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看著他道:「正風,還愣著幹什麼,快過來呀。」李正風忙收斂心神,把馬牽過去拴在竹林邊,返身到我身邊笑道:「喜歡這裡嗎?」
我道:「那是當然,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正風,謝謝你。」
李正風道:「只要你開心,這些實在都算不了什麼。」
我輕輕摘下臉上的面具,歎道:「連天鵝都能自由自在地在天空飛翔,而我卻只能終日生活在這付面具之下,不知何時才能擺脫這付枷鎖,過上逍遙自在的日子。」
李正風忙道:「好古千萬不要憂慮,你心中有遠大的理想,又有滿腹的抱負,在朝不過短短的幾十天,便為天下百姓做了幾件大事,連正風心中都十分佩服你。人生在世就是這樣有得必有失。」
我聞言看著他道:「想不到正風如此知我心,看來能交上你這個知己好友,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李正風道:「正風能有好古這樣的朋友,也覺得很快樂。」
我笑道:「即如此,我便獻歌一,以便向你表達我的謝意吧。」言罷壓低嗓音,輕輕唱道:
「道不盡紅塵捨戀,訴不完人間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緣。流著相同的血,喝著相同的水,這條路漫漫又長遠。紅花當然配綠葉,這一輩子誰來陪,渺渺茫茫來又回。往日情景再浮現,藕雖斷了絲還連,輕歎世間事多變遷。
愛江山,更愛美人,那個英雄好漢寧願孤單。好兒郎渾身是膽,壯志豪情四海遠名揚。人生短短幾個秋啊,不醉不罷休,東邊我的美人哪,西邊黃河流。來呀來個酒啊,不醉不罷休,愁情煩事別放心頭。」
營帳內,兩個大內侍衛向阿罕拱手道:「參見大人。」
阿罕看著他們道:「不是叫你們保護張大人嗎,怎得擅離職守?」
侍衛道:「張御史和李將軍到山後竹林去了,還帶了一個侍衛,屬下等不知該不該跟去,所以回來向大人請示。」
阿罕道:「有這等事?看來這個張好古和李正風的關係很不一般啊。」
他低頭想了想,見兩個侍衛還站在他面前看著他,便道:「這幾日你們就不用跟著張大人了,有李將軍保護他應該不會有事,你們下去吧。」侍衛忙拱拱手退了出去。阿罕轉身皺眉想了一陣,快步走出去,牽了一匹馬,縱身躍上,向竹林方向馳去。
湖畔,一曲唱罷,我回頭見李正風呆呆地站在那裡出神,忙道:「怎麼,不好聽嗎?」
李正風臉上微微一紅,笑道:「不是,是太好聽了,我聽得入迷,以至有些失態,請好古見諒。」
我笑道:「這有什麼,不過我唱了歌給你聽,你表演什麼來表達對我的謝意呀?」
李正風聞言想了想,走到一塊潔白的大石旁,對我招手道:「你過來,坐在這裡。」我快步走過去,對他笑道:「正風請。」李正風伸手到竹枝上取了一片細長的竹葉,坐在我身邊笑道:「正風不會唱歌,不如吹這竹葉給你聽吧。」言罷把竹葉含在唇上,輕輕吹了起來。此時四周萬籟俱寂,只有清亮的樂聲從李正風唇中逸出,婉轉悠長,悅耳動聽。
阿罕騎著馬到了山坡前,飛身下馬,施展輕功慢慢潛過去,卻見張漁守在竹林外,不由一愣,想了想,只得縱馬回去。
一曲即罷,我還在出神,李正風道:「不喜歡嗎?」
我笑道:「不是不喜歡,而是太喜歡了,這是什麼曲子,聽起來很有意思啊。」
李正風笑道:「這是我很小的時候,我爹教我吹的,是鄉間小調,我還怕你不喜歡呢。」
我道:「很好聽啊,只是我來大都這許多日子,怎麼從未見過你的爹娘。」
李正風低下頭輕聲歎道:「他們都已經過世了,如今我家中只剩下我一人。」
我聞言心中傷感,忙道:「正風何不早些娶妻生子,也省得一個人寂寞。」
