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老婆,梁豐立即請來秦邦業,向他請教為何今年陳橋渡突然人品爆發,生意恁好?
秦邦業微笑道:「此事還全靠了大人布政有方,如何來問下官?」
「此話怎講?」梁豐不解道。
「呵呵,去年以來,大人銳意除弊,大力革舊布新,不但弄了個彈性工作制,又訂下旬月各人差使計劃,令屬吏們不再人浮於事,虛與委蛇,這辦差的效率麼,果然大大提高。又得大人放權,令下官等甩開膀子去幹,於是屬下便斗膽做主,嘗試著將陳橋榷監的過往抽頭稅務下調半成。大人可莫小看了這半成稅務,若有大宗貨物過往,核算下來,成本是下降了不少。因而秋冬之季雖然好處不顯,但一到開春,往來頻繁,便顯出這半成抽頭的威力來。此事下官專門呈文大人批閱,大人也有批示的,如何想不起來了?」
梁豐哪裡好意思回答自己對這些事其實並不是很在行,只是瞧中老秦不會跟他玩這些心眼,便放手讓他散漫去做。居然有如此成效,而且一箭雙鵰,不但陳橋渡榷監稅收明顯增加,又帶動了裝運業的繁榮,才導致渡口一場糾紛。
雖然京城提舉平常司每歲必為各州縣制訂稅額指標,而且也會不定時隨機抽查巡視,但大宋的基本國策就是輕徭薄賦,以不擾民不爭利,涵養民力。所以從來不會鞭打快牛增加指標。如此一來,秦邦業便有了操作空間,自己小小下調辦成,卻換來了薄利多銷的好光景。
梁豐大喜,笑道:「固本兄果然好手段,兄弟真沒看錯你。這樣一來,咱們縣的周轉銀錢可就多了起來,也可為百姓們多做些事了!」
轉念又皺眉道:「不過這個法子,恐怕不是長久之計。咱們可以降低抽稅,難道別的州縣便不會麼?到時候他們來搶生意。大家競相降稅,怕又引起惡性競爭。既傷和氣,又於國有損。」
「大人想得遠,這法子,恐怕也只能用上一兩年。咱們封丘距離京城忒近,只要京城諸門的榷監們手上軟一分,咱們就難做了三分。」秦邦業深以為是道。
「看來要做買賣,怕是還不能光靠薄利多銷降價經營,這個全方位的計劃都要考慮在內才是。正好,這兩日處理陳橋渡的糾紛。你也是知道了的,咱們乘熱打鐵,麻煩你奔走一趟。去陳橋渡口看看,我覺得那個渡口甚不合理,東西兩路,進出兩線都擠在一處,又亂又不安全,最要緊是耽誤時日。水路擁堵。到時候就算降三成抽頭稅,恐怕人家也不願意來了。不如發動勞力,查清水道,修它兩個渡口出來,一東一西,一進一出,這樣既利於交通,便於管理。又讓咱陳橋渡的吞吐量大大提升。如此,便可同京城相抗衡矣!固本兄以為如何?」
老秦大喜道:「大人此法甚妙,若事成,怕咱們封丘的稅收不翻上一番。下官請纓,勘察、修建,一力承擔,定要將此事辦得妥妥的才好。」
「那就有勞固本兄了,不過這事也不是很急。現在春耕正緊。哪裡有閒勞力做工?況且這個修建渡口事宜,也非一朝一夕,總要查勘、測量、繪圖、預算、審計各個步驟全都妥帖了方可進行。要到秋冬時分,農閒了才弄得開。說起來也有得事做。咱們縣怕是勉為其難。幸好兄弟在開封府還有幾個老同僚交好,固本兄先去試試,不行的話我再請他們來幫忙。」
秦邦業見他考慮周詳,條理清晰,自然遵命不提。回頭便去召集了工房和戶房兩處,開會佈置任務。
送走秦邦業不久,外面來報,周記腳力行東家周順興來拜,並送上禮單。梁豐笑笑,也不看禮單,直接叫請進來。
過一會兒,衙役領著一個矮矮胖胖,卻透著結實精明的中年人進來,上堂就給梁豐作揖請安。梁豐笑吟吟扶起道:「周兄不必多禮,有空來坐坐是好事。」
周順興陪笑道:「這兩日小的手下不懂事,連累縣尊幾番奔波,好生慚愧。些許薄禮,不成敬意,望縣尊笑納。」他是得了手下管事周明的報告,說這老爺看來是個上道的,不妨送送禮,聊聊天,拉攏一下。周順興對周明深為信任,自然親自備了厚禮登門拜訪。
「禮物就不收了,我愛財,卻不愛別人的。咱們好好說說話吧。你家腳力行在縣內出力甚大,是有大功的,謝謝你家還來不及呢。」梁豐笑道。
周順興聽得心花怒放,急忙站起躬身道:「多承縣尊青眼,這些都是該當的。周記能有今天,全靠縣尊大人栽培,從今更當竭力為鄉里多做些事情,不負大人期望。」
「你也別忙著表態,我還沒說不過呢。呵呵,不過呢,你家雖然功勞不小,這事情做得可不算太對。人家大力行不過幾十號苦漢子湊在一起找頓飯吃,你若要合併,堂堂正正也就罷了,何必暗暗給人拆台呢?說句老實話,本縣最不喜歡人家玩這些小伎倆,你要是貼出招人的告示,也未必人家不來投靠你。這麼暗暗使壞,卻不太好吧?」
周順興聽了,陪笑道:「太爺教訓得是。不過,唉,若小人正大光明地招人,那魯大山肯放人麼?那時候還不是兩家爭執不下,恐怕事情鬧得還要大些。小的原以為這麼不聲不響地做便罷了,誰知還是驚動了太爺。」
梁豐搖頭道:「其實你不明白本縣的心思,一塊地盤,一個行業,本縣是不喜歡由誰家獨家經營的。那容易店大欺客,到時候一年成百上千的貨物路過封丘,你家哄抬價錢怎麼辦?宰客怎麼辦?一次兩次下來,停留在咱們縣城的貨船少了,貨物少了,受損的還不是本縣?還是須得有那麼一兩家同你家唱唱對台戲,才知道迎來送往,才會誠信經營。」
周順興有些啞然,這些桌面下的話一拿到桌面上來說,可就不好對答了。只好笑道:「大人言重了,小號其能是那種唯利是圖的奸商?一貫奉公守法,誠信經營的。今後也必不敢造次,大人請放心。」
「放心?我如何放得心?眼皮子地下你都這樣悄悄拉攏挖牆腳,要說出去你不想獨自霸佔這塊地方,好大發其財,你自己相信麼?別人相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