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鐵穆耳見到來人,吃驚地叫道。
皇甫少華看看他,又看看他懷裡衣衫不整,頭凌亂的人,忽然大聲笑了起來:「好,好,我的好二哥,我的好四弟。你們瞞得我好苦。」笑聲中全是悲傷之意。
鐵穆耳忙道:「三弟,你聽我解釋。」
皇甫少華眼中淚下如雨,一跺腳飛身奔了出去。
「三弟,眼見未必為實啊。」鐵穆耳在後急叫。皇甫少華早已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是施展步法,往前飛奔,沒有方向,沒有目標,就這樣一直奔下去,似乎想把所有的痛苦,悲傷全部拋在腦後。
房中的鐵穆耳苦笑一聲,看看懷裡的人,搖搖頭,快步出了門,走到樓下,抱著孟麗君上了馬,向遠處馳去。
小菊在樓下冷眼看著這一切,門外,劉彥昌急急趕來,見到小菊,一把抓住她問道:「孟麗君在哪。」小菊笑道:「少爺來得不巧,她已經被她的情郎帶走了。」
劉彥昌大怒道:「你胡說什麼。是誰帶走了她。」
小菊道:「她的情郎很多,我原以為是那位皇甫少華公子,沒想到是個蒙古人。」
劉彥昌看著她,猶自不信,又道:「孟映雪那個賤人呢。」
小菊道:「你想找她,我已約了她在城外拱橋邊見面。」
劉彥昌抓著她的手道:「你帶我去。」
小菊道:「遵命。」便帶著劉彥昌向城門走去。
我從昏睡中醒來,頭好痛,渾身也酸痛不已,忽然想到之前生的事,不由大驚,一下翻身坐起,檢視自己身上,還好衣衫還算完整,再看周圍,卻是個極大的房間,房中擺設古樸典雅,架上還放著一個極大的花瓶,瓶中插著幾枝叫不出名字的花。我慢慢起身,在房中走了幾步,忽聽門響,我忙退步轉到床後,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
「二哥,」我驚喜地叫道。
鐵穆耳微笑著向我伸出手。
我飛身撲到他懷裡,他摟住我,在我背上輕輕拍了拍。我抬頭看他,見他面帶笑容,神色如常,又想到昏倒前的情景,心中疑慮。退後幾步道:「二哥,是你救了我。」
鐵穆耳笑著點點頭。
「那你看到了什麼。」
鐵穆耳會心地看看我,輕聲道:「二哥進去的時候,你正躺在床上睡覺。」
我心中不信,想起那一幕,猶心有餘悸。又道:「你還看到了什麼。」
鐵穆耳笑道:「我看你睡得那麼香,不忍心叫醒你,便把你一直抱到這裡來,一路上馬匹顛簸,你居然都沒醒。」
我雖知道他在說謊,但又找不到破綻。凝神看了他一陣。又想到這一切,都拜妹妹映雪所賜,枉我如此信任她,不由心中大痛。眼前一片水霧。
鐵穆耳道:「從陽谷縣到這裡,一路都有人暗中害你,你可猜到是何人。」
我心知是二娘和映雪,但她們畢竟是我在這個世上的親人。猶豫了半晌,終於不忍說出。只輕輕搖了搖頭。
鐵穆耳知我心中顧慮,歎了口氣道:「你先在這裡住幾日,好好歇息。」說完便轉身走出去,輕輕合上門。
我一人坐在床上,久久地望著窗外,陷入沉思之中。
「你這個賤人,又想使什麼花招。」劉彥昌瞪著映雪道。
映雪笑著說:「我不過是想幫你。」
「你有這麼好心,我不信。」
「爹爹已經把姐姐許給了皇甫少華,你不知道麼。」
「我知道,所以我要找麗君問個清楚。」
「其實,我有個法子可以讓你得償所願。只是不知你肯不肯做。」
劉彥昌疑惑地看著她,猶豫不決。
「你不願意就算了,」映雪道。
劉彥昌忙道:「是什麼法子。」
映雪招手道:「你附耳過來。」劉彥昌聽了半日,看著她疑道:「這樣就行麼。」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映雪笑道。
「也罷,我就信你這一回,事成則好,事若不成,我定會休了你。」劉彥昌道。
映雪看著他,不住地冷笑。
我在這個極大的庭院裡住了幾日,很是無聊,鐵穆耳又一天到晚看不到人。心中想到小蘭,有些想念她。便打算出去。走到門口,兩個侍衛模樣的人攔著我說:「公子要到哪裡去。」我道:「我想出去走走。」侍衛忙道:「我家主人吩咐了,公子要好生休息,不要出門。」我一聽怒道:「我是你家公子的客人,不是犯人。你們不讓我出去,等你家主子回來,我便要他責罰你。」侍衛聽了,不由把手縮了回去。我一仰頭,跨出大門,揚長而去。
來到將軍府前,我猶豫了一下,抬步走了進去。家丁見了我拱手道:「柳公子回來了。」我問道:「小蘭呢?」家丁道:「在她房裡。」我忙找了去。走到門口,便聽到小蘭在裡頭絮絮叨叨地說:「小姐,你到哪去了,這許久不回來。皇甫公子先前還四處找你,這幾日不知怎的,日日晚上出去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回來,見了我也不理,這倒也罷了。他也不去找小姐了,我催他,他還嘿嘿地冷笑。皇甫老爺的話他都不聽。」
我在門外聽了,不由大驚。一推門進去道:「小蘭,皇甫公子去哪了。」
小蘭見了我大喜,撲到我懷裡道:「小姐,你可回來了。」
我笑著拍拍她又道:「我方才在門外聽你說皇甫公子,是不是真的。」
