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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六章 (23) 文 / 殘影斷魂劫

    胡為道:「以後?算了算了,我再不敢來見你了。你見我一次,揍我一次,我算是吃飽飯沒事幹,跑來討那種沒趣?不來了,再也不來了!」德壽一手拉他衣袖,騰出另一隻手,左右開弓,打了自己兩個響亮的耳光,賠笑道:「胡兄弟,我口不擇言,盡說些混帳話,老哥哥給你賠不是,你別放在心上。咱們親兄弟也要明算帳不是?」胡為道:「呸,誰跟你是親兄弟?」德壽道:「是是,這叫『不是兄弟,勝似兄弟』。」胡為見他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恨不得笑出花來,強忍好笑,雙手又叉在腰上,昂挺胸,視線在房梁各處轉動,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悠哉游哉的道:「剛才是誰見財眼開,認錢不認人,揪住我衣領,勒得老子幾欲斷氣,差一丁點兒就到地府和閻羅王拉家常了?」德壽道:「是是,老哥哥不是人,我給您拍拍。」說著無比恭謹的撫平胡為領口皺褶,順著他衣袖一路拍下,撣完了袖口灰塵,又道:「胡兄弟氣消了罷?往後您再弄幾樁生意來,咱們有財一起。」胡為過了一把被服侍的癮,心裡樂開了花,面上仍是端著架子,斜睨他一眼,道:「什麼一起?財都給你一個人了,我們娘娘給的賞錢,我分文不少的交給你,私自沒留下一星半點,還被你指著鼻子罵見財起意,你說冤是不冤?我是那樣的人麼?天理何在?」

    德壽賠笑點頭,胡為將賞錢全給了他不假,但對於他自己一點油水都沒撈到,心下卻是絕不相信,更有好大不以為然:「你不過是個跑腿傳話的,換了誰都行,我才是真正出大力的功臣。」這話不過在心裡想想,絕不會說出口。順著他話意道:「是是,咱們陞官財,你陞官,我財。」

    他不知胡為與洛瑾是沈世韻心腹中的心腹,專門代她辦理各項機密大事。關係固然最為親近,但完成艱巨任務後,最多聽她誇獎幾句,賞錢卻是半文也無。就如親戚間盡心辦事無須用錢通路,那也是心照不宣。相反彼此間越生疏,委託辦事時,謝禮也給得多些。

    胡為餘怒未消,罵道:「升什麼官?你哪只眼睛見我升了官?你的上下嘴唇這麼一碰,管個鳥用?須得皇上話才派得上用場。」德壽道:「別看老哥哥整日擺弄微雕,可不是普通的工匠。在皇上面前講話,還是有些份量的。我替你美言幾句,皇上龍顏大悅,便下旨升你的官了。」胡為單從皇上採納他送木偶的提議一事,也能看出他並非胡吹大氣,奇道:「你在皇上身邊地位不低,他賞你的難道會少?怎還看得上我這點小恩小惠?」德壽道:「大主顧的錢要賺,小主顧的錢也要賺。這叫面面俱到,兩手不落空。」胡為聽他竟能將視錢如命說得這般有理有據,又好笑又無奈,歎道:「瞧你那一副小器的樣子,看了就知道辦不成大事。」德壽道:「胡兄弟您辦大事,我只要有錢賺,甘效犬馬之勞。」他一門心思討好胡為,道:「兄弟,我給您看些好東西。」攙著他走到內房,將牆角櫃上的一個銅碗向左轉三圈,再向右轉三圈,一陣響動過後,櫃子自動移開,露出個暗室來。

    胡為微感好奇,跟了進去,只見室內儘是些平平整整的架子,呈梯狀排列,架上擺滿各種木刻微雕。德壽介紹道:「這些都是我的收藏,是我最得意的微雕作品。除了你胡老弟,從沒人得過這個眼福。」胡為道:「好得很,真了不起。」德壽大喜,道:「我就知道,還是你有眼光……」胡為苦笑道:「不是,我說你這些微雕真了不起,只是擺著給我看看,就有那些銀票的價值。」德壽條件反射般的將懷裡銀票捂緊,訕笑一聲。憑心而論,德壽除貪財外,微雕技藝確實無可挑剔。架上種類繁多,木雕桌椅、木雕人偶、木雕房屋無不精巧逼真,令人看得眼花繚亂。胡為拿起一棵木雕大樹,笑道:「這是棵桃花樹。每日參拜,桃花運立至。」德壽道:「胡兄弟別取笑……」話猶未了,房外就有清脆的女聲叫道:「德壽,德壽,你在不在?」聽聲音已到了殿內。胡為沒想到隨口一說,當真靈驗,笑得一口氣噴了出來,扶著牆壁慢慢蹲下,不住捶擊地面。德壽臉面有些掛不住,去拉胡為。

    那少女又叫:「德壽,你出來!」

    胡為拚命憋著笑,斷斷續續地道:「德壽,你……你快去……別誤了大好……嘿嘿……大好姻緣……哈哈……」德壽也動了心,叮囑道:「好,那你待在這裡,千萬別闖出來搗亂。那些木雕,只能看,不能摸。」胡為道:「一堆木頭人,你……讓我摸我都不……哈哈……不摸。」德壽點點頭,在架子最外側一個人偶腦袋上輕輕拍了三下,櫃子自動移開,德壽剛走出,櫃子便又挪了回來擋住暗室。

