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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一章 (12) 文 / 殘影斷魂劫

    與此同時,上官耀華也正站在福親王房外,遲疑著來回踱步,門前這條小路已徘徊不下十數遍,始終不敢敲門進去。前些日子他還受著禁令,關在斗室之中,不得外出。每想起玄霜之言,料來這番做作當是「表面功夫」了,過得幾日,自會放他出去,那又何必過於慌張?但這老狐狸分明想羅織罪名,置自己於死地。萬一那計策未能引他上鉤,這些日子失去自由,說不準他便是起始在背後著手佈置,等得門開之時,便是一名僕從當先現身,端來一壺毒酒。自己絕無可能坐以待斃,但拚個魚死網破,是否真能逃出王府?反正和玄霜攀上了交情,即使背叛福親王,還是有貴主子可跟,不愁保不住命,討不得飯吃。於是時而悠閒,就此激發出當年富家公子的雅興,吟詩作畫,觀來還很有幾分樣子。時而憂心忡忡,到門前探頭探腦的張望。既盼著有人前來放他,又怕等來賜死之令。

    到得幾日清晨,忽然真見一人到來,不輕不重的在門板上敲了幾下。上官耀華嘴上說不怕,深心處還是怕得要命,真不想開這扇門。提高聲音問道:「你有什麼事?」那人不鹹不淡的應道:「回小王爺,福親王請您過去一趟,有要事相商。」上官耀華雙眉一擰,尋思片刻,沒想出任何理由,問道:「那是什麼事?」

    那僕役賠笑道:「福親王的事,小人哪有資格過問?不過王爺找您談的,必定是好事,您還是快些過去罷,莫讓王爺久等。」上官耀華默然半晌,含糊其辭,隨意應了一聲,又稱稍待些時自行前往,將他打發了走。在室內反覆轉圈,心亂如麻。無意間在案上銅鏡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滿頭亂髮披散,雙頰深陷,眼圈深深發黑。一副憔悴不堪,邋裡邋遢的狼狽相,如以這副尊容去見王爺,無形中倒帶了重反抗之意,無心之失也將成有心之舉。反正許久未見義父,心中激動,準備得莊重些,倒也能交待過去。這便不慌不忙,端過水來詳加梳洗,換上一套乾淨的華服錦衣,腰繫金邊緞帶,頭戴官帽。再朝鏡中一張,已成了個神采奕奕,風姿俊朗的俏公子。隨後對著銅鏡,自行練習各種應對表情。這幾日久未與人接觸,竟連原本最擅長之技也生疏不少。好不容易到了自認完美,開門時忽感一陣涼風撲面而來,遍體生寒,又尋了件斗篷披在身上。一切置辦妥當,端正了面容,循小路來到福親王房前。不知怎地,先前艱難樹立起的滿貫自信再次消失無蹤,還不知這次召見主何吉凶,王爺究竟是回心轉意,還是給他追加懲罰?正猶豫難決,一旁忽然走來個家丁,一路哼著小曲,比自己如今心境,悠閒何止百遍?偏他還不肯識相,晃悠悠地到了面前,張口就道:「參見小王爺。奴才聽說,王爺都找了您半天哪。您怎麼還不進去?」

    上官耀華心中煩躁,道:「待會兒就進去了,先在這裡散散心不成麼?本王的事,輪不到旁人來干涉。看你倒是悠閒得很,有空多去後院走走,看阿三他們工作,哪裡能幫襯著的,就搭上一把手。別盡在府中閒逛!」數落一通後,心中稍一轉念,連忙轉身扯住他胳膊,拉著他閃到個僻靜處,塞了一錠銀子到他手裡,低聲道:「這位兄弟,剛才是我心情不好,你別見怪。這王府宮廷,都差不了多少,大家得相互扶持著,才能活得下去。你跟我說說,前幾天王府送來的那幾具屍體,這幾日可都料理掉了?」

    那人撇撇嘴,掂了掂銀子份量還足,話匣子也即大開,道:「不錯,小人跟您說了,你可千萬別告訴其他人。那幾具屍體全用陰屍水化得一乾二淨,就在王府後院,那邊地兒本就坑坑窪窪,再填上幾鏟子土,就什麼都看不出了。想來王爺還是怕擔這個責任,寧可毀屍滅跡……不過辦理此事的小齊子,這幾日也消失啦。猜也猜得到,幫人辦這種隱晦任務,最終總沒個好下場。可他是為了養家餬口啊,王爺開出的價錢高,他明知是個死,還得硬著頭皮去做。所以說,傷陰德的事幹不得。你前一刻還在掩埋別人,後一刻就成了別人來掩埋你。因果報應,來得半點不爽。當然,這麼說絕不是詛咒福親王和小王爺,您二人定是長命百歲的。行了,小人就知道這麼多,還請小王爺開恩,別說是我告訴您的,好讓小人多活幾天,往後還能多給您提供些情報……」上官耀華心中冷笑,聽他講前幾句話,本來當他是個頗有見地的下人,卻不料也是個見錢眼開,貪生怕死的逐利之徒。然而世上之人,有幾個不是如此?點了個頭道:「多謝你了。」那人點頭哈腰,忙不迭的將銀子揣進衣袋,道:「財不能外漏,否則招賊惦記。」說著又是一路哼著小曲,沒多時就去得遠了。上官耀華心道:「憑你,還不配教訓我。」轉過頭又向那一座高大的房屋看了過去,盤算道:「這府裡的下人還個個對我客客氣氣,看來福親王尚沒打算收拾我,至少是沒在這些下人面前露出過情緒……不過那又算得起什麼?這年頭笑裡藏刀之人也不知有多少,像我這樣的小人物,即使莫名其妙的死了,也沒一個人會來多加留心。只有我自己,須得格外謹慎才成。」念在福親王居長,別惹得他久候,惱羞成怒。反正不管他說什麼,自己總是順著他話意,虛言諂媚幾句,還不簡單?想通了此節,當即上前敲門。聽得房中福親王答道「進來」,便從容而入,躬身施禮道:「義父,孩兒給您請安來了。」

