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罕驚異地看了他一眼,遲疑道:「可是,皇上真得打算就這樣放她走嗎?」
鐵穆耳沉默片刻,低聲道:「阿罕,你馬上帶領二十名大內侍衛,日夜兼程,趕往北地,一定要趕在張好古之前到達軍營。」
阿罕猶豫了一陣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屬下把張大人帶回來。」
鐵穆耳輕輕搖頭,許久,又點點頭,歎息一聲道:「依她的性子,定然不肯回來,必要之時,你可設法制住她,事非得已,她若要怨朕,也只有讓她怨了。」
「必要之時。」阿罕反覆地默念這四個字,忽想到一事,忙道:「皇上,要不要把李正風抓起來,治他的罪。」
鐵穆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治罪,以私放朝廷命官的名義治罪?把張好古女扮男裝,從軍入伍,考取狀元的事告諸天下嗎?」
阿罕聞言語塞。鐵穆耳眸中忽然露出一抹溫暖的笑意:「看來這世上,最瞭解朕的,還是只有她。」阿罕不敢再多話,拱手道:「是,微臣領旨。」快步退了出去。
鐵穆耳待阿罕走遠,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眉頭緊皺,眼中疑慮重重。
我騎著馬一路急馳,迅出了城門,駛上官道,往前奔了幾個時辰,此時天空已漸漸露出魚肚白。到了一個岔路口,我勒住馬韁,稍稍停頓了一下,挑了那條通向北地的小路,又往前奔了兩個時辰,天漸漸大亮起來,前面又是一個岔路口,我看著它,忽然猶豫了起來,二哥現在想必已經知道我離開大都的消息了,以他的心智,自然能猜到我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就是北地,倘若現在過去找少華,豈不是自投羅網。
我勒住馬韁,在路口徘徊了許久,抬起頭,看向中間那條路,這是通向西北的,離北地很近,不如走這條路,然後折向北地吧。我沉吟片刻,終於下定決心,打馬向西北方急馳而去。
九王府。
王爺坐在席上,正在慢慢運功調息,額上沁出微微的汗珠。這時,門無聲地打開了,阿桑輕輕走進來,見到此景,立在一旁,不敢出聲打擾,過了好一陣,王爺緩緩睜開眼,看著他道:「怎麼樣?」
阿桑拱手道:「啟稟王爺,屬下剛剛接到消息,鐵穆耳頒下旨意,准許張好古回鄉探親了。」
王爺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古怪,似喜似憂,許久方才徐徐歎道:「她已經走了。」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語氣忽轉柔和,輕聲道:「皇后的寶座都不能留住她,還有什麼能夠留住她呢?」
阿桑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頭,沒有言語。
王爺輕歎一聲,又道:「也許這世上,沒有什麼能留住她,不過。」他輕佻雙眉,低聲笑道:「是人就有弱點,她的弱點,就是太重情義,一聽皇甫少華有難,就急著趕往北地。否則,就算阿罕撤走侍衛,大開城門,她若是不肯走,本王又能如何?」
阿桑憂道:「只是阿術此人太過奸詐,今日雖助了王爺,只怕他日又會背叛王爺。」
王爺淡然一笑:「阿術因張好古之事,觸怒了鐵穆耳,若想重回朝堂,就只有全心依附本王,又何來背叛二字。」
阿桑聞言,遲疑了一陣,終於鼓起勇氣道:「屬下不明白,只是區區一個漢人女子,王爺如此一心傾注於她,只恐誤了將來的宏圖大業啊。」
王爺搖頭笑道:「你錯了,本王何時說過要放棄皇圖霸業?大元的天下本來就是屬於本王的,只是時機未到而已。等本王身體復原之後,就向母后請一道旨意,納孟麗君為妃,再利用推舉大汗之機,奪了鐵穆耳這小兒的帝位。到時萬里江山和女子就都是本王的了。」
阿桑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很快黯然道:「王爺,恕屬下直言,這個女人美則美矣,卻是一個禍根,只怕會對王爺不利。」
王爺攸地睜開眼,怒視著他,阿桑迅跪下道:「屬下願意接受王爺處罰,只是在王爺處罰屬下之前,請聽屬下把話說完。」
王爺沉默片刻,眼中怒意忽然消散:「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其實那些所謂的禍國紅顏,罪不在她們,而在君主。歷朝歷代為君者,哪個身邊沒有美女相伴,後宮佳麗三千,出眾者當不在少數,英明睿智的君主,自會以國事為重。君主自身荒淫無道,禍國泱民,丟了大好江山,卻將罪責推在弱女子身上,實在是可笑之至。這個道理鐵穆耳自然明白得很,只可惜阿罕卻不明白。」
「王爺。」阿桑抬起頭看著他,還想再說什麼。
九王爺伸手止住他:「我知道你對本王一片忠心,只恐美色誤了我的大業,若本王料得不錯,阿罕放走張好古,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是啊,美女怎能與江山相比,但若是沒有心愛的女子陪伴身側,共享榮耀,就算得了江山,又有何樂趣而言。對孟麗君這樣的奇女子,鐵穆耳不會放手,本王就更不會放手了。」
阿桑無聲地歎了口氣,拱手道:「王爺英明。」
王爺站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阿桑,低聲道:「張好古這一走,定然不肯再回來,你馬上帶幾個得力的手下,日夜兼程趕往北地,最好趕在張好古和阿罕之前到達,這封信由你親自交給耶城縣尹,教他依信上之言行事。」
阿桑躬身道:「是,王爺。」
九王爺略想了想,笑道:「你附耳過來。」阿桑聞言湊到他近前,王爺在他耳邊低聲說了許久,阿桑點了點頭,拱手道:「王爺放心,屬下告退。」緩緩退了出去。
天邊漸漸露出魚肚白,西安州的州府所在地,安城的大門剛剛開啟,一騎快馬,捲起一路煙塵,飛快地馳進城門,馬上坐著一個少年,穿著一身白色的錦袍,頭束銀冠,腰上佩著一把鑲著明珠的寶劍,生得眉若春山,目如秋水,唇紅齒白,膚如凝脂,笑起來燦若桃花,美若仙子。讓人看得目眩神搖,幾乎不能自已。
少年一直馳到大街正中的一家酒店前,方才停下來,縱身下馬,邁著大步進了酒店。掌櫃的是一個穿著皮袍的胡人,頷下留著幾綹長鬚,見他進來忙迎上去笑道:「這位客倌請進。」又對身後一個模樣俏麗的胡人少女叫道:「小翠,快給這位客倌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