李正風轉頭看著我道:「我在等一個人,希望她有一天能明白我的情意。」
我見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心中一動,忙轉頭避開他的眼光笑道:「你會不會用竹葉吹鳥叫啊。」
李正風道:「會啊,不如我吹,你來猜猜是什麼鳥叫。」
我道:「好啊,好啊,快吹吧。」
李正風把竹葉含到嘴裡,輕輕吹了一下,我想了想道:「莫非是布谷鳥。」李正風點點頭,又吹了一聲,我笑道:「肯定是黃鸝。」李正風朝我一笑,又吹了長長的一聲。我忙用手捂著耳朵道:「啊,好難聽啊,一定是貓頭鷹叫。」李正風笑道:「錯了,是老鷹。」
我想了想道:「不行,總是你吹我猜,不如讓我吹,你來猜吧。」說完就去取他手中的竹葉。李正風不覺一怔,見我取了去欲含到嘴裡,忙道:「不如我另摘一片吧。」我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紅紅的,醒覺過來,忙把竹葉還給他道:「好吧。」李正風起身挑了一片極細長的,輕輕放到我手裡,我把它含到嘴裡,先試了試音,想著夜鶯的叫聲,便吹了一下,吹得沙啞難聽,李正風笑道:「莫非是烏鴉叫?」
我臉紅道:「人家可是第一次吹,不許笑。」李正風忙道:「我不笑了,你繼續吹吧。」
我深吸一口氣,又試了幾下,漸漸吹得有點味道了。最後終於吹出了夜鶯的叫聲,看著李正風笑道:「怎麼樣?」
李正風歎道:「好古真是個聰明人,學什麼都這麼快。」
我道:「正風你也很聰明啊,我很喜歡聽你吹的曲子,不如你教我吧。」
李正風笑道:「好啊,一言為定。」言罷站起身,走到自己那匹黑馬前,到馬背旁的袋子裡變戲法似的掏出一罈酒來,捧著放到大石上,見我驚異地看著他,忙道:「這是西域的美酒,名叫海棠春,酒性不烈,好古不妨嘗嘗。」說完忽然拍了下頭道:「糟了,忘了帶碗。」
我笑道:「這好辦。」站起身抽出腰間劍,砍下一根竹子,李正風見狀忙上前來幫我,很快削了兩個竹筒出來。拍開泥封,滿倒了兩筒,拿起來對我笑道:「好古請。」我和他輕輕碰了一下,一飲而盡,笑道:「就這樣喝酒,未免太悶了,不如我們來對詩吧,誰輸了,誰就喝。」
李正風忙道:「那不行,還不如直接叫我把這罈酒全喝了呢。好古想個簡單的法子吧。」
我想了想道:「那就石頭,剪刀,布吧。」言罷握緊拳頭伸到李正風面前道:「這便是石頭。」又伸出兩個手指道:「這便是剪刀。」最後張開手指道:「這便是布。」
李正風道:「怎麼玩呢?」
我道:「布和石頭,是布大,布和剪刀,是剪刀大,石頭和剪刀是石頭大,記住了嗎?」
李正風想了想道:「記住了。」
我道:「那好,現在開始,一、二出了剪刀,李正風出了布,我笑道:「你輸了,快喝。」李正風拿起竹筒一飲而盡。言道:「再來。」
明月漸漸東移,兩人在這裡你一杯,我一杯不覺喝了很多。我眼前慢慢起黑來。李正風指著遠處道:「好古,你看,又有天鵝飛過來了。」言罷沒聽到回音,回頭一看孟麗君已經靠在身旁睡著了,滿頭的黑如瀑布般密密地傾瀉在潔白的大石上。
淡淡的月光照在她臉上,留下一抹銀色的光影。李正風慢慢俯身過去,仔細看著她的臉,只見她的睫毛長長的,微微翹起來,臉上浮起兩團暈紅,嘴唇象草莓一樣鮮艷紅嫩,嬌艷欲滴。李正風看著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愛意,遠處響起天鵝輕輕在水草中扑打的聲音,草從中有蟲兒在低聲歌唱。李正風悄悄湊到她耳邊輕聲喚道:「麗君,麗君。」麗君不答他。
李正風凝神看著她的嘴唇,心底忽然湧起一股強烈的衝動,忍不住想吻她,遲疑了一下,慢慢貼近她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