    胡為止住笑,將耳朵貼在櫃子上,心道:「我不出去打擾你便是。在這裡聽聽外頭甜言蜜語,礙不著你們好事,那也不算耍賴。」

    一個男子聲音冷冷說道:「德壽先生,你好。」德壽恭恭敬敬的道:「微臣參見王爺,王爺吉祥。」那少女道:「喂,你在房裡弄什麼鬼?我叫了好幾聲,怎麼才滾出來?」那王爺道:「你別吵,在宮中大呼小叫,成何體統?」那少女悶悶不樂的應了一聲。

    胡為心道:「這丫頭性格潑辣,對那位王爺倒溫順得很。不過這二人口音好熟,不知是誰?」又聽德壽道:「微臣日間睏倦,在房中打了個盹,不知王爺光臨有何吩咐?」那王爺道:「先生客氣了。本王今日來此,是有一事請先生幫忙,不知可否。」雖是商量語氣,話裡盡透著威嚴命令。德壽善於察言觀色,又如何聽不出來,當即道:「王爺差微臣辦事,那是看得起微臣,微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至於這……」他與胡為言談間,隨口提起酬勞,但對王爺就不敢如此大膽,卻以閃爍的目光示意。那王爺點頭道:「只要事情辦妥,給你的好處絕不會少。」德壽大喜,道:「多謝豫親王,多謝豫親王。」那王爺嗯了一聲,向身旁少女使個眼色,道:「夢琳,你來跟他說。」

    外間德壽是因大主顧上門,歡喜得心臟砰砰亂跳。暗室內胡為也是又驚又喜,他起初就對二人身份有所猜疑,只是揣摩不定,待得聽了德壽稱呼,心下再無懷疑,暗忖:「我就說麼,這樣任性的丫頭,果然是那個魔教妖女。豫親王當真跟她在一起。這可不是送上門來的功勞?娘娘真是料事如神,一定早想到王爺會來找德壽,便讓我來給他賞錢,要將這功勞默不作聲的交與我立下。」霎時間對沈世韻的深謀遠慮佩服得五體投地。

    楚夢琳走上幾步,道:「德壽,聽說你的微雕技藝很好,是不是?」這話卻讓德壽犯了難,倉促間難以作答。他的技藝在宮裡當然是公認的好,但如一口承認,卻顯得在王爺面前自高自大。如謙稱技藝不好,王爺說了有事相求,一定和微雕有關,那反而是有意推脫,不肯辦事。對方問出話來,不答更是不敬,只好折中道:「多謝姑娘誇獎。全承宮中朋友們抬愛。」楚夢琳道:「哼,誰誇你了?你的技藝可能好,也可能不好,你也沒回答啊。我不跟你閒扯,如果讓你將紙上的圖畫刻到木片上,你能不能辦到?」德壽本考慮是何種千難萬難的任務,沒料到竟是這等小事,在木片上刻字,在他初學雕刻時就是打底的基礎。有些不敢相信,問道:「就這麼簡單?」楚夢琳道:「你這老糊塗鬼,我問你兩句,你總是答非所問,這算什麼?」從衣袖裡取出一疊紙,道:「你將紙上的圖畫刻在木片上,再按順序在右下角刻上編號。辦得到還是辦不到?」德壽連連道:「辦得到,辦得到。每塊木片要多少尺寸?還與這紙張相同麼?」楚夢琳翻個白眼,道:「讓你刻木片,就是為嫌這些紙太大,攜帶不便。我們要能握在掌心裡的,在圖畫看得清的限度內,當然越小越好。」德壽道:「是,微臣明白。不知姑娘多久來取?請給明限時,微臣定當如期完成。」楚夢琳道:「用不著那麼麻煩。你立刻開工,我們在邊上看著,等你做完了當場拿走。財貨兩清,雙方都省事。」

    德壽目瞪口呆,道:「這……這恐怕有些為難……」他也看出這少女牙尖嘴利,不好商量,還沒等她答話,就先向多鐸道:「王爺,這只怕不大妥當。微臣做工時,邊上從未有旁人觀看的先例。否則,我渾身不自在,難以揮,作品的效果也會有失水準。再說微臣動作慢,別耽誤了王爺時辰……」多鐸逕自在一張太師椅中坐下,雙臂搭在椅邊靠手處,淡淡的道:「無妨,有道是『慢工出細活』。你雕刻時專心致志,目不斜視,耳不旁聽,等閒身外於無物,又怎會受妨礙?」德壽賠笑道:「這個……真要全心投入,對身外物視而不見,是工作的最高境界。佛經中講究的『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也大抵相當。微臣自問……」多鐸道:「你自問怎樣?」德壽為他威嚴所懾,將到了口邊的「尚未達到此等境界」吞回肚裡,改口道:「已身臨其境,足以望其項背。」這是臨時生拉硬拽的說法,用詞是否恰當,暫且無暇顧及。楚夢琳笑道:「你倒真不謙虛。那很好啊,還有什麼問題?」德壽道:「是……是……沒有了……」步履蹣跚的走到一旁架子上取木片,暗暗咒罵胡為說什麼「桃花運」。他最滿意的作品珍藏在暗室內,尋常雕刻工具則置於殿中,因此不須動用機關,也幸虧如此,胡為才僥倖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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