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房乾淨明亮,在最顯眼的位置供著佛像。地上兩個蒲團中間擺放著一張有些年頭的棋盤,坐在蒲團上敞開著衣襟的李冥銳痛苦般的撓頭,「喂,你也太欺負人」
當看到門口站著寧欣時,李冥銳愣了一會,直到寧欣移開了目光,他慌忙起身整理著敞開的衣襟,李冥銳臉比寧欣還紅,訕訕的解釋:「天太熱,呵呵,天太熱下棋容易上火呵呵」
戒色和尚默念,阿彌陀佛。他俊逸出塵的臉頰上多了一分玩味兒的笑容。阿彌陀佛,活該啊。
戒色在藍山寺地位崇高,他精研佛法,因此藍山寺的和尚經常會來請教他。
回京之後,李冥銳被寧欣安排在此地養傷,碰見得和尚多了,李冥銳從沒在意過著裝,誰也沒想到寧欣會這個時候來看望李冥銳。
李冥銳略顯得緊張且急促,解釋起來語無倫次,但在此時此刻見到寧欣,除了尷尬之外,李冥銳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寧欣將手中的藥材遞給戒色和尚,「早晚各兩次弄給李公子吃,煎藥的方子在上面。」
「好」
「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寧欣笑呵呵的說道:「阿彌陀佛,祝戒色大師早日成佛。」
戒色和尚清靜無為的心被寧欣攪起了陣陣波瀾,「你得意思是為貧僧好?」
「當然。」寧欣面不改色的承認了,在戒色和尚面前,寧欣總會表露出本色,她像是個壞人『調戲』戒色,「我也是鍛煉小和尚的定力,所以啊。小和尚修成正果之後不能忘記我。」
柔弱的少女臉上露出壞壞的笑容,戒色和尚自覺捻動一個顆顆的佛珠,莫怪師傅說有劫難,寧施主就是應了他劫難的人。
一個人的外表和性情怎麼反差如此強烈?本是嬌嬌女,誰能想到會有如此『惡劣』般的爽利。
有時戒色甚至有種錯覺,眼前的寧欣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而像是他的姐姐以逗他為目的的姐姐?
阿彌陀佛,戒色和尚又連著念了幾遍佛號定了定佛心。
「李公子救下了很多人,小和尚幫了他。也等於幫了那些被救下的人。」
「你的意思是貧僧還佔便宜了?」戒色和尚眉頭擰緊。
李冥銳憨厚的接口:「我不介意。」
戒色和尚瞪了一眼李冥銳,「你故意的吧。」
「什麼?」李冥銳眸子裡滿是迷茫,「我是不介意啊,我又不做和尚,功德都給你。我也不介意的。」
他說到和尚的時候,悄悄的看向了寧欣。戒色和尚暗歎一聲李冥銳的悲慘命運!這還沒怎麼樣呢,萬一寧欣真嫁了他,李冥銳後半輩子交代了。
「你們在下棋?」寧欣指著棋盤問道,「你輸了幾局?」
李冥銳悶悶的說道:「一局沒贏過,哪怕戒色和尚讓我三子。」
戒色和尚神色略帶幾分緊張,「玩玩而已。」
寧欣衣襟一擺。跪坐在蒲團上,揚眉淺笑:「那咱們兩個玩玩。」
戒色和尚不知怎麼突然有種黑雲蔽日的感覺,「貧僧還得去煎藥,李公子身體需要補一補。」
「可以交給別人。小和尚地位崇高,有很多和尚願意為你效力。」寧欣捻起棋子,「該誰了?」
「我。」李冥銳不懂寧欣為何生氣了,打算收拾棋盤上的殘子。「這一局我又輸了,你們重新下。」
寧欣點住李冥銳的手腕。麥色肌膚上落了三根玉一樣的手指,李冥銳臉更紅了,寧欣無恙的說道:「還沒完全輸,你到我旁邊來,我教你怎麼同小和尚下棋。」
「好。」李冥銳蹲在了寧欣身邊。
寧欣將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盤上,頭都沒抬:「該你了。」
戒色和尚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戒色和尚跪下來,對李冥銳道:「貧僧戲耍李施主實在是大錯,貧僧虧欠李施主,將來李施主有所驅使,貧僧必然從之。」
李冥銳道:「戒色和尚?」
「是貧僧的罪過。」戒色和尚羞愧的垂頭,「貧僧修行不夠。」
「你並非修行不足。」李冥銳眼眸深邃,此時彷彿一下子被智者附身了一般,「和尚也有尊卑輩分,戒色和尚一入藍山寺便位於眾多和尚之上,你又比尋常人聰明,佛法高深,被譽為佛子,甚至你被師門長輩譽為最有可能修成正果的和尚。天資絕高的你不會明白普通人的掙扎求生,因為一切在你看來都是那般的尋常。」
「你其實不用許下承諾,我也用不上驅使你。」李冥銳停了一會,「你收留了養病的我,我已經很感激了,在棋盤上被你耍兩次並不算什麼大罪。」
