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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一章 文 / 殘影斷魂劫

    玄霜笑了笑,道:「是啊!」接著面容一肅,道:「你真就那麼小看我?作為你的關門弟子,你以為我上次被你逼著生嚼硬吞了一顆剛死之人的心臟,就會從此一蹶不振?雖說當日我確是給嚇得不輕,沒用晚膳,也偷著乾嘔了幾次,總覺口中留有異味。還有,不怕你笑話,半夜也是噩夢連連,可到第二日醒來,就沒再覺有什麼不對勁了。不過麼,此事倒給了我不少啟發,索性順水推舟,裝瘋賣傻,去探查宮中秘聞,以及久拖不下的儲君之位歸屬。不是開玩笑,很多時候,作為一個傻子,往往能探得許多……聰明人不得而知的秘密。不過皇阿瑪說的那句話,雖算早有準備,還是讓我的心都冷了下來。」

    江冽塵淡淡的道:「不愧是本座看中的弟子,果然舉重若輕,有擔當!如果你這次逃了,咱們之間的遊戲就算結束。對了,他說過什麼?」

    玄霜冷笑道:「剛才驅鬼之時,你應該也在場罷?一點不漏的全看到、聽去了,現在又何必假模假樣的來問我?你看皇阿瑪那副怒不可遏的樣子,說出來的話,沒半點回轉餘地,那是鐵了心,即使我從此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也不會開恩立我為太子。而且,變成瘋子以後,地位勢必是一落千丈。宮中爭鬥甚劇,特別是如我一般,曾經受盡恩寵,惹得無數兄弟暗中懷恨,現下又陡遭冷落的阿哥。與打入冷宮的棄妃不同,要不了多久,就會受盡排擠而死。勢利小人是見風使舵,兄弟們則懼放你多活一日,說不定哪天皇阿瑪回心轉意,危及自身利益。那自然要趁此機會,早早除掉你,永絕後患。所以麼,宮中也不外乎是這兩種人,兩方都容不下我。以前作為未來太子,高高在上,誰都爭搶著巴結。皇宮中世態尤其炎涼,一朝失勢,以前心甘情願給你當馬騎的人會立刻將你踩在腳底,狠狠蹂躪,以報當日之恥。因此有身份地位之時,四周圍攏的人大多不是真心。只有當你落魄了,無利可圖了,仍然願意陪著你的人,才能算作好朋友。不過,也不盡然,說不準是專有人眼光犀利,看得出你將來有東山再起之日,這便假惺惺的先來巴結著你。可惜我現在,就連這種『聰明人』也找不出來。都是見我發瘋癡傻,就紛紛……我告訴你,連『敬而遠之』都談不上,是『鄙而遠之』。」江冽塵不為所動,道:「說得倒是可憐。」

    玄霜歎道:「事實如此,我有什麼辦法?那也不去提它,我另外想多探得些皇阿瑪對太子一事的意圖,正自苦無良策,攝政王倒是慷慨。找來幾個不知是真是假的薩滿法師,在皇阿瑪面前上演一場鬧劇,就讓我徹底看清了局勢。」江冽塵冷哼一聲,道:「他一向都很慷慨。你準備怎麼辦?」

    玄霜沉吟道:「先下手為強——等他昭告天下,一切就都為時已晚。我再不想費盡心思去討好他了,唯有在此之前,搶先將大權握在手中……前些天我跟上官耀華也商量過。其實,我心裡清楚得很,攝政王弄這一套,也是為了對今後倒向誰一邊做個準備。不過他不會就此滿足,即使有帝王之權,他還想要那個名號,將來必有動作。還有福親王也是一樣,這些人表面對我賣好,鼓動我篡權,說什麼自家會出兵,鼎力相助。忙自然是會幫的,只不過幫到最後,還不知是誰得利。他們都是在利用我罷了。說來可笑,我這個人每天沒什麼作為,只會裝假,以前裝著極有信心當上太子,不過事到如今,怕是裝不下去了。於是我又裝作堅信篡權必能成功。但任何事都有風險,哪有如此十拿九穩的?我不過是假裝信心十足,好教他們充分信賴我,多借兵來給我用。」

    江冽塵道:「人家肯利用你,說明你還有點價值。」玄霜笑道:「不錯,確是如此,所以仔細想想,倒也不是一件壞事。可你倒是夠鎮定啊?我還以為,人家爭著利用你的徒弟,你會很生氣才對。」江冽塵不屑置答,玄霜接著抬起雙手,在眼前審視了半晌,又道:「一旦發動政變,不知宮廷上下又會死多少人,流多少血。不過跟你待得久了,漸漸覺得人命也沒什麼稀罕。你說對了,但凡一步踏錯,今後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既然我手上的血腥,反正也是洗不乾淨了,那還何必苦苦壓抑著自己,假扮良善君子?不如徹底走上邪路罷,仍然能有一番作為。其實從本性論來,毋庸置疑,我跟你是同一類人。」

    江冽塵冷冷掃了他一眼,道:「現在的你,還差得太遠。殺過的那一點人,在本座眼裡是九牛一毛。今晚上子時,我要到相距京城不遠的安家莊,事情要是辦得快,估計半個晚上便能來回。你敢不敢跟來?」

    玄霜想到自己在宮裡剛出了個大醜,即使現在回去,也只能為人笑柄。當即爽快應道:「敢啊!有什麼不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見你殺人。那個倒霉的安家莊,是怎麼惹著你了啊?」

