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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八章 (41) 文 / 殘影斷魂劫

    李亦傑直目送著他背影徹底不見,又看看手中緊握的索命斬,抬手輕輕撫摸刀身,仍覺一切恍如夢境。再想到自己先前還計劃著如何算計原翼,騙得索命斬。沒想人家倒是大大方方,沒說幾句話就以這絕世寶刀相贈。那移禍一說,多半是為讓自己接受得心安理得些,才編造出來的說辭。自己的確瞭解他,他雖然處事淡薄,卻絕不會是個轉嫁災禍的沒種之人。歎了口長氣,道:「這才是真正光明磊落的好漢子!他雖不是我正派中人,可他的品行,我們又有哪一個及得上?今日匆匆一別,來得倉促,改日我定當與他結拜為兄弟,共同煮酒論英雄!是了,日後再相見,我得向他道謝、道歉,才是。」南宮雪微笑道:「原該如此。這位原公子麼,我先前也看錯他了,都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要道歉,也得算上我一份才行。」李亦傑道:「也不怪你。是咱們身邊的偽君子太多,以致咱們每臨事,想當然的先懷疑一番。我現在才知道了,什麼叫井底之蛙。以前總覺自己的武功韜略如何如何,今日跟人家一比,那才知道……」看了看身邊的南宮雪,尤其瞧著她蒼白中微微透出些紅色的臉頰。心想她和原翼倒可結為一對,到時自己也好放心。

    南宮雪不知他私心正給自己做媒,輕聲道:「你也不差。」以愛慕的眼光上下打量著李亦傑。一不小心,兩人眼光相碰,都羞澀的將頭轉開。程嘉華不願看他兩人恩愛,冷哼了一聲,逕自上前,去與陸黔討論武功。

    送別了原翼,群雄便又兼程趕路,這一次目標堅定,正是直奔皇宮而去。一路上風平浪靜,連攔路惹事的也無。但這情形卻也暗伏隱憂,很有種山雨欲來前的寧靜。眾人皆知江冽塵絕不會輕易罷手。這次的任務在原翼手上可說是輸得一敗塗地。最後雖然得到了索命斬,但這個燙手山芋卻也真是不好拿,甚至難以安然帶它進京。正因知道危險就守在前方,極有可能隨時埋伏在左近,一舉一動,一個呼吸都在他掌控範圍之內,可偏偏不知何時出現。這份等待的煎熬才是最為折磨人。李亦傑下令沿途加強防守,絕不能出半點狀況。然而外患尚自能防,卻還有「內憂」惹人煩心。上次中了那毒煙,出古墓後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其後多半就沒事。但誰都知道既是毒藥,絕沒有那麼簡單。極可能另有什麼自己未曾察覺的病症已在體內扎根埋下,不知何時就將爆發。而發作時又會怎樣。萬一剛好趕在遇上江冽塵時病發,那可就連反抗的機會也失去了。眾人在城鎮上便忙去拉幾個大夫看病,可那些打著招牌號稱名醫的,把了半天脈,仍說一切正常。最後還有個擅長巴結的,道:「眾位好漢為民造福,連日太過疲累,這才身子略有不適。待小的給你們開一帖補氣養血的方子來。」聽得眾人都是哭笑不得。

    這一日來到處荒山,山高林密,溪水悠長。李亦傑道:「大家小心,這一處雜草叢生,易於隱蔽,很可能有響馬出沒。大家都留著些神了。」天台飛鷹冷笑道:「那有什麼好擔心?咱們正派高手幾乎盡集,難道還收拾不下他幾個攔路搶劫的小毛賊?」李亦傑道:「那些成名已久的英雄,因一時大意輕敵,敗在有一身獨門絕藝的蟊賊手下,也不是稀奇事。」天台飛鷹道:「盟主怎地長他人志氣,滅自己人微風?您就非要說這些喪氣話?」李亦傑道:「並非喪氣,只是實說我聽來的事實,好教大家都謹慎著些。這幾戰咱們人手損折不少,當須盡量避免再多傷亡。」

    陸黔笑道:「區區幾個響馬,有什麼了不起的?李盟主,你別怕,眾位難道忘了,我和我的徒兒原本也是做這一行出身,我們就是他的祖宗。而且蒙諸位朋友不棄、抬愛,讓我青天寨做上了武林第一的黑幫。幾個小毛賊見著我們,那叫強盜撞著賊爺爺,非要他跪下叫我幾聲老大。」說著話一隻手搭在程嘉華肩上。程嘉華淡淡一笑,也衝他點了點頭。

    南宮雪冷冷道:「少拿你從前的那一套光輝瑣事來我們面前顯擺。正派中人可不會覺得當強盜頭子算什麼本事。何況青天寨早已全軍覆沒,當時傳遍江湖。你再拿過去的那點威風出來唬人,不過是光桿司令一個,使喚得動誰啊?說不定恰好遇到的一隊,就是當年給你們連鍋端的土匪,這會子剛重振旗鼓,就碰上拔了刺的冤家。這時他會怎樣?」陸黔苦笑一聲,向程嘉華道:「嘉華,你千萬記得,以後收徒弟也好,找老婆也好,可別找個這麼凶的。到時你給她衣服上留下點滴污漬,她就能讓你跪一晚上的搓衣板……」

    李亦傑喝道:「留神來,噤聲!」仔細聽了聽,並未發現動靜。陸黔和南宮雪平素雖屬桀驁難馴,但總算還知道:身在屋簷下,迫於同道合作,命令是要去執行的。也隨幾個巡查弟子一道,往各個陰蔽處搜尋。四野空曠,但聞得幾聲蟲鳴鳥啼,此外無甚異狀。眾人回稟一切如常。李亦傑點了點頭,仍是叮囑一句:「多加謹慎。」

