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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六章 (10) 文 / 殘影斷魂劫

    貞瑩勸慰道:「既然還有幾天時間,只須張榜告知,許以重賞,宮內人才輩出,還愁找不到合適的畫匠?皇上又何須如此焦慮?」福臨道:「要說畫技高的,那也不是沒有。說得稍微誇張些,她畫出的耗子,會有貓來撲;畫的鮮花,能吸引蝴蝶。只是,未必能請得動……」貞瑩道:「那怎麼會?莫非那人脾氣十分古怪,還是他雲遊四海,行蹤不定?」福臨道:「不是的,只因韻兒貴為皇妃,卻讓她做下等畫師的活兒,與身份太不相符,徒然給百官製造話柄,只怕不妥。」貞瑩聽他所說竟是沈世韻,心裡不屑,冷笑一聲道:「那有何不妥?您下一紙詔書,宣她為太后作畫賀壽,難道她還敢抗旨不遵?」福臨歎道:「不是這個問題。一幅真正的傳世名畫,是定要畫者投入全副的心思、感情和靈魂,才能賦予其神髓,似乎就是他的第二個生命。這是極高雅精深的藝術,又豈是逼得出來?若單為作畫而作畫,那末便如同空有皮囊而無血肉。哎,你終究是不懂的。」貞瑩的火氣「蹭蹭」的直往上冒,心道:「說我不懂高雅精深的藝術,便是諷刺我粗俗淺薄。」她本將拿畫的手背在身後,如果福臨能對她態度溫和,不斷談笑風生,或許她也就不急於出言詆毀,但如今福臨雖眼看著她,心裡想的卻是別人,而沈世韻在他心裡簡直臻於完美,這更使貞瑩氣不打一處來。女人的嫉妒之心往往最是可怕,當下手臂劃個圓弧,裝作不經意的將畫送到福臨面前,欲言又止的道:「韻妃妹妹的畫技,臣妾也向來是十分欽佩的,不過至於這一幅畫麼……還想請皇上品評品評。」

    福臨早就注意到她神色古怪,手裡遮遮掩掩藏得有物,此時她主動拿出,也就順勢接了過去,慢慢解開軸上所縛細繩,將畫展開。貞瑩心裡又是得意、又是擔憂;又是欣喜、又是緊張;又是迫不及待,又是六神無主;各種情緒混雜成一團,只是緊盯著福臨表情的細微變化,只待他變色喝罵,便可在旁趁機挑撥,定能將沈世韻編排為千古第一號蕩婦。福臨凝神看畫,不多時,緊皺的眉頭稍有舒展,嘴角也漾起個淡淡的笑容。貞瑩心道:「不得了,這便是傳說中的怒極反笑了,向來只有耳聞,今日才算得親見。」福臨笑過後,點了點頭,道:「好,好啊!」貞瑩心道:「這又是故意說反話。聽說人氣極了便會如此,臉上笑得越歡,心頭的傷口卻劃得越深,不住滴血。那沈世韻又有什麼好了,不忠不潔,值得你這般難過……」她在獻畫之前即先揣摩福臨如何反應的諸般假想,又設計出各種相應回答。話已到了口邊,卻聽福臨道:「朕今天真算是開了眼界,這不像看畫,倒像是拿了一面鏡子,的確了不起。」貞瑩聽得一陣糊塗,只因他連說幾句,全不在自己預料之中,倒不知怎生是好。忽然閃過個恐怖的念頭:「皇上該不會是受刺激太甚,氣得神志不清了?都是因為我給他看了這副畫,追究起來,還要我替沈世韻背黑鍋,我……我可不願意!」此時也不敢火上澆油了,試探著去接畫,勸道:「這不過是隨意畫的,當不得真,皇上要是看了不高興,那臣妾就拿走了可好?」

    福臨這才抬眼看她,微笑道:「誰說當不得真?自然是要當真的。只不知是哪位高手的傑作?」貞瑩聽他說時條理清晰,邏輯思維似乎並未混亂,湊上前神秘兮兮的道:「那是臣妾在吟……」才說一半,那幅畫完全落入視線,卻與先前所見大相逕庭。背景的青山綠水盡被龍翔九天的威武豪邁所取代,福臨端坐龍椅之上,英姿颯爽,瀟灑外表之下,無形中另含有統領天下的宏大氣勢,一襲明黃衣袍,既襯托得他與身後真龍融為一體,又以旭日東昇為其點綴。貞瑩雖是外行,也能看出此畫定為上乘之作,而福臨語氣間又顯是對畫者大加讚賞,雖不知沈世韻弄何妖術,但這個現成便宜可不能給她白撿了去,當即改口,笑道:「都是臣妾不自量力,畫得不好,讓皇上取笑了,更難以表達臣妾對皇上深情之萬一。」福臨又驚又喜,道:「這是說哪裡話?你的畫技已幾可與韻兒不相上下,要讓太后滿意自然綽綽有餘,宮裡的正牌畫師都及不上你。這幅畫朕收下了,對了,你剛才說吟……吟什麼啊?」