    江冽塵神色平靜無瀾,似乎早將他答應同去視作理所當然,道:「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富戶人家,莊中也是人人練武,但只有莊主安老頭還有幾分真本事。近日他想在江湖上大出一番名頭,竟敢率領著一眾妻兒老小高舉義旗,口出狂言,說什麼要滅了我。本座就登門造訪他一回,看看到底是誰滅了誰。」

    玄霜冷笑道:「那不是廢話麼?喂,照我說,子時是去,現在也是去。倒不如現在過去,打他一個措手不及,早點將事情了結,大家清靜。」

    江冽塵道:「不成。無論是人是魔,說出來的話,總該作數。本座連帖子也下過了,講明子時前往,就不能中途變更。話說回來,多給他們些時間準備也好。反正結局總不會改變,有趣的就是此中過程。且看那些卑微之輩,惶惶然撐到子時,受盡煎熬的慘相。也不知他們為圖保命,能佈置下哪種厲害機關。本座多方攻剿,於此道見識過不少,唯一稱得起有點像樣的,就要數無影山莊那幾個陣形了。沈莊主要不是死得早,以他的才能,足可有番作為。」

    玄霜對沈世韻所行不能寬恕,但外公總還是要認的,聽他在自己面前提起無影山莊,雖是從沒見過那座莊子,但耳中也不知聽過多少遍。不悅道:「這會兒又稱讚我外公做什麼?他再如何英雄了得,最後還不是給你殺了?你沒口子的誇他,不過是想借此誇你自己。真不害臊。」

    江冽塵淡淡一笑,道:「也不盡然。作為一個強者,他想要天下無敵,就該始終保有看待對手的敬畏之心,才不會在作戰中疏忽大意,陰溝裡翻了船。即便是千百個粗通武功之人,也不可太過小覷。多股力量彙集,往往有扭轉乾坤之能。常言道『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並非空泛而談,好比本座的祭影教,還不是給李亦傑帶領一群烏合之眾滅了?」玄霜哼聲道:「說得倒挺有道理,可魔教還不是你自己送給他滅的?你對前任教主心懷不滿,連他開創的宗派都不願保留。實說起來,李亦傑的功勞微乎其微。」江冽塵狀若自語,道:「小小一個祭影教,本座也不放在心上。我真正敗給他之處,是他逼著我親手殺了……」想及此,很有些說不下去。

    玄霜歎道:「是你自己為爭一時之氣,幹嘛總說人家逼你?哎,可我見你總是高高在上,哪有一點對別人的敬畏之心?」江冽塵半轉過視線,淡淡的道:「怎麼,你們宮廷之中,整日裡勾心鬥角,就不准我做些表面功夫?」心裡突感一陣哀痛,他之所以落得今日愁苦,有極大原因,都是因這造詣精深的「表面功夫」而來。要不是時常扮作冷酷無情,任何事都不肯明言,也不致讓夢琳處處誤會,連到死都恨著他;不會使暗夜殞與他心生嫌隙,才給沈世韻有機可乘,最終挑撥得兩人反目成仇。直到此時,他仍是以假意的冷漠強行偽裝,卻不知早已傷害了不少人。眼神中流露出幾分落寞,幾分憂愁。玄霜看到他這樣的神情,竟有些呆住了。從前聽聞七煞魔頭所作所為,總覺是惡貫滿盈,罪不容誅。但與他閒聊這幾次,他對自己倒是不加隱瞞,全將一應想法和盤托出。對他瞭解得越多,倒越是覺得,他也不過是個可憐人,是千百個孤獨失意者之一。即使武功和權力已達登峰造極之境,卻換不來真正的快樂。本想調侃幾句,見了他這等深切哀傷,心下又生憐憫,不忍再多加譏諷。

    兩人離開京城之時,天色尚早。到了安家莊一帶地界,便在街上閒逛,氣氛隨意,如同一對尋常朋友相似。玄霜口上說敬重他,江冽塵卻是受不了他一板一眼的恭維,同時對他印象也是極好,就破例答應了他,私下相處時可似平輩之交,不必拘於師徒禮法。他倆個性確有投機之處,玄霜又善於迎合,常能談得盡興。這當口在街上閒逛了幾個時辰,停在一處販賣小玩意兒的攤頭前。玄霜拾起一個扳指狀的小圈,撥弄了幾下,笑道:「以前小璇……很喜歡這些東西,我還常常笑話她,也從沒買來送過給她。」江冽塵聽他提起程嘉璇,全無心思再聽,淡淡道:「女人都是一樣的。」嘴上是如此說,腦中卻有種強烈的反對之意,回想他有意無意招惹上的這幾個女人,倒可說是各有千秋,但仍舊是楚夢琳的身影最為清晰。一想到她,立即襲來一陣深深心痛。

    玄霜道:「那也挺好的,至少容易哄住她們,一點小東西,就能看成多大的驚喜。沒猜錯的話,你也從沒送過楚小姐罷?」江冽塵道:「廢話。我……」想到自己要是拉下臉來,拿著一個攤頭上弄來的耳環,正兒八經的交給夢琳,這場面實在不倫不類。估計還不用說什麼,夢琳早該被他嚇得一聲驚叫,轉眼間跑得遠了。看來他對待女孩子,要講溫柔,本來就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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