    轉過一處山坳,側畔是個不算特別清澈的水塘,眼前一大片荒地,寸草不生,時有零落秋葉捲起盤旋。這就如同塵封幾千年的沉寂,有種極為不祥的氣氛瀰漫四周。好像是一座孤墳,拒絕著外來人打攪清靜。但眾人若要前行,便只有眼前的這一條路,否則還得兜個大圈子。時間好耽,毒發卻不等人,更不知江冽塵另會在僻靜小道布下何種陰謀。只為這不知名的恐懼,就要捨近求遠,或許反是陷入更大的危險中。群雄都是在刀口上打拼多年的血性豪俠,要說被莫須有的惡鬼嚇得繞路,以後還怎麼抬得起頭來?李亦傑輕輕一點頭,做個招呼的手勢,當先邁步前行。眾人一見盟主先行,再不跟上可有些說不過去。再說毒發時的索命惡鬼更要厲害得多。不再推辭,也都三三兩兩的跟了上去。

    李亦傑沒行幾步,迎面忽然吹來一陣冷風,撲面森寒,在這季節似乎不大符合時令。與常理不符之事,多半便有古怪,又分明有些陰謀的味道。就連樹上枝葉也受這無形氛圍影響,透著滿目蒼涼的肅殺之意。殘破的枯葉沙沙作響,風過破洞,發出的聲音大異尋常,同是令人毛骨悚然。南宮雪向來敏銳,此時就感到一股逼人的殺氣,像是與場上眾人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即將在此做一個了斷。隨行者中已有不少小聲嘀咕道:「盟主,繞路罷?」「花點時間,也比送了命強啊。惡鬼最凶,人哪能跟鬼斗呢?」但礙於師長在側,據知這位盟主也向來不大相信鬼神。眾人雖有此意,可誰也不敢大聲提出。

    南宮雪挨近了李亦傑身側,低聲道:「師兄,你的意思呢?」李亦傑凝神片刻,朗聲道:「繼續走!怕他何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何必心虛?」說完邁著大步踏了出去,這回就當場傳出幾聲呻吟抱怨。天台飛鷹喝道:「吵什麼?世上哪有什麼鬼怪,都是人心自做怪。連這一點小事都克服不了,還怎配居於正道弟子?盟主既說走,便是要走,誰若是不服,也可以單走一邊,我絕不攔他。」說著甩開袍袖跟上。

    南宮雪剛要追趕李亦傑,忽聽頭頂一陣張狂淒厲的大笑聲傳來,聲音怪異,雖非極響,波及卻是甚廣。塘面也浮動起幾片漣漪,樹葉狂烈搖動,又將陣陣陰風撲向人面。同時幾聲鑼鼓響鈴聲起,就像是在應和著這笑聲,給他伴奏一般。鼓點也是忽急忽緩,忽高忽低,一聲聲都砸在了人們心裡。這幾種聲音合起,如狼嚎,如鬼哭,眾人都向後連連退卻,膽子小的與同門互相緊握手掌。南宮雪抬起頭,環眼四周,卻哪能見得一個人影?

    天台飛鷹喝道:「是什麼人躲在暗處裝神弄鬼,不敢出來見你道爺麼?給我滾出來!」一個扭曲的聲音尖笑道:「嘿嘿,我們這鬼,可不是弄出來的,便是十殿閻羅的無常鬼,特來取正派小傢伙們的魂。」這聲音明顯是故意做出,但常人竟能將聲音弄得這等飄飄忽忽,既尖銳又粗重,也實在令人費解。李亦傑怒道:「你好大的口氣!有種的,就光明正大的出來!」那人冷笑道:「你當真要我們出來?即使見了我們會死,也不後悔?」聽他話意,似乎對方是個團伙,難道當真運圖多舛,剛好碰上盜匪作案?陸黔忽然想到一句挑釁之言,但此時未知對方根底,不敢胡亂得罪,附耳向李亦傑說了。

    李亦傑依言轉述道:「什麼可後悔的?叫你們出來的確會有人死,不過死的是你們,螻蟻性命,與我何干?」拔出長劍在手,在身前凌空劈斬幾次,嗖嗖的劍氣已夠令人膽寒。

    那背後聲音又是一陣長笑,南宮雪不知怎地,想起了夜貓子索魂的叫聲,雙臂躥起一陣雞皮疙瘩。接著從樹頂、洞壁旁、陷坑底,忽然鑽出一大群黑衣人。若非親眼所見,實在令人難以相信,這看似坦闊的平地上竟會有這許多埋伏。而他們臉上都是濃墨重彩,畫得花花綠綠,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嘴唇上還滴著一大塊未乾的血跡。這絕不是為了打扮而化妝,卻是有意要將自己扮得十分可怖,令人一見而生怯意。有不少膽子較小的女弟子都嚇得尖叫起來。這群人走出的同時。那鼓聲和怪笑聲仍未止息。能見到走在前排的幾人握著鑼鼓,幾人搖著鈴鐺,聲音就是由此發出。但那怪笑又從何而來?

    領頭一個塗大紅雙唇,畫有四條眉毛之人道:「小子哎,有膽識!」李亦傑在眾人間掃視一圈,冷哼一聲,雙手抱起肩,道:「別玩這套藏頭露尾的把戲,有意思麼?叫你們主子出來。我不跟扮小丑的奴才說話。」

    那人大怒,正要喝罵,突然那笑聲又響了起來,沒出幾聲,一個身穿金絲織綃長袍的男子就像是一下子從地底冒了出來,閃電似的出現在眾人眼前。一邊手臂高撐起袍袖,橫在面前,遮住了正臉。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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