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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五章 (36) 文 / 殘影斷魂劫

    眾人見他全身都在著火,連頭也捲了進去,已是盡失人形,只能看到一團扭曲的火體。從火焰中飄出一縷縷白煙,在他身前旋繞。那魔教的燭焰熱量又高於尋常爐火,只在他被徹底捲住後,沒過多久,火苗越縮越小,最終自動熄滅,而暗夜殞不僅燒得屍骨無存,連灰燼也沒剩下一把。這一生狂傲之人,死時情形卻是如此淒涼。真如一顆流星墜落一般,無聲無息的殞滅。連一句遺言、一件遺物,都沒能留在世上。或許只有一旁撒落的折扇殘骸,還能作為他曾經活過的些微痕跡。誰也說不清他臨死前的一刻,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是眼見得手後再次失敗的遺憾,是對終於沒能殺死江冽塵的不甘,是對不公命運的控訴,抑或是對終於能與楚夢琳重聚的釋然?他這一生已是太苦,萬事萬物,所求均是不得。苦苦執著的一切,最終都成浮塵飛灰。或許轉生以後,能等得一個太平盛世,生在一戶平凡的人家,玩樂總角,成年後娶妻生子,舉家和睦,已足償他今世畢生所求。圍觀眾人雖多與暗夜殞仇深似海,但看他死得如此之慘,再大的恩怨也放下了,連一句「報應」都沒人提及,卻盼望他死後能得安息。江冽塵手掌緩緩收起,他在暗夜殞受火焰之苦時,目光一直是瞬也不瞬的盯著,自己的心亦似同置於那躥動的火苗中啃嚙。想起的都是兩人曾經心照神交的友誼,以及相處時的各種零散片段。他雖素來心狠手辣,對人命視如草芥,但實則全天下最不願傷害的就是暗夜殞。心如刀割,又牽動了奔湧的內息,「噗」的噴出一口鮮血,淌落於地,聲響淅淅瀝瀝。

    眾人剛才也都震驚於暗夜殞死狀之慘,一時竟無人留心旁側這苟延殘喘的魔教教主,聽到這血滴聲才神志回復,李亦傑最是義憤填膺,緩緩拔出長劍,橫在胸前,一字一字的道:「江冽塵,以前別人都說你是個喪盡天良的魔頭,我還尚未盡信。今日看來,還真是半點也沒冤枉你。就連口口聲聲稱做是你最在意的兄弟,你也能親手殺害!暗夜殞的確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但論起所做所為,你比他更可惡千倍、萬倍!」

    江冽塵五指狠狠扣住架格,沉聲道:「給本座住口!李亦傑,你沒資格提到他的名字,從你嘴裡說出來,對他也是種侮辱。」李亦傑冷笑道:「怎麼,你剛剛殺了他,現在就來後悔?」江冽塵冷冷道:「本座行事從不會後悔。即使他死了,也永遠是我最珍視的兄弟,朋友,誰都無法取代!本座只是不能看他跟你們這群正派小賊待在一起,平白毀了大好前途。寧可在他受染不深時先殺了他,讓他到死也能保持白璧無暇!我不允許任何人在他身故之後,再來言辱於他!」

    李亦傑怒道:「你如此說辭,實在令人不敢苟同。你下毒手殺他,卻說是為了避免他走上歧途?你不懂人死萬事皆休,什麼前程似錦盡成黃粱一夢?暗夜殞說的不錯,你的確是個被野心摧殘所誕成的瘋子!難道這就是你對待兄弟的方式?」

    江冽塵道:「不識好歹的東西!你捫心自問,當年本座與你結拜兄弟,除了對你隱瞞身份,哪一點虧待過你?你就這樣來回報我?」他說話時表面神色如常,實則卻是正極力壓制體內來回衝撞的異種真氣,腹痛如絞,此時情緒激動,忍不住又口吐鮮血。不知是誰叫喊一聲:「大家一齊上!」正派中人如潮水一般向前湧到,將江冽塵圍在正心。李亦傑卻因聽了他剛剛一句突如其來的問話,猛然怔,仔細思考起來,自己同他絕交都是因從小受師父教導,所聽來的「正邪有別」,但從初識算起,他是為尋找斷魂淚而與自己及師妹同行,路上沒起過歹意,還幫他解決了不少麻煩,的確是沒做過一件真正對不起人之事,如此倒真顯得是自己小器,忘恩負義來著。但他又的確是個無惡不作的邪教大魔頭,難道就因過往的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跟他去做了拜把子的兄弟?他想得心力交瘁,左右為難,人潮中只剩了他還木立在原地。

    仍在凝神苦思未決時,聽到一連串的急切呼喚:「雪兒,雪兒,你沒事罷?」李亦傑對南宮雪還是分外關懷,立刻轉身向聲音來處奔去。此時殿中要尋人也是極為方便,一眼就看到6黔將南宮雪摟在懷裡,兩人正站在牆角,南宮雪臉色慘白,眼睛瞪得極大,目光卻是渙散無著,不住輕輕搖頭,李亦傑見這情形,沒空再計較6黔姿勢,急道:「雪兒她怎麼了?」6黔道:「我若是知道,那就好了。」李亦傑尋思道:「還能有什麼事?雪兒定是看到暗夜殞死得這樣慘,大受刺激……」這時卻也顧不得吃醋。6黔急著支開他,道:「李盟主,雪兒由我照顧,你快去對付江冽塵。好不容易等到他身受重傷,這次如再失手,還不知幾時尚能得著這等機緣。」李亦傑本與6黔不合,實是事倉促,此時簡直與殿中任何一人都能生起同仇敵愾之心,當下更無猶豫,道:「好,那就拜託你了!」說完也轉身回入戰圈。