小蘭聽了嘟著嘴道:「皇甫公子真是的,這幾天跟換了個人似的,誰都不理,老爺叫他都不聽,問他什麼也不說。現在肯定又出去喝酒了。」
我一聽大急道:「小蘭,你快帶我去找他。」
小蘭忙應道是。拉著我的手出了大門,便向前走去。
皇甫少華從酒館中跌跌撞撞地出來,手中猶提著個酒壺,往嘴裡倒著酒,倒完了,便往路邊一丟,這時,一個模樣俊秀,十七八歲的少年向他拱手道:「閣下便是皇甫公子。」皇甫少華斜眼看著他道:「你是誰。」少年道:「在下翠微鎮劉彥昌。」「翠微?」皇甫少華想了想,好像很耳熟啊。劉彥昌道:「公子還想喝酒麼。」少華道:「想,想得很呢。」劉彥昌笑道:「公子請隨我來。」皇甫少華慢慢跟在他身後,搖搖晃晃地去了。
我和小蘭找了許多家酒館,都見不著少華的影子,心內不由大急,這時一個黃衣服的丫環走到我面前道:「你想找皇甫公子。」我抬頭看她:「你不是小菊麼。」小菊笑著道:「我知道皇甫公子在哪。」說完,轉身向前走,我半信半疑地跟在她身後。
拐過一條小巷,小菊指著前面一座燈光通明的地方道:「皇甫公子就在那裡,」說完便轉身走了。我快步向那裡走去。只見樓上一塊牌匾,上書:醉紅樓。門前幾個女子正在招攬客人。我心裡咯登一下,又是妓院。小蘭在我身後道:「小姐,我不信皇甫公子會來這種地方。」
我回頭看她一眼,咬咬牙向裡走去。途中幾個女人伸手來攔我,都被我推開,老闆見我面色不善,忙跑過來問道:「公子有何事。」我冷冷道:「我找一個人,他叫皇甫少華。」這時旁邊過來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子道:「皇甫公子在樓上倚紅的房裡。」
「請這位姐姐帶路好嗎?」我笑道,一邊塞了一錠銀子在她手中。女子大喜,伸手拉著我道:「公子,請隨我來。」一路走去,滿耳都是淫詞浪語,濃烈的脂粉香讓我窒息,我皺著眉跟在女子後面,心中怒火越燒越大。
女子指著前面一扇門道:「就是這裡了。」說完轉身退了下去。我貼到門上,聽到裡面的浪笑聲,不由大怒。一腳把門踹開。裡面的男子正摟著一個女人調笑,聽到門響,抬起頭來,正是我那日思夜想,欲托終身的皇甫少華。我怒目看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皇甫少華笑著看著我道:「來呀,一起來呀,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說完把一杯酒倒入口中。懷中的女子吃吃笑了起來。
我大步走到他面前,把一壺酒盡數倒在他頭上,怒聲道:「皇甫少華,今生今世我不想再見到你。」說完轉身出去,砰的一聲關上門。小蘭在我身後叫道:「公子,公子。」我只不理她,飛也似地下了樓。向大門外走去。
門外閃出一人,攔在我面前叫道:「麗君。」我抬眼一看,是劉彥昌,我道:「你不陪著你的嬌妻,到這來幹什麼,來看我的熱鬧麼。」
彥昌一驚道:「麗君,我是特意到大都來找你的,映雪那個賤人,我會休了她。我心中愛的只有你呀。」
「是麼,」我冷笑一聲:「你們這些虛偽的男人,只會說些花言巧語欺騙我們,我再也不會相信了。」
劉彥昌急道:「我對你是真心的,你還不明白麼。」
「你即已娶了映雪,就該好好待她。我和你緣分早已盡了。還不快讓開。」
「麗君。」彥昌不甘心地看著我,我施展步法避過他,向前急奔而去。
「麗君,麗君,你等等我。」身後傳來彥昌焦急的聲音。我不管不顧地飛跑而去,直跑到城門口,望著高高的城樓,心中無限悲苦。思來想去,只有回到客棧拿了東西,離開這惱人的紅塵,找一處僻靜之所,孤單地過一生了。
想到這裡,我轉身回去,略睡了睡,等天濛濛亮,估摸著城門開了,便把自己的東西,打了個小包,開門出去,走到市集上,買了一匹馬,躍身上馬,腳下用力一夾,馬兒吃痛,向城門急馳而去。
皇甫少華被冷酒一澆,已清醒了大半,忙推開懷中的女子,站起來,見到面前小蘭叉腰怒視著他,奇道:「剛才是你澆我。」小蘭道:「不是我,是小姐。」
皇甫少華忙站起來道:「那她人呢。」
「她被你氣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被我氣走,」少華忽然想起那日的情景,心中一痛,悶頭坐下,對那個女子叫道:「再去給大爺拿壺酒來。」小蘭道:「你不去追小姐麼。」
少華道:「追了她的人,追不到她的心,又有何用。」
小蘭氣道:「你這人好不講理,小姐的一顆心都在你身上,你竟說出這樣的話來。」
少華聽她說話,不由想到那日鐵穆耳那句:「眼見未必為實。」心中也猶疑起來。
小蘭道:「你還不快去追。」
少華忙起身跑下樓去。小蘭在身後道:「快一點,小姐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少華聞言心中大急。走出門搶了一匹馬,丟給那人一錠銀子。便拚命地向前追去。
追了一半又想,我連她在哪都不知道,又怎麼追呢。想到這,心中萬分難過,歎口氣,轉身撥轉馬頭,向將軍府慢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