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我穿上一身黑衣,蒙了臉,悄悄行到王府牆外,看看四下無人,縱身上牆,正欲跳下去,忽然覺得有一些古怪,偌大的宅院竟然空無一人,連一個侍衛家人都沒看到,「其中必定有詐,」我心中暗道。想了想,拈一塊瓦片,輕輕向遠處的樹後一擲,一聲輕響,登時掠出幾條黑影,向聲響處撲去。看身手都極為矯健。我歎口氣,拭去頭上的冷汗。果然戒備森嚴,這樣怕是進不去了,還得另想辦法才是。
第二日,我躲在王府後門外,見一個穿紅衫的丫環提了籃子出去,我便悄悄跟著她,直跟到菜場,見她買了好些菜,方才轉身回去。直走到一個僻靜處,我橫掌向她頸上一擊,另一隻手去接她的籃子,丫環應聲倒下。我把丫環抱到一堵牆後,換了她的衣服,想了想,點了她的昏睡穴。便提了籃子,大搖大擺地回去,到了門,我低著頭慢慢跨步進去。侍衛看了我一眼,什麼都沒說。進了後門,我依稀記得廚房的位置,忙把菜提了去。走到門外,一個僕婦接了我手中的籃子,一邊叫道:「買個菜也去這麼久。」我低著頭不敢應聲。僕婦道:「還不快去前面伺候,成日家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麼?」我連忙輕輕應著退出去。到了院中,看看沒人注意我,慌忙加快腳步,進了後園的角門。
一陣琴聲傳來,我立住腳,抬起頭,只見遠遠的涼亭之上,坐著一位白衣的王爺,他身後站著幾個侍衛,面前一個女子正在撫琴,離得太遠,看不清她的面目。我慢慢走上前,旁邊一個丫環端了一個盤子過來,盤中是幾樣晶瑩剔透的點心,還有一壺酒。我忙道:「姐姐,不如讓我幫你送過去吧。」丫環抬眼看著我道:「妹妹,你是新來的麼?」我點點頭。丫環好心道:「你小心些,王爺這幾日心情不好!」我低聲應了,接過盤子,屏息靜氣,慢慢走上涼亭,王爺一心聽著琴聲,兩眼望著面前的荷花池,正是初冬時節,池中一片頹敗景象。我心道:「這些殘枝敗葉,有什麼好看的。」一隻手托著盤子,另一手把點心一樣樣擺在王爺面前。又拿起酒壺,給王爺斟了一杯酒。
我心裡緊張,手不禁有些顫抖。還好王爺眼光正在面前彈琴的女子身上。我斟好酒,抬頭看那個彈琴的女子,只見她穿著粉紅的衣裙,頭上插著珠簪,面容也有些像我,只是卻不是雲姬。我心道:「這個王爺好無聊,每日找些像我的女人來做什麼,那個雲姬到哪去了,莫非是我猜錯了。」我這裡想著事,不由出起神來。旁邊一個侍衛上前對我道:「你且退下。」我忙端起盤子,匆匆下了涼亭。王爺聽侍衛說話,回過頭來看了一下我的背影,復轉過頭,半晌忽然一驚,這個背影怎得這樣熟悉,再回頭看時,人已消失不見了,王爺招招手,一個侍衛忙俯身上前,王爺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侍衛躬身去了。
我出了角門,看看無人,便飛也似地跑去,直跑到一所低矮的平房前。卻看到一扇鐵門,門上還上了鎖,我上前去看,鎖上沒有灰塵,顯然時常有人進出,正在這裡暗自思量,一個侍衛忽然閃出來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忙低聲道:「奴婢是新來的,認不得路,不意走來這裡,請問侍衛大哥,這是什麼地方?」
侍衛道:「到了王府,便要知道這裡的規矩,不該你知道的事,不要多問。」我忙點點頭,唯唯喏喏地向後退去。直退到角門邊,轉過身,正在想著到哪去查探,忽有一個侍衛過來道:「你卻在這裡,王爺找你過去問話。」我大驚道:「王爺怎得要找我。」侍衛笑道:「你有福了,若是被王爺看中,這輩子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我心中忐忑,猶豫著是不是將侍衛擊倒逃了出去。回頭看看院中無人。確實是好時機。但這樣出去了,連皇甫少華關在哪都不知道,豈不是白來一趟。若跟著侍衛去見王爺,只怕被他瞧出破綻,便逃不了了。
我這裡想來想去,侍衛早等得不耐煩,粗聲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我想了想,一咬牙,心道:我這付模樣,他總不會看中我吧。於是腳下便慢慢地向前行去。走到涼亭上,我跪下道:「奴婢參見王爺。」王爺道:「你抬起頭來。」我緩緩抬頭,正對上王爺那雙笑吟吟的眼睛。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你叫什麼名字。」我輕聲道:「奴婢小紅。」王爺又道:「你可會跳舞或是彈琴。」我忙道:「奴婢是鄉下來的,一直在廚房裡侍候。其它的都不懂。」王爺想了想道:「你去吧。」我站起身,慢慢轉身退下去。背上已經出了冷汗,還好衣服穿得厚。正在暗自慶幸。身後王爺忽道:「且慢。」
