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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一章 (14) 文 / 殘影斷魂劫

    上官耀華心裡一凜,頭一回覺得這老狐狸也不似自己最初想像中的愚昧,想起當初誇下的海口「撥弄他幾下,不費我吹灰之力」,的確是講得大了。乾笑道:「恕孩兒駑鈍,攝政王向來圓滑世故,在風口浪尖上浮沉這許多年,也未出過半點偏差。孩兒更是看不出來,哪裡才算他的弱點?即使他以前曾跟當今太后……現在也還……只不過……」說到這幾句隱晦之語,不由支支吾吾。此事實是宮裡的最大忌諱,在敵友不明的福親王面前,不能說錯了半句話。

    福親王道:「不是,不是,此事涉及到太后名節,再加上皇帝不可告人的秘密身世,揭露開來就是宮廷醜聞。上頭重臣定會以權強壓,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咱們根本不可能拿此事脅迫皇上。所以,本王寬宏大量,放他一馬,現在卻是有了實實在在的證據。你知不知道,他那個義女的事?」

    上官耀華一提起程嘉璇,那便是憤慨、不屑雙重交織,冷哼一聲,道:「哦,就是她啊?知道!就是那個臭丫頭假扮蒙面妖女,拿著殘影劍,前赴各大門派行兇作惡,刺殺掌門人。聽說連這也是攝政王和韻貴妃的陰謀,為挑起正派與魔教間的仇恨,借雙方自相殘殺,鬧個兩敗俱傷,各自大損元氣,即可使朝廷獨大,無人再敢抗衡。他們幾個,果然都是一丘之貉!這計劃雖是不錯,但也真夠缺德了。只可惜,那丫頭很沒出息,整日裡只曉得死皮賴臉的纏著七煞聖君,那副無恥之相,連我看了都覺得噁心。攝政王枉為一代梟雄,卻給這種女兒敗壞一己清譽!」

    福親王道:「她願意纏著誰,本王不管。年紀那麼小的丫頭,對任何一個男人情有獨鍾,都不奇怪。其實這一件事,我還是在你身上得到了啟發。你盡快去調查清楚她以前的身世,再來向我稟報。我看,她也極有可能同是反賊之後。有了這個身份,那就再跑不脫了。咱們隨便給她羅織幾條罪名,說她潛入宮中,正是伺機弒君復仇。到時要看看攝政王如何擺平這樁突降橫禍?」

    上官耀華這一刻突然有了種怪異之感,他嘴上一直說著討厭程嘉璇,但仔細想來,竟是一種有意與她作對的怪異心思。真說有多嫌棄她,倒也不然,無非是抱著逗弄一個小妹妹的心思與她相處,對她種種譏諷,也就並不奇怪了。可想到她會給人害死,如果再也見不到她,也會有幾分不忍。連自己都沒法解釋這種一見而生的惺惺相惜,唯一能夠明確斷定的,就是不論自己對她是何種感情,都定不是男女之愛。道:「義父,您真想從她入手?不過,她只是攝政王的一顆棋子,對於這個女兒的死活,他根本就不會在意。拿她去威脅攝政王,不會奏效的……」

    福親王道:「他固然不在意這個女兒本身,卻不能不在意,她所帶來的災難影響。假如真查出了什麼問題,皇上也不會輕易放過。他早就對攝政王處處凌駕於自己之上,皇權受制,因而極為不滿。這回本王給他提供一個借口,讓他能順利解決壓在頭上的勢力,自行親政,他就該對我心存感激。」

    上官耀華不便再加推辭,低聲道:「孩兒謹遵義父所命。」福親王面上是一副語重心長之相,道:「耀華哪,本王位高權重,可不知怎地,膝下總是無兒。現今認你做了義子,心裡也常自欣慰。尤其是,你又較同齡年輕人來得更為懂事。本王希望,能夠好好的栽培你。」上官耀華嘴裡諾諾應聲,心思卻早不知轉到了什麼地方去。

    其後一段時間,這宮中眾人各自暗中佈局,面上卻仍能巧妙遮掩,維持著一攤靜水的假象。倒也實在是難得之能。多爾袞又向順治提出請法師做法驅邪一事。順治心裡雖是不願,也不想自己的皇宮給那些裝神弄鬼之人肆意品評,但玄霜確是所有皇子中,讓他最為疼愛的兒子。看著他每日裡瘋瘋癲癲,雖說本人一無所覺,在外人,尤其是親人眼中,看來都是非常可憐。思來想去,也並沒有更好的辦法,便將此事交給攝政王一力負責,多爾袞倒也極是盡心,沒幾日就不知從何處尋來了一群薩滿法師。程嘉璇等人扶著玄霜,來到吟雪宮前庭廣場上,搭好了祭台,劃出法陣,要他坐在當中一張椅上。玄霜今天倒是頗為聽話,不吵不鬧,別人叫他做什麼,都能乖乖照辦。只是目光呆滯,看來靈氣全無,雙臂也是軟綿綿的垂在身側。順治見玄霜成了這樣,心底只覺可憐,也真盼著今日之舉能稍許收效。

    程嘉璇在做法尚未正式開始前,仍留在椅旁陪著他。以往玄霜腦筋清醒,每對她談情說愛,她卻總帶了些輕視小孩的鄙夷。待他忽然態度大變,待自己極為冷落,卻又極力想挽回他的友情。單為愛情而同朋友決裂,這在日後想來,終是一件極為痛苦之事。人有患得患失之心,而又往往待到失去後,才能真見其珍貴,只惜為時已晚。

