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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章 (5) 文 / 殘影斷魂劫

    恰好是玄霜迷迷糊糊醒轉過來,抬頭望望上空陌生的蓬頂,迷惑半晌,好一陣子才記起自己腳骨斷折,送往太醫院診治,接骨之時,疼痛過劇,最終不支暈倒。那麼如今仍是在太醫院了。抬起一隻手掌,在眼前屈伸幾次,直到視線完全清晰,看清一條腿自膝蓋及下纏了厚厚一圈繃帶,又試著提一提腿,知覺全無,勉強抬起視線,嘗試轉動腳腕。這一轉登時劇痛徹骨,就如骨頭再次裂開,痛得齜牙咧嘴,剛想呻吟出聲,就聽到門口有腳步聲傳來。玄霜立即閉上眼睛,不聲不響的裝睡。兩隻手蓋在被下悄悄握成了拳頭。他也不知為何要躲避那外來之人,這舉動幾乎全出於本能應變。

    過了一會兒,紛亂的腳步聲到了床頭。玄霜不敢睜眼,只從聲音分析,不僅皇阿瑪和額娘,連上次那個太醫和小璇也都一起來了。心裡忽有些忐忑,暗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倒是個大好機會!正好給我聽聽,皇阿瑪會如何談論我?哎,不知他會讚許我的孝心呢,還是輕視於我軟弱無能?還有小璇呢……?」

    順治走到床前,默默看了玄霜一會兒,輕輕替他擦去額頭汗漬,動作極盡輕柔,真如慈父寬慰愛子。玄霜心裡一暖,繼而又是一酸,想著:「皇阿瑪也不知多久沒來看過我啦。以前,我是他最疼愛的兒子。現在卻是今非昔比,非得重傷垂死,才有機會見他一面。」

    順治接著又問太醫道:「玄霜如今狀況怎樣?」那太醫走上前,握住他傷處按了幾按,玄霜痛得差點變了臉色,極力咬牙強忍住,將嘴唇內一層都咬破了。那太醫才道:「回皇上,貝勒爺已然昏迷數日,至今仍未甦醒,不過托皇上的洪福,狀況已在一日日好轉。這條腿,是一定保住了的。」順治點了點頭,輕歎道:「朕又有什麼洪福?內憂外患,大清社稷堪憂……」出神許久,那太醫唯恐說錯了話,岔開話題問道:「可要微臣現在喚貝勒爺起來,給皇上請安?」玄霜心道:「原來我竟已昏迷多日?」不由暗嘲自己太也軟弱,丁點腳傷,何以重至如此?這在久經沙場的名將而言,或是最可忽略不計的微乎其微。

    順治道:「不必,現在他不是阿哥,只是一個病人,哪有強吵著病人起來的道理?就讓他好生休息罷。只是以後,別再出於報喜不報憂之想。宮裡有任何變故,都要及時向朕稟報。」那太醫連稱:「不敢欺瞞皇上」。順治點了點頭又問:「他這隻腳,到底是怎麼受的傷?朕要你老實回答。」那太醫一提及此事,想到玄霜那連自己也不大相信的說辭,怎敢拿來稟報聖上?猶豫片刻,仍未找出合適借口,更不便冷落皇上太久,唯有硬著頭皮道:「據貝勒爺說,他是在圍場狩獵時,不慎踩到了捕獸夾,久無人應,這才傷及骨頭。可依微臣看來……」玄霜心底暗咒:「該死的老傢伙!說話竟敢避重就輕?怎不提我是為給皇阿瑪盡一份孝心?」

    順治沒等聽完,便已不耐打斷道:「一派胡言!捕獸夾朕也不是沒見過,哪有這麼嚴重?他有意編造借口,你身為太醫,連這點毛病也檢查不出來?是不是非要革了你的職,才能清醒?」那太醫全身一顫,忙道:「皇上,其實微臣也看出那傷口不像夾的,倒像是……倒像是……微臣不敢說,請皇上先恕了微臣無罪。」順治怒道:「你若是膽敢隱瞞真相,就算犯了欺君大罪,朕摘了你的腦袋!」那太醫慌忙下跪,叩首道:「皇上息怒!那傷口……傳聞武林中有門陰毒功夫,叫什麼『分筋錯骨手』的。我施刀救治時,見貝勒爺腳腕處的骨頭斷的斷,裂的裂,還有些散成細小碎塊。瞧來是給人以重手法折斷的。而且出招之人極其狠辣,那幾招間折了又折,拆了又拆,才使得貝勒爺傷重難愈。微臣把一切都告訴皇上,可這也僅出於一己推斷,未有定論,請皇上……」順治不想再聽他請罪之言,道:「傳宮中太醫,盡數到此診治。朕倒不信查不出來。」那太醫心想有人替自己分擔,總是好事。半喜半憂的等到太醫院眾人前來,排著長隊給玄霜號過脈,又解開繃帶細看。那繃帶與血肉粘連在一起,解開時好一陣疼痛。玄霜憑著自小起過人毅力,一路強撐了下來。終於等到眾太醫診斷完畢,給他換了條繃帶重新纏上,末了重重打一個結。玄霜全沒防備,疼得悶哼了一聲。隨後立即閉緊嘴巴,眼皮一動不動,呼吸勻淨。他知真正睡熟之人往往便是如此,而其時各人本能反應往往因太過緊張而屏住呼吸,則更易露出破綻。果然太醫們都沒看出端倪,重轉身向皇上稟報:「確實如此」。