    貞瑩誤打誤撞,竟使福臨喜出望外,自是再不願放過這個出風頭的機會,靈機一動,道:「那是吟……因臣妾欽慕韻妃妹妹,私底下模仿她的筆法作畫,可不知效果如何。」福臨笑道:「效果好得很,你總能帶給朕驚喜。想到剛才還在跟你談作畫的大道理,不啻班門弄斧,好生慚愧,倒是請你不要取笑了。」貞瑩嫵媚的笑道:「如果皇上多寵愛臣妾,臣妾還能帶給您更多驚喜。」福臨轉念一想,會錯了意,笑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必捨近求遠,再專程去吟雪宮商量了。直接拜託愛妃便是,請你在壽筵上為太后畫一幅像,想來你會賣朕這個面子?」貞瑩一直眉開眼笑的聽著他誇獎自己,直到最後一句才大驚失色,連真話也漏了出來:「啊……臣妾不會畫畫,恐不能擔此重任……」福臨卻沒多想,笑道:「你還自稱不會畫畫,其餘畫師就都該捲鋪蓋回家了。你要是不來,朕就按你的提議,下一紙詔書宣傳。」貞瑩暗暗叫苦不迭:「有這幅畫壓著,不論我再怎麼解釋,都像在睜眼說瞎話。拒絕一次是謙虛,拒絕得多了,反而變成推三阻四,不肯為太后畫像,更甚者再冠以一個對朝廷不忠的帽子,那可真不是鬧著玩的。」只能勉強擠出笑容,躬身道:「是,臣妾遵命,屆時一定到場獻醜便是。」福臨笑道:「不是獻醜,是錦上添花。朕對你可有信心。」貞瑩咬著牙笑笑,行禮退去。

    滿洲人才培養本就重武輕文,女子亦多善騎射,鮮喜潑墨揮毫。貞瑩出身名門,幼時雖也跟著先生讀書識字,仍是拘於膚淺,對繪畫更一竅不通,但她想沈世韻既樂得輕鬆悠閒,想必不是難事,自己任何方面都不輸與她,一定也能畫好。到時臨場揮,一展身手,說不定福臨還要讚她畫得「比上一幅更好」。如此自我安慰,信心滿滿,連臨時佛腳也不忙抱了。

    幾日後,宮中似稱頌趣聞般,迅傳遍了一名側妃在壽筵之時,自告奮勇畫像助興,將太后氣得拂袖而去的消息。貞瑩起初不斷挑剔,先抱怨紙張尺寸不合,又說毛筆手感不適,接著再說磨墨太稠。太后看她這等講究,還道真是箇中高手,一律遷就,吩咐太監宮女嚴格遵命行事。眾人手腳勤快,片刻功夫已萬事俱備,貞瑩見再無托辭,只好支起畫板作畫,但每起一幅,都是第一根線條便畫壞了,私下曾扯掉數張,遂想艷能掩拙,將身旁五彩繽紛的顏料一股腦兒塗到紙上,一張白紙比染房浸過的布料還花哨。太后等得不耐,自行起身察看,頓時勃然大怒,只見畫得哪裡是她,根本成了個不男不女的老妖怪。這莊妃剛當上太后時年歲尚輕,容顏仍頗為秀麗,一直自負美貌,今日卻在百官面前給一名妃子出了個大醜,而那人又是皇兒在面前極力引薦,聲稱「觀其畫,形神俱似,勝於攬鏡自照」對比之下,無異當眾羞辱。她火冒三丈,當場拍案離席。福臨臉色一沉,匆忙起身追趕。這是他好心辦下壞事,也憋了一肚子火。眾臣見皇上和太后都動了怒,皆懼於擔當責任,爭先恐後的趕上勸說。只把貞瑩一人留在場中,隔日就成了宮內眾人的笑柄,走到哪裡都有人指指戳戳,連知情的宮女也在她背後偷笑。雖見不著福臨的面,想來更不會再對她有好臉色。又傳言沈世韻聽聞此事,花一天功夫,為太后另繪得一幅全身像,親自送往慈寧宮呈獻。據傳畫技一流,太后向與其頗有嫌隙,經過此事,連態度也好轉不少,又厚賞綾羅細軟。福臨趁她愉悅時百般規勸,方使她氣消了,亦未再提及給貞瑩降罪論處。

    但貞瑩想到這一回得不償失,又等同領了沈世韻的情,鬱結萬分,在寢宮中狠命摔東西洩。茵茵不合時宜的道:「娘娘,您可真不該攬下這一樁差事的,哎……」貞瑩怒道:「用得著你來廢話?還不是皇上要去吟雪宮,本宮為攔下他,沒話找話,東拉西扯,才惹上了這身麻煩?」茵茵道:「您不該攔住皇上的,否則韻妃娘娘早已自掘墳墓。正是盜畫次日,奴婢念著落失的耳墜,掛心不已,又擔心您事後或忘,早飯也沒顧得上吃,便獨自趕往吟雪宮,正是那個時候,結果……結果被我看到韻妃娘娘又在同野男人見面,兩人打情罵俏,說出來的話遠比上次更露骨啦,最後……還摟摟抱抱的,我不好意思,就先溜了。」貞瑩臉色一僵,頭腦隨之僵化幾秒,才慢慢理解了這條訊息,乾巴巴的問道:「如此說來,若是本宮不截住皇上,令他按時到達吟雪宮,即能恰好撞著這一幕,本宮也不用惹禍上身?而即是那副畫沒出鬼,也及不上眼見之景更有說服力?是不是這個意思,是不是?」茵茵聲音清脆的道:「正是。」貞瑩眼前陣陣黑,踉蹌退了幾步,喃喃道:「這樣的好戲,竟然是被本宮給生生攔下的。不僅引火**,還在損己利人,救了沈世韻一命,又給她製造日後的狐媚之機?她……她……我……」不斷喘著粗氣,幾欲暈倒,茵茵拍著她的背,連聲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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