    福親王點一點頭,抬手揮了兩下,身邊站立的一群侍衛都紛紛告退,途經上官耀華身側時,照舊行禮,情態間看不出有何異狀。最後一人尤為細心,將兩扇門板拉了起來,才隨眾離去。

    上官耀華感到房門在自己背後關起,彷彿光線也驟然黯淡少許,室中只剩著福親王和自己二人。見他負著雙手,立在桌前,眼神似笑非笑的投了過來。猶如自己是一條自行走入陷阱的羔羊。門窗各自緊閉,四周靜謐,頗有幾分自絕生路之感。背脊挺得僵直,額頭已是不知不覺的淌下了冷汗。

    福親王看著他一副窘態,似乎只覺有趣,微笑道:「耀華,別這麼緊張,義父又不會吃了你。來,過來坐。」上官耀華牙關緊咬,擠出了聲蚊鳴大小的「是,義父。」環顧室中左右,竟是僅有福親王身旁擺著一張椅子。不勞多說,定然又出於他事前佈置。不願耽得太久,給他看出了破綻。逼於無奈,唯有硬著頭皮上前坐下。雙臂隔著方桌,端端正正的擱在膝蓋上,拳頭握緊,不敢有絲毫懈怠。

    福親王笑道:「怎地見了義父,倒像陌生人一般?總不會是這幾日讓你閉門思過,你這孩子鬧脾氣,埋怨起義父來了?」

    上官耀華忙道:「不……義父,是孩兒心中忐忑,擔憂義父尚未消氣,言行均自不敢出格。」想起先前爭端起由,還摸不準他心意,索性順著千古傳承之言,道:「這幾日獨身一人在房裡,果使孩兒受益諸多。為人臣子,便該恪守臣下之道,想大道不存,小我何在?一舉一動,都應為國家的遠大利益著想。遠平外憂,近消內亂。協助皇上,以仁德治天下,以兵法練軍隊。強國富民,一意通心。則上無忿怒之毒,下無伏怨之患。人若身處宮中為政,本非易舉。唯有共同守住大清江山,才能永享尊王功名厚祿。您是先帝爺所封親王,手握兵權,協理治國,這都是清廷列祖列宗對您寄予厚望,那就決不能辜負先人於地底。宮廷上下,人人坐其位,掌其責,時時處處,莫不如是。惟其如此,才可使形散相結,各盡本職之務。以皇上為核心之首,諸王盡心輔佐,而又從不稍加逾越。龍椅上坐的,唯有皇上一個,每人卻也同是缺一不可。假使這個也想篡權,那個也想篡權,每日裡都是你爭我奪,攪得好好一個皇宮,也是烏煙瘴氣,豈不是亂了套?誰都可以自封皇帝,卻誰也不服誰,那還不如每個人都安守本分。偶犯過錯,就當主動上門請罪,乞求諒解。皇上寬宏大量,也並非不通事理之人,自當秉公獎懲。究竟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那一道尚且寬泛,何況是咱們本就為人陷害?七煞聖君狼子野心,意在挑撥我等君臣不睦,他才好趁機攻入。那又怎好讓他輕易得逞?咱們就更該與聖上聯合一體才是。都是孩兒一時糊塗,鬼迷了心竅,竟至鼓吹義父去做那不忠不義之千古罪行,實乃孩兒的不是。義父罰我閉門思過,是罰得對了,孩兒誠心領受。」心覺這番話已是說得滴水不漏,讓他福親王再也挑不出錯處來,暗暗自得。

    福親王微微一笑,道:「不,你沒有不是,說得很好。你那一天的提議,是恰好說中了本王所想。本王為這計劃,已盤桓了二十多年。我本是漢人,之所以投靠清廷,絕非腆顏以媚夷狄。但至於什麼反清復明的大口號,我也是沒心思喊的。直等隨著先帝,從遼東回到中原,我沒有一日,不在眼紅著那個高高在上的龍椅。遙想著有朝一日,換做是我身穿龍袍,坐在那大位之上,又該是何等一番榮耀?當今的皇帝,我不客氣些說,他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年輕人。不過是仗了身為皇子,蒙祖宗庇佑之故,實則他又哪有半分真本事?耀華,你憑良心說說,到底是誰,更有資格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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