    順治抬手重重拍在身邊一張矮桌上,怒道:「什麼人如此大膽,敢到宮中行兇?打傷朕最疼愛的兒子,擺明了是向朕示威!朕定要查出這個人來,將他斬首示眾,以正天威!」

    玄霜聽到這一句話,心裡卻無半分歡喜,他一直認為江冽塵是自己要殺的,如由旁人代勞,倒是將這樁深仇大恨瞧得輕了。正猶豫著是否該立時「醒轉」,隨便閒扯些話,好分散順治注意力,暫將此事撇開。這念頭僅起得一瞬,隨即忽想:「不對,皇阿瑪最憤慨的並非我受傷一節,而是皇權受人侵犯,絕沒那麼輕易善罷甘休。我剛好醒來,那可即成最好的盤問對象,他作為皇帝,此時此刻,才不會管一個兒子傷勢輕重有無,就算逼得我吐血而亡,也要先吐露那人名諱才準死……可就算今日裝暈到底,暫時躲過一劫,日後呢?難道能永遠暈下去?還是從此不再見皇阿瑪的面?難不成……還要假扮失憶?那是墜崖後摔傷頭部,血塊鬱積所致,沒聽過哪個人跌斷腳,事後也會失憶的啊?」

    反覆苦思難決,沈世韻在旁早已忍不住,眼見時機適當,立即挽住了順治,嬌滴滴的道:「那人不是向皇上示威,而是向臣妾示威呢。皇上,您可要為臣妾做主啊!您看……」說著撩開一側頭髮,露出一條長長的血痕來。傷處仍是紅腫觸目,創痕猶新。

    順治吃了一驚,道:「這……也是他刺傷的?」先前與沈世韻同來時,並沒注意到她臉上有這道傷口,再回想起她路上遮遮掩掩,總不願以正臉對他,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當時僅道她掛念玄霜傷勢,思來這也是為人母之常情,簡要安慰了幾句,便沒再多理,看來也是有意隱瞞自己。但他對沈世韻仍存愛憐,見她臉上添傷,顯得更為嬌柔脆弱,沒心思責備,忙就近吩咐太醫道:「還愣著幹什麼?快給韻貴妃娘娘上藥啊!」

    沈世韻輕聲道:「只要知道,皇上還是關心著臣妾的,我就已心滿意足。臣妾的傷口,雖然尚未結痂,但也比最初好了很多……」順治道:「就算已有起色,還是要上藥治療啊。朕可不希望自己的愛妃,今後臉上留有疤痕。」沈世韻道:「謝皇上垂憐。」坐到一邊椅上,讓太醫用棉花球蘸了藥膏,在臉上來來回回的輕輕塗抹。藥物辛辣,塗在傷口上又引動一層痛感,微微蹙眉。順治連這一細節也未放過,安慰道:「上藥時的確有些疼,先忍一忍。」沈世韻柔聲微笑道:「皇上在這裡瞧著,臣妾死都不怕,還怕什麼痛呢?」順治皺眉道:「傻氣。別胡說。」

    那太醫當著順治的面,塗藥格外精細,直恨不得將棉花一起塞到她臉上。好不容易將藥膏塗得一滴不剩,在紙簍裡丟下棉花,又拿過一面銅鏡給她照。沈世韻仔細看了許久,那太醫一顆心七上八下,過了幾百年才等到她一笑,說道:「好了,已經不礙事啦,多謝大人。」那太醫忙道:「不敢當,不敢當,韻貴妃娘娘……」沈世韻起身走到順治身旁,淡笑道:「皇上這麼緊張臣妾,便是給了我最大安慰,我可真是開心,臉上即使多劃幾刀,也值得了。當初在鏡中看到那麼猙獰的一條傷口,還真是給嚇了一跳,就怕一旦變醜,皇上就心生嫌隙,不再疼愛臣妾了。」

    順治歎口氣道:「韻兒,你今日怎地盡說傻話?女人的美貌是留給自己,怎說是為朕?」沈世韻道:「可臣妾是皇上的女人,心目中早不該存在『自己』一說,而要全心全意,將一切都奉獻給皇上。」

    順治笑道:「朕的韻兒平素不愛說情話,沒想突然說起,倒也賽過他人的好聽。是了,朕一定給你做主!你只管說那個人是誰?敢傷害朕的愛妃和兒子,就是同朕過不去,定要將他嚴刑正法!」

    沈世韻道:「茲事體大,身旁閒雜人等過多,那就不便說了。」眾太醫在皇宮多年,都是識相之人,聽她這一句明示,均口稱「微臣告退」,忙不迭的退了出去。程嘉璇當時本就在場,全程親眼所見,故不須避諱。

    沈世韻等眾人散盡,才道:「皇上可還記得,七年前曾相助我軍攻克潼關,後又因在江湖興風作浪,觸犯民怨,故將其責為亂黨,屢次張榜通緝,出兵圍剿的祭影魔教?」

    順治道:「自然記得。可魔教不是前不久方才由李卿家帶兵剿滅了麼?那是出於你一手策劃,朕為此事,還給你記過一件大功,又給你手底出過力的下屬各自封賞過?」

    沈世韻道:「魔教雖滅,可元兇未除。近日作亂武林的七煞魔頭,皇上聽說過沒有?」

    順治道:「沒有。」沈世韻表情立顯失望。順治沉思片刻,又改口道:「什麼魔頭是不知道,可那個自稱『七煞聖君』的狂傲人物,朕倒略有耳聞。他是叫江冽塵是麼?怎麼,那是魔教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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