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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六章 (2) 文 / 殘影斷魂劫

    楚夢琳編造的這一套說辭,歪打正著說在了那頭領的心坎上。暗想:「她分析得也有些道理。為了皇位,父子兄弟尚能反目。但這可是牽連甚廣的重罪,一旦抖落出來,大家都得跟著遭殃。王爺縱有過錯,當奴才的也得設法替他遮掩。」一念及此,掌心立即按住刀柄。楚夢琳一見他目露凶光,當然猜穿其意,冷笑道:「我說,你們這些人可也真笨!不會動腦子想想,假如你們比我還厲害,王爺早該在你們中找人行刺了,又何須捨近求遠,花重金雇我?他嫌銀兩多得佔地方,苦於花不光麼?」她所忌憚的惟有李亦傑一人,見他不在場,以她武功對付這群侍衛自是綽綽有餘,倒也不是胡吹大氣。那頭領心想她既有膽進宮行刺,必是有些本領,對能否將她拿下並無十足把握。另一名侍衛眼尖,低聲稟道:「大人,就算這小子再強,好漢敵不過人多,咱們給他來個群起而攻之。而且他衣前染血,顯然已經受傷不輕。」那頭領仔細打量幾眼,暗自竊喜。點了點頭道:「小子,論單打獨鬥,算我們不是你對手。但你勢單力孤,就別怪我們以多欺少,捉捕刺客,不用假惺惺講究什麼江湖道義。」楚夢琳道:「要一擁而上,你們也打不過我。」左腿微彎,閃電般向一名侍衛撞去。那侍衛膽子最小,方才眾人齊聲喝罵時,他始終不置一語。即令躲在侍衛群中,亦是縮在最偏遠角落,但求不引人注意而已。不料楚夢琳專揀軟柿子捏,這一撞之下,登時肩骨全碎。劇痛之下,猛地揮右拳向身前擊出,卻已是力道衰微,楚夢琳稍一偏頭避過,橫腿在他下盤一掃,扣住他手腕,力將他凌空甩出,撞在幾名奔上前的侍衛身上,幾人都摔倒在地,也有後批趕上時沒剎住腳,給絆倒了的。楚夢琳左腳又向後滑出半步,抵住一人腳尖,這正在她預料之中,回肘上撞,將後方一人撞得口鼻流血,順手奪過他長刀,右足反踹,將那人踹得飛出老遠。

    她武功本就有非凡造詣,這一回得了兵器,更是如虎添翼,轉身揮刀斬落,將一名侍衛手臂整截劈了下來,又搶了他鋼刀,聽風辨形,斜後側退,前一刻所立位置已多出柄長槍,楚夢琳以刀刃相抵,緊貼著對方槍鋒擦上,那人本看準楚夢琳左是個空門,右手趕不及回招施救,才敢冒險一擊,而她憑空又得來一柄刀,變故非在準備之列,只一個疏忽,握槍的五根手指「唰」的聲齊齊削下。一時間哀鴻遍野,四面都是慘叫呼喊,血肉橫飛。轉眼間楚夢琳和那頭領鬥到一起,幾招後一掌將他迫得連退幾步,總算勉強站穩,楚夢琳卻沒上前追擊,站在原地,用力揪住胸前衣裳,氣喘吁吁。她出手時為增強勁道,每招間皆附有內力,重傷下強行調動真氣,吃力程度自不必說。那頭領見了,把手中兵器挽個槍花,壯起膽子又攻了過來。楚夢琳眼前黑,堪堪架住攻勢,卻再騰不出力反襲要害。地上躺著的兩名獨臂人無聲無息的爬到她身邊,抓住她腳踝,分向前後著地一滾。楚夢琳站立已極勉強,再遭外力拉扯,立時朝前栽倒,那頭領的槍尖也刺入她身體。

