右翻看一陣,沒現什麼異常,坐起身來看了看桌上的電子錶,說道:「都六點多了,走,吃飯去!」
孟晚懶洋洋的直起身,把桌上的錢塞進口袋,兩人關上門,走出了那個不大的院子。這是孟晚租的房子,身處於高三下半期,學校對於這些學生已經放鬆了不少,班裡面不少男生都選擇了在學校附近租房子。一來學習方便,不用在宿舍等到晚上關燈,站在走廊裡看書。二來,就是方便一些不愛學習的傢伙,逃課時沒人管了。
劉柱是孟晚的同班同學,兩人同桌,以前住宿舍時床鋪還是緊挨著的,關係比較鐵。孟晚在班裡面屬於沉默寡言的人,不愛學習,喜愛及逃學,倒有一幫志同道合的書友。
前段時間,孟晚跟袁成武倆人跑了一趟省城,玩了幾天,後來被班主任現了,電話通知了他家人。那天孟晚正在宿舍臥床高睡,被聞訊而來的孟母逮了個正著,看到兒子的模樣,孟母沒敢高聲訓斥,以為小孩子心理岔,值此關鍵時候怕有逆反心理,再來個離家出走,麻煩更大。只得好言安慰一番,接著再一看宿舍的衛生情況,手一揮,讓孟晚搬了出去。
從此孟晚開始了幸福的逃課生涯,越的不去教室了,班主任也睜隻眼閉只眼,像這種不上進的學生也懶的去耳提面命的,也就隨他了。今天劉柱來,就是說要搬來和他同住的事情,經過一下午的交談孟晚逐漸找回了點以前的記憶,可能是穿越的後遺症,孟晚總感覺全身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倆人來到校門口的飯店裡,這是固定吃飯的地方。對於吃了兩年學校餐廳豬一樣的食物,外面這些小飯店的飯菜絕對稱得上美食。每月給老闆一百塊錢,可以吃一個月,也就是些家常便飯,但是也能讓這些正處於青春期的小傢伙們,吃的不亦樂乎。
晚飯後,是兩節自習課,對於即將高考的學生來說,恨不得一天掰成48小時用,每個人都是行色匆匆的,好似打仗一樣。當然只限於大部分而已,像孟晚這一類學生,高三一年反倒是天堂,沒有了前兩年班主任和老師們的管教,生活自由的很。
一番穿越,孟晚重回到了高中時光,胸中總是有著複雜的情緒湧動著,二人來到教室,因為沒到上課時間,班裡亂糟糟的,像是有著無數的蒼蠅在裡面亂飛,一百多人的話聲產生巨大的轟鳴,讓人腦中一陣陣的昏,有多少年沒經歷過如此場合的孟晚,十分的不習慣,坐在座位上呆。
沒了鼻樑上的眼鏡,看東西竟然如此的清晰,讓孟晚欣喜不已,來回觀看著。孟晚還是習慣性的瞇起眼看著曾經熟悉的面孔,倏然睜大了眼睛,呆呆的看著左前方座位上的身影,一刻也不捨得眨眼。
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銘刻到骨子裡的眷戀,一瞬間的震撼讓孟晚措手不及,感覺視線有些模糊,趕緊低下了頭,使勁的眨著眼睛,讓淚水倒流回去。半晌,抬起頭用那雙清亮的雙眸繼續凝視著。
彷彿感受到了後背的灼熱,女孩轉身看向孟晚,孟晚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游離,接著執著的迎了上去,女孩羞澀一笑,轉了過去。
孟晚突然間滿面潮紅,心中不能自已,恨不得馬上跑過去,把她摟在懷裡,訴說一下激動的心情及心中那些五味陳雜。握緊拳頭,孟晚使勁的控制自己,不要有什麼太離譜的舉動,畢竟現在是八年前,是坐在高三六班的教室裡。看著那俏皮的短,如梔子花般動人的面容,現在逐漸長開的眉目,都是如此令人沉醉。
『我的小姑娘,該減減肥了』看著女孩嬰兒肥的臉頰,孟晚在心中說道。記憶中曾經看過的高中時期的照片,和現在漸漸重疊,孟晚依舊貪婪的盯著背影及側面看著,現經過八年的輪迴,自己依然無法放下。
孟晚想起了之前兩人的爭吵、矛盾,以及種種不可調和的因素,想到了分開後的痛苦,以及被車撞到的瞬間,心頭浮現的面容,孟晚俯身趴在桌上,保持著睡覺的姿勢,任由淚水滑落。
三間教室擺滿了課桌,中間三張桌子對在一塊,坐了七個人,站在講台上面向下望去,烏壓壓的都是人頭。孟晚右手邊的易誠曲起胳膊撞撞孟晚,看到孟晚抬起頭,揚了揚手中的書說道:「嘿嘿,剛租的書,看過沒?」
孟晚拎起書皮看了看『大唐雙龍傳』點點頭,說道:「在後門那邊租的!」
「吆,你小子厲害啊!那裡都知道,」易誠伸出大拇指表示佩服,接著問道:「看完沒有?」。
「看完了,還可以吧!」孟晚點點頭。
「吹吧,我租時,翻了翻,才到第三十二本,你這麼厲害,已經看完了?」易誠顯然不相信,反駁道。
孟晚再次拎起那本薄薄的小冊子看了看,笑笑沒有反駁,自己總不能說是在2oo3年看完的吧,對於身處在2oo2年的時候說出這話,簡直比說謊還像說謊。
學校後門處有一間租書店,易誠說的『大唐雙龍傳』就是在那裡租的。盜版的書籍,一二百頁合成一本,幾乎能擺滿一排書架。因為那間書店武俠小說較全,孟晚高中時經常去那裡租書看。
「你看到什麼地方了?」孟晚反問道。
「徐子陵去四川看石青璇那段!」易誠隨口說道。
聊起小說孟晚有了點精神,對著易誠侃侃而談,順著故事往下說著,誰知道孟晚逞一時口舌之快,忘了小說的篇幅,結果一再的精煉,還是在下課鈴響起時留了個小尾巴。易誠當然不願意,弄的孟晚連尿遁都不管用,無奈直接把結局說出,惹得易誠一陣不滿,嚷嚷著要過程不要結果。
在上課鈴聲響起時孟晚剎住了話音,總算給了易誠一個還算滿意的結局,孟晚看著易誠的表情一陣無語,從沒現這貨這麼執著,真是可怕。突然間孟晚想起了幾年後兩人在深圳的一段時間。
當時孟晚在深圳一家很有名的工廠打工,易誠畢業後也來到深圳,因為沒找到工作,暫時和他擠在一塊住。某日,兩人在那間十幾平米的房間裡一人抱書,一人手拿mp3津津有味的看著小說。突然房間內停電了,孟晚無奈,找出蠟燭點著湊在邊上看,易誠躺在床上拿著mp3躲在角落看。
後來,孟晚上廁所把蠟燭帶走,出來後現易誠還是保持姿勢沉迷在書中,大聲的調笑起他,誰知道這小子茫然的抬起頭,完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的電,倆人半斤對八兩,互相嘲諷一番,引為趣談。
想到好玩處,孟晚止不住揚起嘴角笑了出來,引得旁邊的易誠滿頭冷汗,這小子有問題啊!趕緊隱蔽的側了側身子,拉開一點距離。
接下來的四十五分鐘的時間裡,孟晚就在凝神前方的背影中度過。『去年今日此門中,映日桃花別樣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孟晚心中突然湧現出這詩,感覺前面會有著別樣的天地等著自己,忽然間,孟晚有點感謝這次的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