我無奈回頭道:「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王爺又仔細看了看我道:「以後你不要去別處了,就在我身邊侍候吧。」我忙跪下道:「謝王爺,」這才慢慢退到涼亭一側,垂手站著。旁邊的侍衛低聲對我道:「小紅,能留在王爺身邊,離侍妾的位子就不遠了。」我臉上堆著笑,心中卻暗罵道:「這個色狼王爺,不知糟蹋了多少青春少女,完了還要她們對被他糟蹋感恩戴德,真不是東西。」
王爺聽完一支古曲,轉頭對那個女子道:「惠姬,把你練的那支曲子彈來聽聽。」女子慌道:「王爺,奴婢還未練熟。」
王爺怒道:「那日我在青樓中,便叫聽過此曲的樂師細細記下音譜和歌詞,你已經練了這許多日子,竟然還敢說不熟。」
女子含淚道:「奴婢不敢,只是樂師記得並不齊全,彈得曲子很不流暢。所以奴婢才……。」
王爺道:「不必再說,你現在就彈,彈得不好,別怪本王不留情。」
女子無奈,跪下拜了一拜,慢慢起身坐在琴榻前,手撫琴弦彈奏起來,口中一邊輕聲唱道:「焚身以火,讓火燒熔我,燃燒我心,噴出愛的頌歌。奮不顧身,投進愛的紅火,我不願意,讓黃土地埋了我,讓我寫下詩,……」
她彈得許多地方變音變調,唱得歌詞也不全,王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看就要爆。我心中凜然,正在暗自思忖,王爺突然用勁一捏,手中酒杯碎了,杯中的酒一滴滴落在石桌上。王爺向後一擺手道:「把她給我拖出去,杖打五十。」兩個侍衛上前,拖著女子向後行去,女子似乎知道求也無用,只是哀哀哭泣。我心中大為不忍。想到這個王爺還不知要為這支曲子害死多少女子。不由歎一口氣,心道:「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了,救一個是一個吧。」想到這裡,我趨前幾步,跪在王爺面前道:「王爺,請聽奴婢說幾句話可好。」王爺怒道:「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給我下去。」我再趨前幾步,叩道:「王爺,這支曲子奴婢在鄉下曾聽人唱過,不如讓奴婢唱給王爺聽,聽完之後,若王爺覺得不好,再責罰奴婢如何。」
王爺聞言,沉吟了一陣道:「你們先放了她。」又看著我道:「你若唱得不好,本王定不輕饒。」我點點頭,毅然站起,走到王爺面前,變聲唱道:「焚身以火,讓火燒熔我,燃燒我心,噴出愛的頌歌。奮不顧身,投進愛的紅火,我不願意,讓黃土地埋了我,讓我寫下詩,讓千生都知道有個我。讓萬世都知道有個你,共享福禍,焚心以火,燙上愛的深烙,燃燒的心,黃土地埋不了我。」
一曲終了,王爺低頭想了想,忽然站起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忙道:「奴婢只是個鄉下丫頭。」
王爺道:「你撒謊,鄉下丫頭如何會唱這歌。」
我輕聲道:「奴婢在鄉下聽一個人唱過。那人還教了奴婢幾次。」
王爺驚道:「你可知她是何人。」
我道:「她長得十分美貌,只是神色憂傷,穿著一身白衣,每日在林間放歌,教會奴婢以後便飄然而去了。」
王爺慢慢坐下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良久,他忽又對那個女子道:「小紅唱的你可記住了,」女子輕輕點頭,王爺道:「你下去吧,以後要勤練這支曲子。」女子低聲道:「謝王爺,」轉身出去,眼光落到我身上,露出感激之色。我向她微一點頭。她從我身邊擦過,慢慢退了下去。
我正在思量自己是不是也該退下了。一旁的王爺笑道:「小紅,你來給本王斟酒,」我只得過去拿起酒壺,斟滿一杯。王爺看著我的手道:「坐到本王身邊來。」我猶豫著不敢過去。王爺伸手把我一拉,我只得坐下來,嘴中道:「謝王爺。」王爺看看我道:「你的性子很像一個人,當日她也是為了不讓我處罰歌妓,才出來唱了這歌。」我低聲道:「王爺說的是何人。」王爺眼望遠方,輕聲道:「一個不一般的人。」言罷,輕輕歎了口氣。我不敢抬頭看他,只是默不作聲。在涼亭上坐了許久,天漸漸黑了。王爺站起道:「你先下去歇息,等會我會叫王婆給你準備香湯,你沐浴之後,便到本王的寢房來。」說完轉身走了。我呆呆地站在涼亭之上。侍衛在我耳邊道:「姑娘大喜,今日便要做九王爺的侍妾了。」
我目送他們走遠,不由氣恨地跺了一腳,心中咒道:「好荒唐的王爺,這樣荒淫無度下去,不用我來殺你,你便會死在女人身上。」
一個老太婆來找我過去,我慢慢跟在她身後,瞅瞅四下無人,對著她腦後狠命一擊,老婦軟軟地倒下,我拖著她的雙腳,把她塞在樹叢後,心想,就是有你們這些幫兇,害了多少美麗少女,從此呆在這深院之中,再也不能見天日。想著心裡越惱怒,把老婦的外衫脫下,撕成條綁在她身上,又扯塊布將她的嘴堵了。這才拍拍手出來。沿著迴廊向前走去。走到一個拐彎處,見一個青衫的丫環在前面,我忙上前道:「姐姐,王爺如今在哪裡,方才有個侍衛要我向王爺傳話。」丫環看看我道:「王爺就在前面的上屋裡。」我忙點點頭,朝著那個方向急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