    兩名侍衛從後搶出,膝蓋頂住楚夢琳腿彎,將她雙手反剪到背後。那頭領接過下屬遞來的大刀,高高揚起,喝道:「小子,錢可以賺,誰教你接了這樁不該接的任務,可是自己找死。就算我們不殺你,他日豫親王也不會留你性命。到了陰曹地府,別變鬼尋我們的麻煩就是。」楚夢琳仰朝天,淒聲叫道:「我生是豫親王的人,死是豫親王的鬼,你們就是殺了我,我一顆赤膽忠心,依然向著王爺!」她傷口源源不絕的湧出鮮血,一身黃衣幾乎盡被染紅,慘白的臉蛋濺了大片血跡,此際正值夕陽西下,落日餘暉映照著她瘦小的身影,竟頗有幾分悲壯意味,就如將赴刑場的烈士一般。這時就聽得一聲「住手!」楚夢琳苦笑心道:「這也夠諷刺,情境真同劫法場相似。卻不知是誰那麼好心,前來救我?」幾名侍衛都垂手侍立,躬身道:「王爺。」楚夢琳無人攙扶,當即站立不住,軟倒在地,淚眼朦朧間看到正是多鐸帶了隨從趕來。

    剛出吟雪宮時,多鐸原是落後李亦傑一大截,其後沈世韻突然暈倒,李亦傑整顆心盡繫在她身上,諸事不顧,立刻奔回她旁邊照料,多鐸百無牽掛,得了這個空子,一路不歇腳的追蹤。好不容易給他趕上,剛好聽到楚夢琳哭喊賭咒。在她說來,只是悲歎自己苦戀無果;在那頭領聽來,是這小子沒骨氣,臨終對主子大表忠心,要向上天乞求寬恕,身故後能贏得個為主而死的美名,對這般「臨時抱佛腳」之舉大感不屑。而在多鐸聽來,卻是兩層含義兼而有之,心煩意亂,暗道:「我僅欲同沈世韻井水不犯河水,這妖女在一邊添什麼亂?如此壞我聲名,對她有什麼好處?須知猜忌最易流傳,今日只消有一人稍起疑心,於我往後行事也是大不利。再說要是任由他們殺了她,我又如何再追回圖紙?」那頭領見他乍然現身阻止,對楚夢琳的話更是信了八分,極力規勸道:「王爺,這刺客圖謀不軌,萬萬留不得……」但他在宮中所待時日不短,自是清楚所知愈廣,定會招致殺身之禍。不該自己知道的,即使無意中聽到也得裝傻充愣,這暗示又不可過於顯山露水,須得大花一番心思。楚夢琳躺在地上,目光仍是濃縮成唯一的焦距。張大了雙眼,想將她一生中這最重要之人看得更清晰些,如能在最後一刻,將他永久印在記憶中,則死亦無憾。可他才一走近,心裡便是陣陣酸,一層水霧氤氳入眼,僅見得他清俊的身影在朦朧中搖搖曳曳。多鐸一把提起她衣領,毫不留情的將她從地上拽起,喝道:「是誰指使你來陷害我?說!」楚夢琳哽咽道:「你……嗚嗚……我……」費力的嚅動嘴唇,無奈喉嚨乾澀緊,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多鐸暗中著急,擔心侍衛中有人心細如,看出些許端倪,忙又撂下話道:「不說是麼?很好,我就帶你到王府中,大刑伺候,且看你的骨頭究竟有多硬!」楚夢琳正想著他往昔的甜言蜜語,倏忽與眼前絕情冷語形成鮮明對比,鋪天蓋地的悲傷漫上,再加之失血過多,內傷外創交雜,瞬間失去了知覺。多鐸不向眾侍衛交待,半拖半扯的拉著她就走。