    此時正派中人已將江冽塵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手中所持都是些從沒見過的怪模怪樣兵刃,李亦傑見一邊的武器架台上空了半數,就知他們是認定魔教所藏必是極品,順手取了。眾人圍攻勢急,前排繞圈行進,後排看準時機,不時橫插一劍,都要與他搭上招式。殺死魔教教主的天大功勞,那自是人人想分得一份。江冽塵與面前敵人對擊一掌,又立即回身,蕩劍架開襲至後心的長刀。順勢一劍拖出,將右敵人開膛破肚。他武功也真是極高,雖已身受重傷,功力十成中尚自揮不出三成,卻仍能在百餘名敵人圍攻中周轉自如,間隙又能連斃多名正派好手。一名弟子擠不進戰團,便在外圍罵道:「江冽塵,不是只有你會折磨人!等你力氣用盡,叫你死得比那殘煞星還慘!」

    江冽塵處在圍攻之下,竟仍能抽出餘暇對答,冷笑道:「別說笑了,正派小賊個個欲殺本座而後快,就都是為了給隕星郎出頭來著?你們跟他的交情幾時深厚至此了?不過他是我的兄弟,還用不著你們給他伸冤。」那「隕星郎」三字,是過去鬧著玩兒時,五毒教教主紀淺念給暗夜殞取的綽號,江冽塵不知為何,竟突然將他這名兒順口念了出來。李亦傑已奮力挪到前排,一招架住他來劍,喝道:「與他無關!我們只不過答應了他,允許他與你單打獨鬥,你這魔頭卻是一定要殺的。既然他沒能如願,就再由我們接替!」長劍一邊挽出幾個劍花,將他劍勢來路裹挾其中。江冽塵冷笑道:「本座倒是無所謂。不過你們是選擇了最愚蠢的一種戰術,這麼群起圍攻,也只能是加了自己的死期而已。」手腕翻轉,劍鋒只一攪,就將李亦傑長劍盪開,正自志得意滿之際,背上忽然挨了重重一撞,力道極重,直擊得他眼冒金星,心臟也似要從口中嘔了出來,噴出一口鮮血。李亦傑劍尖一晃,刺到他面前。江冽塵對他視而不見,掌心按住胸口,吃力地回轉過身,就見背後站著一名高瘦老者,滿臉煞氣,面孔板得有如鐵皮相似。雙手握著一根哭喪棒,見他回頭,隨意作了個揖,皮笑肉不笑的道:「聖教主,好久不見,您老人家安好?」

    李亦傑提起長劍,順勢指住江冽塵後心,全神戒備,只消他稍有異動,立即先制人。

    江冽塵緩緩抬手,將口邊鮮血抹去,雖已重傷,氣勢卻盡不輸人,冷冷的道:「原來是薛堂主。你是繼暗夜殞之後,第二個夥同賊黨謀逆之人。剛才是如何處置他,你也看見了。凡是膽敢背叛本座的,全都是同樣下場!」

    薛堂主冷笑道:「江教主,我勸你省點力氣。你現在最多是逞些口舌之利,威脅不到老夫,我也不會來怕你!」江冽塵道:「你是教中元老,早前先教主剛一開山立派,你就跟隨著他打天下,承他不棄,不嫌你出身草莽,仍舊一力提拔,才給你奠定了日後榮耀。你曾親口答應過,會替他看守、振興我祭影神教。那殘煞星是為誤會夢琳小姐的死因,衝動之下,誤入歧途,這才想到勾結賊眾,給她興兵復仇,總算也是出於一片護主忠心,那且不去提他。但本座自問待你不薄,為何要背叛我?」

    薛堂主冷笑一聲,不屑道:「你說自己待我很好?別鬧出天大的笑話了,除了給我一個有虛名,無實權的總堂主頭銜,你還做過什麼?無論是地位還是俸祿,我與當年的暗夜殞相比,相差何以裡計?簡直是有雲龍井蛙之別!老夫素有雄心壯志,卻在你手底受盡欺辱,長此以往,所有理想宏圖注定埋沒,一生籍籍無名。我還能有幾年的活頭?等你給我機會,直能等得少年人生滿白!再不做幾件大事,枉存於世!等到推翻了你,我就是繼任教主,可以正大光明的坐在你這張椅子上。人為利誘,不由我不動心。否則祭影教中其餘徒眾,也不致如此一呼百應,一齊站起來響應我了!」

    江冽塵冷笑道:「果然是為了這個教主之位,你若有本事,便來取罷。」薛堂主咂了咂舌,道:「你又何必逞強?我看你現在,只怕是連站都快站不穩了,還有什麼能耐統率整個神教?大權繼續交在你手上,只會毀了這份基業。你這位名不符實的教主,早已給大夥兒一致聲討過。六年多來,只知閉關修煉魔功,對祭影教日常事務,以及對外出兵征討,你管過麼?搭理過一次沒有?全仗老夫在旁,多替你處置。」江冽塵道:「原來就是經你全權處置之下,我教節節衰退,倒真是有好本事。」薛堂主氣得臉色鐵青,道:「還是那麼牙尖嘴利,不過很快就走上末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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