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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一章 爾虞我詐(1) 文 / 殘影斷魂劫

    上回說到,玄霜為吟雪宮一辱,對江冽塵恨之入骨,誓要取其性命。但他與母妃沈世韻不同,瞧不上一出出借刀殺人的奸計。因此寧可拋開對李亦傑的成見,苦纏著師父學武。然方過月餘,便對這只扎基礎的教法深惡痛絕,不用別人說,亦知即令能足足扎上一天一夜的馬步,也收拾不下七煞魔頭。事後諸般苦功,均未收效。而江冽塵氣焰日盛,公然向清廷尋釁,事況當真已到了他先前向上官耀華所提的「萬不得已」之境。這才兵行險招,拼著自身聲名不要,仍是改拜這頭號仇家為師。學習殺他之法,同時,時有相處之機,也便於找出他弱點。人非草木,孰能分毫無情,倒不相信他真可刀槍不入。一番口舌靈動,機變百出,竟將這無惡不作的魔頭也說得動了心,應許拜師之議,但要他暫不得向旁人提及。此言正中玄霜之意,自是滿口答允。隨後兩人越說越覺投機,大有一見如故之勢,玄霜便提議到城角的一家小酒館喝酒。江冽塵無可無不可,但也正想跟這新收的徒弟多聊聊,便也隨著他去。

    兩人來到酒館不遠處,玄霜忽地想起一事,道:「師父,咱們用不用易容改裝?近日來您做下大『事』太多,皇阿瑪早已怒火中燒,又加大了搜捕之力,只怕——」還想說得再隱晦些,江冽塵自恃身份,卻是不願藏頭露尾,冷哼道:「犯不著。本座怕過誰來?走啊!」說著再不管他急得幾欲跳腳,當先走入。玄霜欲哭無淚,自語道:「你當然不用怕那些捕快,是他們怕你啊?我也怕你這魔頭再次凶性大發,當場挖了他們心臟。那場面,不是人能看的。」一想起上次停在福親王府的數具屍體,喉頭就大肆湧動,隱現嘔吐之感。歎了口氣,知道是刺激所受過重,險些亂了神識。一邊訕訕的跟在他身後,同時暗中祈禱:「各位捕快大哥,我皇阿瑪的話,也不是非聽不可。就勞煩你們多怠惰些,找個地方擲擲骰子,喝喝小酒,豈不比追捕這魔頭有趣得多了?」一想到「喝喝小酒」,再瞧眼前所在之地正是酒館,腦中就是「嗡」的一響,抬手在自己嘴巴上輕輕擊了一掌,喃喃道:「還敢在人前自誇口風緊?真不該一時興起,就去提議同他喝酒!」但此時話已出口,再收回是晚了,想城中酒館眾多,縱有捕快出行,也不會專挑了這一家破破爛爛的所在。唯有祈盼一干捕快財大氣粗,尋些規模大點的酒樓吃喝。

    兩人剛一進館落座,就引起了一旁端茶倒水的夥計留神,盯著他們看了許久。最後也說不清是有底沒底,先奔去尋了掌櫃的,將猜測悄聲說了。那掌櫃長得肥肥胖胖,正在櫃檯上算賬,幾根粗短的手指在算盤上笨拙的撥動。聽了他一番耳語,原本脹成豬肝色的臉唰的白了下來,也探出頭瞧了瞧,那夥計更一邊打著手勢,神情激動。掌櫃的略一沉思,同是低聲囑咐幾句。那夥計聽著不斷點頭,就似領到了命令一般,趁著兩人未曾留心,悄悄從側門溜了出去。掌櫃的深吸一口氣,端起桌角茶水潤了潤喉嚨,抬手輕撫胸口,安穩下狂躁的心跳。隨即拿過酒水單子,顫巍巍的走了過去。站在桌前,問道:「兩位客官,要點……要點兒什麼?」

    玄霜早曾在一群死士面前扮過市井粗人,這回是第二次,對付的又是個小小酒館的掌櫃,不存絲毫顧慮,自然更是得心應手。抬手在桌上一拍,撂下一個銀錠,粗聲粗氣的道:「廢話!你做的是什麼營生?到酒館來自然是喝酒啊,難不成還是來洗澡?」那掌櫃的道:「是……是是是……」雖已極力掩飾,但兩條小腿肚子緊張得抽筋,胳膊也不受控制的連連顫抖,不巧他又正將酒單捧在身前,這動作便更為顯著。玄霜與江冽塵年紀不大,但都是精明過人,那一份心計怕要連不少闖蕩過大半輩子的老江湖都要自歎弗如,自然看出了這掌櫃的古怪之處。只不過江冽塵是不屑理睬,玄霜年紀尚輕,尤慕虛榮,有意昭顯自己眼力,先發問道:「怎麼了,你抖什麼?身子不舒服麼?」

    那掌櫃的賠笑道:「不不……小店地處荒僻,門捨簡陋,平時稀少有客人到來。小人也沒見過什麼世面,一時……一時看傻了眼。」玄霜道:「哦,這倒是本小利薄,作興你從沒見過銀子?」那掌櫃的道:「不是沒見過那許多錢,而是……而是沒見過像兩位……這樣……這樣大手筆的客官。」他本就想以「這樣」了事,其後才倉促加了「大手筆」之說。玄霜道:「我們怎麼了?這銀子我是拿出來玩,又不是施捨給你,難道到你們這家小店喝酒,還要這麼大的銀錠?」那掌櫃的乾笑道:「小的是見二位穿著不凡,衣飾華貴,料想出手也必慷慨……」玄霜在桌上一拍,將銀錠震得彈了起來,伸手指指點點,快要戳到了他臉上去,大聲道:「此言差矣!那爺就得好好教教你了。現在穿金戴銀,卻仍是一毛不拔的小器鬼,放眼大有人在……」正想再詳說一通,江冽塵久候不耐,冷冷開口道:「哪來的這許多廢話?留著個病秧子在眼前,看了就心煩,趕緊叫過酒食,打發他走。」