「你知道?」戒色和尚這回是真得吃驚了。
李冥銳回道:「誰是好意,誰是歹意,我分得出。」
他對凝視著棋盤上棋子的寧欣道:「事情沒你想得那般嚴重,戒色和尚沒有惡意。」
「你甘心?」
「藍山寺有一處竹林很幽靜,我想同你一起去看看。」李冥銳向寧欣提出邀請,「竹子在風中搖擺,竹竿隨風而動,可竹根一直深深的紮在地下,從未偏移搖動。」
「好,我們一起去看竹子。」
寧欣直接從蒲團上站起身,李冥銳笑著跟上去,他出門前不忘說一句:「湯藥麻煩小和尚啦。」
禪房裡只剩下棋盤上的殘局和棋旁的戒色和尚,過了不知多久,戒色和尚失笑:「他們兩個真是絕配!佛祖果然是公平並愛世人的。」
戒色和尚提著藥包出了禪房,這一回他沒有再命令小沙彌煎藥。
在藥房的小沙彌呆呆的看著高不可攀的師叔祖笨拙得生火煎藥,師叔祖俊俏的臉龐好像多了幾許的暖意,如星辰的眸色斂去了耀眼奪目的光芒,小沙彌揉了揉眼睛,師叔祖身上隱約彷彿有佛光呢。
「阿彌陀佛。」小沙彌念佛號。
此時藍山寺鐘聲大作。悠揚肅穆的鐘聲敲擊在每一個香客心上,虔誠的香客身得彷彿得到了洗滌。
藍山寺供奉的佛祖舍利一時之間光華萬丈。
站在竹林旁邊,寧欣聽著肅穆的鐘聲,彷彿因為陽光或者舍利光芒刺激,她瞇起了眼睛,「你機緣不錯,小和尚因為的幾句話突破了心魔,在修行的路上更近一步。」
「小和尚珵亮的腦頂受戒後,也許沒現在好看了。」李冥銳拍了拍碧玉的竹子。「這麼漂亮俊秀的人做和尚很可惜。」
「小和尚是有宋玉之容,潘安之姿。」寧欣趁人這一點,「不過這話應該換做女子說更合適一點。」
「我沒有那想法。」
「我有說什麼?」
「你是沒說,但眼神已經足夠了。」李冥銳湊近寧欣,「寧小姐寧小姐」
「嗯?」寧欣揚眉淺笑。李冥銳氣息不穩定,急得臉紅並脖子上也顯露出了青筋,「我我我想說你」
「恭喜你,你押題很精準,鄉試的題目就在你劃定的發範圍裡。」憋了半天,李冥銳說了這麼一句,他低垂下腦袋看著自己的鞋尖。「王季玨中了頭名。」
寧欣道:「你想恭喜他的話,可以等回伯爵府再同他說。」
寧欣走入竹林,李冥銳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寧欣的聲音飄過。「這次事兒後,我會陪伴長樂公主,你在伯爵府上要當心一些,看外祖母的樣子許是對你另外有安排。」
「趙表姐。你是不是碰到過很多次?」
「她憑什麼安排我?」李冥銳透過斑駁的竹影看著寧欣,「她又不是我什麼人!」
「大舅舅留你在伯爵府一定另有深意。你就沒想過也許你不僅僅是大舅舅的世交賢侄?」
寧欣坐在竹林中一塊橫臥的怪石上,衣裙垂地,聲音低沉:「也許在你身上另外有婚約。「
「不可能,我娘從沒同我說過。」
「你說過,你娘是個善良和善的女子。她隨著你父親去韓地,十幾年沒回過京城,在她眼裡伯爵府還是聲威赫赫的,以她的性子怎麼會讓你高攀伯爵府的千金小姐?同時她又怕你脾氣太過耿直受京城人的欺負,想讓伯爵府保護你,因此讓你登門卻沒有告訴你婚約。」
李冥銳聽後不得不贊同寧欣的分析,扶著一竿碧竹,「你沒見過我娘,但比我這個做兒子還瞭解她。」
「但凡善良又心疼兒子的母親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門第懸殊的兩人不幸的可能更大。雖然她認為你不錯,但她不一定放心威武伯的嫡女。」
「嫡女?」李冥銳反對道:「我不會娶她。」
「外祖母和大舅母哪捨得將愛女嫁給你,起碼現在不會這麼想。」寧欣慢悠悠的說道:「但外祖母讓趙表姐湊數頂替你身上一定有一個大秘密。」
「什麼秘密?」李冥銳糊塗了,「一父母早亡的孤兒,我能有什麼秘密?」
寧欣眼裡含笑道:「你還記得你抽中的風雲簽嗎?」
「記得。」
「平王世子和齊王世子表字中各有一個風雲,你碰到了他們,一飛沖天指日可待呢。」
「這是風雲簽的解釋?」
「你們三人我想會糾纏一生一世,你不是決定幫著齊王世子了?」
李冥銳大步走到寧欣跟前,「你贊同嗎?」
李冥銳低頭,寧欣抬頭,目光撞到一起,深邃對深邃,冷靜對冷靜,「我不贊同你會改主意?」
「不會,因為這是對我對你最好的選擇。」
「你現在最要提防的是威武伯爵府,弄懂她們想要什麼,弄懂你父母的遺願,也許你會更得齊王世子倚重,齊王世子那人應該不是只能共患難,無法共富貴的。」
ps粉紅票來兩張吧。啊,夜要粉紅啊,來兩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