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芙蕾拿著信紙的手顫抖了起來。
信紙越抖越厲害,宛若在風中飄舞。
一滴滴的淚水落下,滴落在信紙上。
水漬在信紙上不停擴散,模糊了其上的字跡。
原來如此。
這個人類,不知道從何處知道自己的往事,於是下定決心幫助自己。
但是他生怕救出自己之後,自己為了報恩,會跟隨在他左右,約束住自己,因此煞費苦心,將他自己打造成一個小人形象,好讓自己脫困之後,可以毫心理壓力地離開他。
如果沒有今天的意外,那自己就真如他所料一般,將神刀留下,之後對他大加諷刺,然後意地拍拍屁股走人。
想到這裡,芙蕾忍不住一陣心痛。
但是,看到在自己前面倚著大樹,呼吸微弱的佈雷德,芙蕾又忍不住希望,希望佈雷德的計劃能完美實施。
至少那樣,他不會死掉。
本來以他的能力,加上他弟子所研究出的必殺技,他完全可以一個人輕輕鬆鬆打倒那些怪物。
可是為了讓自己有足夠的經驗和強力的技能,好在外面的世界好地生活,他故意壓制自己的實力,耐心對自己進行指導,還特意請徒弟為自己量身定做必殺技,不辭辛勞地教導自己。
明知道到頭來自己學會這些東西,不但不會對他感激,反而會恥笑他聰明反被聰明誤,可是,他依然兢兢業業,怨悔。
在最後,他為了救助因為分神而陷入危局的自己,被怪物擊中,生命垂危,即將死去。
而且他生怕他自己能力不足,不能解救自己,還特意留下信件,叮囑他的徒弟,務必要在他失敗之後,將自己救出生天。
想到這裡,芙蕾的雙眼又模糊了起來。
此時,倚在樹下的佈雷德,發出一陣咳嗽聲,幾道鮮血,從他的嘴角流下。
「你……你沒事吧?」
看到佈雷德突然咳血,芙蕾急忙趕過去,想用手替他擦去嘴邊的血跡。
弗雷德胸口微微起伏,卻沒有回答芙蕾的話。
想來他已經神志不清,眼看就要死去。
芙蕾的手在將碰觸到佈雷德的臉龐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不能碰他。
他現在已經奄奄一息了,自己現在這種身體情況,恐怕一碰之下,他會立刻死掉。
該怎麼辦?
芙蕾一下計可施,只有呆呆地站在佈雷德身邊。
此時,月亮終於升上天空。
火紅的封印此時呈現出與往日不同的形象,如流水一般,不停向頂部流動。
月光透過封印,照在佈雷德身上,彷彿汨汨的鮮血,不停地流淌。
芙蕾看著天空的月亮,心頭一動。
如果自己現在向那個聲音祈禱,他會不會回應?
雖然現在自己已經不是刀之神使,那位神靈應該不會再理會自己了,但是,萬一他肯回應自己呢?
除此之外,自己已經沒有任何辦法,挽救躺在自己眼前這個男人的生命了。
芙蕾朝著東邊跪下,低下頭來,虔誠地祈禱。
月光柔和地照在她身上,形成一道淡淡的紅色光暈。
祈禱著的芙蕾突然身子一震,整個人伏下地去,似乎在懇求什麼。
過了一會,芙蕾站起身來,速地朝著鹿園的方向飄去。
半小時之後,白影一閃,完全成型的芙蕾,提著一隻半死的鹿,再次出現在佈雷德身前。
此時佈雷德已經氣若游絲,眼看就要喪命了。
芙蕾丟下鹿,走到佈雷德身邊,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眼中露出喜色。
他還活著,太好了。
自己終於趕上了。
芙蕾定了定神,撕開佈雷德的衣服,輕輕將手放在佈雷德的傷口上。
淡淡的紅光,從芙蕾手上發出,覆蓋著佈雷德的傷口。
之後,佈雷德傷口處的血肉,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速生長、癒合著。
隨著佈雷德傷口的恢復,芙蕾的身影變得越來越透明,彷彿一道幻影,飄蕩在佈雷德身前。
突然,芙蕾似乎想起了什麼,將掉在地上的信抄起,手一振,整封信變成一堆碎屑,撒落在地上。
過了一會,佈雷德費力地張開了眼睛。
只見眼前一道透明的身影在飄動,分明是芙蕾的模樣。
「你終於醒了。」
芙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眼前的身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怎麼沒死?你怎麼了?」
佈雷德艱難地問道。
「是我把你救醒的,而我,就要消失了。」
芙蕾用手輕輕撫摸著佈雷德的臉,眼中流露出比溫柔的神色。
「能在消失認識你,而且把你救回來,實在太好了。」
聽到芙蕾的話,佈雷德心頭一震。
「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犧牲自己,救我這樣一個小人?」
「因為,我已經知道了一切。」
芙蕾眼中的神色愈發溫柔。
「我終於知道了,你是一個怎樣的人,為了讓我獲得ziyou,做出了怎樣的犧牲。」
「把你的手拿開,我已經好了,不需要你再來救我。你再不拿開,你真的會消失。」
佈雷德感到芙蕾的手掌不停地向自己輸送力量,而她的身影,變得越來越透明,急忙用力掙扎,打算將芙蕾的手掌掙開。
可是,他絕望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現在根本法動。
「這個法子一用,就不能中止了。」
芙蕾的身影越來越透明,聲音也越來越低。
「你本來就是將死之身,我要將你救活,自然要付出代價。不過沒關係,神憐憫我,因此並不讓我消失於天地間,而是化為神刀的一部分,依然擁有自己的意識和感覺,寄宿在神刀裡,隨著神刀的主人闖蕩,五百年後,我吸取到足夠的能量,自會恢復人形。」
「這種條件我不接受!」
佈雷德喘息著說道。
「你為了ziyou,不知道努力奮鬥了多少年,好不容易得到這個機會,怎麼可以做這種蠢事,讓自己淪落到連到神使都不如的地步!放手!」
「我本來覺得,ziyou是最重要的事情,因此,我寧可死,也要去追求它。」
芙蕾臉上的笑容益發濃厚,眼神也益發溫柔。
「但是經過這件事情,我終於知道,有些事情,比ziyou為重要,所以,我寧可放棄ziyou,也不願意放棄它。」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芙蕾的身影已經透明到要看不出了,聲音也細得幾不可聞,可是佈雷德偏偏聽得清清楚楚。
「你的計劃裡,不是有為了不讓我內疚,而故意把自己裝成小人,好讓我安心離去的內容麼?我啊,也不想讓你因為這件事對我內疚終身,所以,我向神懇求,神教給我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
佈雷德隱隱覺得事情不妙。
「我將會把你在這封印裡發生的一切記憶封印,從此以後,你的記憶裡,將不會存在芙蕾這個人,與她有關的一切事情,你也都不會記起,那麼,你也就不會因為此事愧疚,從而可以繼續樂地生活下去。」
「不!」
佈雷德用盡全力吼道。
「再見了,佈雷德。」
芙蕾似乎完全聽不到佈雷德的話,她的身影也已經消失空中,只有裊裊的話語,還在佈雷德耳邊迴盪。
「不,應該是永別了。能認識你,真是太好了,祝你……永遠幸福。」
隨著話聲消散於空氣之中,佈雷德也陷入了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