    楚夢琳四肢有如灌滿了棉花,多鐸幾如半扛著她,感到軟綿綿的嬌軀緊貼在背上,更有微微散的少女體香,心下依舊微有動容。顛簸間看到她裸露出的小臂上條條紅腫的鞭痕,大多雖已結痂留疤,仍可想見當初受刑之慘。他對楚夢琳也算不得全然虛情假意,念及同她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愉悅時光,忍不住又生起些許憐愛。將她帶回王府,扶著她身子靠在榻上靜臥,點過幾處止血穴道,握住她手掌,渡以內力。才覺她神識恢復些許,就忙甩開她手,好似對何邪祟之物退避三舍一般。遂在房中踱步沉思:「我要騙她心甘情願交出圖紙,還得從正面入手。但她醒後定會先追問前事,卻怎生回應的好?實是麻煩,說幾句話都不得安寧。」

    楚夢琳眼皮似有千斤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張開雙眼,迷迷糊糊的打量四周,心裡只想:「我定是死了。可這裡又是哪兒?」渾覺全身都在隱隱痛,沒一處完好,呻吟一聲,過得好一陣才記起詳細經過,那一幕幕在眼前浮過,如此真實,卻又如此迷濛,真如做了場大夢。又看到多鐸站在窗前,正背對著自己,觀來憂心忡忡,似有何事委決不下。忽地一驚:「我怎能用原聲說話?這副樣子,醜也醜死人了,可千萬別給他知覺!死了也要讓他記著我從前漂漂亮亮的樣子。」雙手在床邊用力一撐,翻身下地,走到一邊圓凳上坐下,蹺起二郎腿,粗聲粗氣的道:「你府裡有哪些刑具,儘管拿出來對付我。實在不行,就將我交給沈世韻處置,隨你的便。」多鐸歎了口氣,走到她右邊坐下。楚夢琳大驚,匆忙扭頭向左。多鐸耐心十足,站起身又坐到她左邊。楚夢琳扭頭向右,多鐸索性托住她臉,輕輕扳轉,面朝著自己,楚夢琳頭不能動,就調開視線,津津有味的張望房梁。多鐸歎道:「何必呢,夢琳,我真的沒有想到,竟然是你。」

    楚夢琳駭得劇烈一抖,心臟也欲從口中衝出,轉念一想,又暗罵自己糊塗:「真笨,他既能帶你回來,又將你平放在床上,當然有充足的時間仔細觀察。」聽他的語氣溫和中含有寵溺,似乎又回到了初識之時,但越是清楚勝景難返,往事不可追,便越覺心痛得厲害。咬了咬嘴唇,忍下喉間哽咽,澀然道:「這就是造化弄人,你若是早知道是我,在吟雪宮也不會說那些話了罷?可惜……可惜……正是無意中所言,才最屬真情之所現。偏又被我聽到了。」多鐸心道:「她說得沒錯。不過我不可遵循常規辯解,還得另闢蹊徑才是。」轉口道:「不,就算知道是你,我對韻妃娘娘,也還是說那一些話。」楚夢琳本道他會驚慌掩飾,但須他稍露慚愧之色,即可順籐而上,嚴詞質問。而他神色鎮定,就如雙方顛倒了過來,懷有冤情者反成了合該心虛的。極力忍住淚水,拚命要讓憤怒取代悲傷,道:「如何,我已經沒了利用價值,就連說幾句好話哄哄我開心,你也沒耐性了麼?」多鐸道:「並非如此,對你而言是好話,對韻妃娘娘可不算。唱戲就要唱足全場,不能因缺少重要看客就篡改戲詞啊。她手握大權,我暫待一時之辱,在她面前假意迎合,先穩住了她,便於日後行事暢通無阻。能成就大業者,則須忍常人所不能忍,尤其是如我一般位高權重,所背負的擔子更是加倍艱巨。世人何等非議,我皆可置諸腦後,但若連你也無法理解,我還能指望幾人懂我?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確是真心實意。而今你如此疑我,難道咱們的一切回憶儘是虛假?那也未免太令人心寒了,要說彼此相戀,只要你我二人心知肚明即可,無需外人佐證,更沒必要去跟她細說。在潼關我待你怎樣,你又不是不知。為大計著想,不得不壞些口德。莫非你寧可信幾句歪門邪道的混帳話,也不肯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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