    玄霜雖在撐著場面,但掌櫃的實為忌憚則是江冽塵,剛剛就一直悄悄盯向他看,等他這幾句話一說,好像店裡的氣候瞬間成了寒冬臘月,殺意逼人。而又冷不防與他眼神對視,更是嚇得一哆嗦,腳下癱軟,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玄霜歎道:「何苦來!」及時起身扶住他身子,順便接過酒單,隨意一展,從上到下的瞄過一眼。他酒量極好,卻並不喜飲酒,對哪一號招牌更是不講究。直接問江冽塵道:「師父,您想要什麼酒?儘管開口,都記在我賬上,這是徒兒請客您的。」轉向那掌櫃的解釋道:「抱歉,這是我師父。他近日剛得知,自己身染絕症,命不久長,因此這脾氣,難免就大了些,還請您多多包涵哪。」江冽塵轉過半邊視線,瞟了他一眼,見他說得一本正經,真叫既好氣又好笑。這小鬼極會扮假,方纔他說那些緣由,頭頭是道,也不知有幾句是這樣哄騙自己的。但他個性冷漠,向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無意揭穿。淡淡道:「就算是家裡有錢,也用不著在我面前顯擺。」

    玄霜笑道:「師父,這句話就不對了。怎能說顯擺?徒兒是孝敬師父,天經地義。」江冽塵道:「賬是你付,自當由你來選。問我幹麼?」

    玄霜又轉向掌櫃,道:「我看你們這小酒館,雖是處在京城繁華之地,但恐怕也拿不出什麼當世名酒。不過對我師父,也不能太寒酸了。這樣罷,就拿你們這裡最貴的酒上來。廉價的酒,我們是不喝的。記著好好伺候這位爺。」那掌櫃的慶幸終於有望脫身,忙道:「是……是……請二位客官稍候。」說著忙轉頭,逃命也似的離開。

    玄霜將一隻手掌張開,在額邊扇著風,歎道:「看來我天生就是個有教養的人,扮這一會子粗人,簡直累得我半死。」江冽塵冷哼道:「誰叫你扮來著?」玄霜道:「這你就有所不知,我大名鼎鼎,遠播於外,人家知道凌小爺是個溫文爾雅,循規蹈矩的乖小孩。我有意反其道而行之,人家就不會懷疑到此。」江冽塵道:「什麼『未來儲君』的是麼?你以為自己很受百姓擁戴,剛出了皇宮,就會有人爭搶巴結?」玄霜道:「那倒不是,徒兒是個乖小孩,有自知之明。可我現在是跟你在一起,你是黑白兩道都出了名的……七煞聖君大人,我是不想因為自己,有損你的威名啊?」

    江冽塵不屑道:「那有何妨?本座名頭在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些人聽過也不足為奇。誰又知道我行事作風?也用得著刻意作偽?你嫌那病秧子多話,待會兒順手宰了便是。」

    玄霜道:「瞧,這就是了。人家至少聽說過七煞聖君殘暴無情,稍加冒犯,就要小命不保。還有,我幾時說過嫌他多話?他未必能看出什麼,只是你脾氣太大,人家是個老實人,就給嚇著了,也屬尋常。」江冽塵道:「當我不知麼?該死的老東西,一直盯著我看什麼?」玄霜賠笑道:「因為你好看啊,男女通殺,招蜂引蝶,偏巧那是只雄蜂,行了罷?我勸你易容改裝,你又不聽。」不禁連自己也逗得笑了出來。

    說著話掌櫃的已端了酒上來,道:「兩位客官,請慢用。」江冽塵視線在他身上迅速一掃,掌櫃的嚇得魂不附體,心裡咒罵那夥計也不知還在磨蹭什麼,連忙退下。玄霜道:「瞧,果然是本小利薄。小二不知躲到哪裡曬太陽偷懶去了,掌櫃的還得親自上陣招呼。這才碰到客人刁難。」笑了笑又道:「師父,徒兒第一次請您喝酒,就是在這麼個窮酸酒館,您可不要介意。不是徒兒不孝敬您,只是不想給宮裡侍衛得見形跡。」江冽塵道:「解釋什麼?我從不講究這些虛道排場。」玄霜道:「不不,您應該講究!您是大有身份的人物啊,做得世間至尊,一切享用,都應為世上極品。假如每日裡吃喝仍是些粗茶淡飯,又怎能體現出您的地位尊貴?那不如去做個有吃有喝的小混混,或是地痞流氓的老大,照樣有一群小弟跟在身邊,伺候著您。到時所有的小混混,也都可隨意稱自己是世間至尊。那豈不是亂了套?」

    江冽塵冷冷一笑,道:「小子,你轉向倒快啊。剛才還罵我白日做夢,這會兒又一口一個『世間至尊』的奉承著了?」

    玄霜道:「不,我不是見風使舵。只是我這個人,特別講究尊師重道,你現在既是我師父,那就得敬重你啊!那些粗俗的話,咱們就不說。換個比方:師父做了壞事,徒兒要稱其為善事;師父做了善事,徒兒就得稱其為聖舉。師父說天是綠的,哪怕徒兒抬眼看到藍天白雲,他也得一口承認:天又怎會不是綠的?碰著旁人質疑,你得去給那人講講道理,要麼殺了他,要麼威逼著他一起說,『天就是綠的!』總而言之,是一切以師父為準,這世上,旁人都是畜生,也只有師父才是個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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