    玄霜坐在椅上,聽著身旁鑼鼓聲震天炸響,噘了噘嘴,輕聲抱怨道:「哼!吵死人了!」

    程嘉璇忙極力安慰道:「正是要敲得響些,才能起到震懾之意,從而嚇退惡鬼啊。你……你不要緊張,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即使……你並不想看到我……不過,全程也沒什麼可怕的。一會兒就結束了,相信我。」

    玄霜又哼了兩聲,道:「說得倒像你見過多少次做法場面一樣。咱們從小一起長大,我還會不知?既然都是第一次見,就帶點好奇之心,別拿想當然的話來蒙我。」頓了一頓,臉上忽然顯出些調皮,低聲道:「你猜猜看,他們今日做這一次法,能有多大效用?我同你打賭。」

    程嘉璇漸漸止住淚眼,見他說話條理清晰,對不少事也記得準確,實在不像一個病人。而他今日情形也與前幾日大不相同。學著他也壓低聲音,道:「你到底是病好了呢,還是……還是——從來都是裝假嚇唬人的?」

    玄霜哼聲道:「哦?」從椅上撐起身子,湊近了她面前,道:「是與不是,你來猜猜看啊。我再跟你打一次賭,如何?」豎起一根手指,做「一個賭」之約,卻又突然轉過手腕,指尖在她臉頰上戳了戳,嘴裡發出「嘟」「嘟」的聲音。這倒是有幾分恰如一個孩子所為。程嘉璇哭笑不得,也是實在被他折騰得摸不著頭腦,還想再發問時,站在最前的一位法師忽道:「準備就緒,做法就要開始了。請閒雜人等暫時退到白圈外等候。」

    程嘉璇還有些依依不捨的看了玄霜一眼,道:「那,我就先去啦。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問題。要是你總瘋瘋癲癲的,我……我……也會照顧你,直到你真正清醒過來為止……」玄霜向她勾了勾手指,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話。程嘉璇聽得神色大異,雙眼猛地張大,不敢置信的又看了他一眼。直到身邊眾人再三催促,這才慢慢退了開去。

    眾法師點起火把,焚香祭告,以通天地。隨後便圍著玄霜,跳起舞來。同時手中火把舉舉落落,口中念誦咒語聲不絕於耳。玄霜一條腿擱上膝蓋,腳尖輕輕晃動著,悠閒的打量面前眾人。薩滿法師做法時常戴面具,其上繪得是牛鬼蛇神等物。為求震懾諸鬼,將圖形畫得一臉凶狠。玄霜見狀,僅戲稱為「一群臉上塗得花花綠綠的怪物」。還不肯罷休,途中又給他們造下過不少麻煩。又見當先一人,唱到興致最高之時,甩下外套,袒胸露乳,拍著胸膛又唱又跳。另一人接過火把,將嘴唇湊到火焰前,吸了一口下肚。停了停只聽「呼」的一聲,將火苗都送到了手臂上,一簇火苗來回滾動,而臂上皮肉卻無燒灼。玄霜不禁讚道:「好啊!這一手來得漂亮!也教教我成不成?」那群法師仍是自顧著唸咒跳舞,就如沒聽到他的話一般。玄霜大受打擊。又過了沒多久,那露出胸膛之人抬去手掌,在胸前緩慢摸索。玄霜心下猛然生出種極為不祥的預感。這情形突如其來,明知都是他們有意使出的幻象,心下卻仍不禁慌張,難以排遣。果然,下一刻,那人手裡就捧出一顆心臟。這情形除了比玄霜樣貌滿不在乎得多,幾乎就是當日之事的翻版。玄霜一想到此,忍不住就打了個寒戰,連累得全身都在瑟瑟發抖。

    多爾袞和順治站在圈子不遠處。見這情形,低聲道:「皇上,你瞧那惡鬼已經按耐不住,開始動彈了。」順治道:「嗯。但願能夠收效。」

    程嘉璇則是憂心忡忡的來回觀察,心裡不住迴盪著剛才玄霜對自己說過的話:「假如我的病當真好了,還需要回答你什麼?」程嘉璇思前想後,總覺得那便算是默認,稱他生病確是假裝來的。但場上還有這許多王公大臣盯著,還不知這是否算做欺君大罪。又感一陣焦慮。

    玄霜見這幾人分別示演地獄中處處慘象,身子顫抖得越來越厲害,那邊廂順治只道是鬼祟正與咒語抗衡,兩者相鬥,不分上下,還隱有些擔憂。

    玄霜精疲力盡的坐在椅上,腦中天馬行空,時不時興致大發,照著旁人喜見,一連擺出是十數個表情。然而他自娛自樂,任憑花樣再如何翻新,仍是驅散不去身旁手鼓相撞、鑼聲喧天的連番噪音,腦袋如欲炸裂。最後實在悶乏無趣,索性將那些法師當作一群耍猴戲的。吹過幾聲口哨,時而鼓掌起哄,到得後來,想起如今是自己坐在法陣中,時而呆滯,時而嬉笑怒罵,由人圍觀。不知誰才是那真正的跳樑小丑。

    過得良久,玄霜只覺從死到生走過了無數遍,終於等得那群法師從身旁散去,圈形列為一排,同去向皇上覆命。順治也早已等得不耐,先前不敢打攪做法,才始終沒開口催促。這會兒急問道:「情況怎樣了?」

    一位法師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通,誰也聽不明白。惟有一名侍衛面有頓悟之色,他正是起初由多爾袞派去相請法師的跑腿奴才。代為稟報道:「回皇上的話,大師說,凌貝勒的怪病突如其來,乃是因沾染邪祟。經此番做法,已暫時驅除淨盡。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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