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五十六年一月二十六日的晚上,眉月高懸,北地的寒氣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寒風肆虐,在北唐城裡呼號咆哮。北唐城裡已經靜街多時,顯得特別的陰森與淒涼。通衢街口站著披堅執銳的甲士,搜查偶爾過往的人員。
家家戶戶都懸掛著青色或白色的風燈,燈光昏暗,在房簷下搖擺明滅。城頭每隔不遠有一盞風燈,由於流民軍時常沿著晉水沖下山來,東城門那方面特別吃緊,城頭上的風燈也比較稠密,城外也有多火光,天空映成一片紫色。隨著一陣緊號的北風,那裡的光影詭異的搖動了一下。
年關時,流民作亂,城裡遣出去鎮壓的軍隊損失了好幾千兵馬。受劉貴派遣,潛在城裡的細作,一起放火,西城與南街燒燬了好幾條街。
城外的流民與劉貴的流民軍一同撤入山中,城外郊野上只留下大火焚燒後的餘燼,焦黑的廢墟在晶瑩雪原裡尤其刺眼。
荀達沒有立即派遣大軍追剿流民軍,只是通令各城嚴守城池,勿使流賊有隙可乘,又通告城外的鄉豪富紳避禍城中,或者據險寨堅堡,小心戒備。
一場天旱,使得忻州、襄州境民戶十之七八都成了流民,民間再無餘糧,流民軍要獲得糧草,只得去攻掠世家鄉豪的砦寨堅堡。
忻州、襄州山陵如聚,鄉豪堅堡大多修築在地形險勝的地方,易守難攻。世家鄉豪部曲戰士皆是其宗族子弟,健勇梟悍,心硬志堅,有如磐石,不能撼動,人數雖少,戰力卻是極強。
呼蘭每次南侵,攻城掠地,卻極少去強攻這些世家堡寨。
百年前,呼蘭鐵騎越過雁門關,侵奪汾郡達兩年之久,仍有許多鄉豪塢堡峙立在忻州、襄州的大地上,可見其頑勇。
荀家在汾郡施行置縣策,所遇到的最大阻力就是來自忻州、襄州的鄉豪世家。襄樊會在襄州起事,重挫襄州世家鄉豪,不過忻州的鄉豪繼續漠視荀家的權勢與武備。
流民軍在北唐與樓煩之間掠寨奪營,荀況卻將數萬精兵約束在北唐城中。
城內有甲士兵馬巡邏,禁止宵行,但是深宅大院中仍然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歌舞佰酒,絲竹紫檀,歌伎輕輕點著板眼,婉轉低唱,有時歌聲細得像青絲似有似無,裊裊不斷,在精雕細縷的屋樑上盤旋。
徐汝愚依著粉白高牆,心裡盤算著府中的盛宴何時能結束,聽著院中絲絲縷縷不絕的歌聲,腳尖輕輕點著地,忍不住雙手舒展伸了個懶腰,旁邊一人頂了頂他的胳肢窩,說道:「今天的歌宴,選的又是東園子裡的暖閣,聽著花岫煙的歌聲,便可知她的姿色,想來不弱於江幼黎與水如影,能窺一眼,死的心都有。」
「看便看了,奈何死的心都有?你若要尋死,待會兒你衝到最前面,給我多搶點好吃的來。」
那人回過頭來,滿面污垢,看不清容貌,瘦瘦弱弱,一雙眸子卻清亮有神,他笑道:「你未見過美人,自然不知容顏醉人的滋味。我現在飢腸漉漉,若能見著花岫煙一眼,這飢餓寒冷一起忘了,不知不覺存了求死的心。」
徐汝愚望了他一眼,見他故作癡醉狀,哈哈一笑,拉著右邊一人,說道:「馮哥兒,你過來,我們兩人疊起來,送秦鍾樹上去看那花岫煙一眼,呆會兒我們將他的那份分吃了。」
秦鍾樹一聽,得意起來,指著徐汝愚說道:「還是李三兄弟知道我的心思。」伸手將那個讓徐汝愚喚作馮哥兒拉到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李三身子弱,你就在最底下。」
馮哥兒一臉不情願,喃喃說道:「你不是常自吹是這秦家宅裡的少爺,為何不光明正大的走進去,還讓我們助你做這爬牆的齷齪事?」
秦鍾樹冷哼一聲,不屑說道:「騎牆賞美又怎會是齷齪事?你莫多言,在這牆根底站定就是。」靠牆依坐的一群漢子一陣哄笑,都說道:「肚子都填不實,還想那勞子事,真是失心瘋了。」
秦鍾樹卻不理,嘴裡催促倆人依牆疊站。馮哥兒在牆腳根蹲下,待徐汝愚站在他肩上才緩緩站起,徐汝愚伸手扒住牆壁。秦鍾樹身手還算敏捷,樊過馮哥兒的腰身,踩著他的肩頭,又踩著徐汝愚的肩頭,剛巧頭探過高高的院牆壁看見院中的情形。
僅看他如此熟悉,可知三人如此配合做了好幾回,牆下其他人一陣哄笑皆哄笑起來,秦鍾樹忙回過頭頭來讓他們息聲,笑聲卻越響,存心要壞了他的事。
徐汝愚遭受褐衣人背後穿心一箭,身受重創,然而李思訓卻畏吳夢離會乘虛而入,未能擊出第二掌,終於窺得一隙逃脫。沿冰瀑躍入深潭,仗著最後一絲明滅的內識,將身子嵌在冰河源頭水下的石隙裡,並未隨著冰河下緩行的水向下游流去。待李思訓向下游搜尋,徐汝愚冒著心脈創裂繼續擴大的危險,強提一口丹息,潛入北唐城中。
褐衣人那一箭擊心脈下兩分處,任是宗師也要立即尋地潛蹤療傷,只有天地精微元息才能護住創裂的心脈不致殞命。李思訓只當徐汝愚斂息藏在山野的某一處運功療傷,萬萬沒料他會先潛回城中。
徐汝愚在城裡尋了一處看似久無人住的舊屋閣樓,找來一缽清水,放在閣樓的屋樑上,自己也端坐其上,閉住五識六覺,陷入渾渾噩噩之境。
褐衣人那一箭貼著心脈穿體而過,但是凌厲的丹力讓徐汝愚的心脈破裂多處,換作旁人,早已殞命多時,徐汝愚經脈破而後立,強韌之處當世已無人能及,他的旋擰丹息也已習慣修修補補的工作,鐵稜箭鑽體之時,雖說避讓不得,終是有一股先天丹息護持在心脈之中,擋去大部分傷害,饒是如此,徐汝愚也壓不住傷勢,隨後幾日,似睡時醒,天地竅處一團丹息如同乳青色的霧靄,吐吞伸縮。
徐汝愚心脈傷裂不愈,天地竅處的丹息無法行於百骸諸脈化為丹力使出,此中情形恰與當年在幼黎花舫上一般無二。徐汝愚卻不擔憂,若有險情,強行提運丹息雖然會使舊創重新破裂,但也能使他有足夠的時間脫身保命。
流民亂起那日,劉貴遣在城裡的細作四處放火,燒燬西城與南城的好幾條街巷。徐汝愚慝蹤的舊屋亦在其中,讓火驚醒,一併逃了出來,與流離失所的流民混在一起。
城外流民與流民軍一同逃入山中,流民軍潛在城裡的細作還是一有機會就放一把火。城東、城北以及內城是鄉紳富戶居住,城西、城南大抵是貧民居所,又多是陳屋舊樓,一處火起就燒成一片。城裡的災民、乞丐本來就多,現在又多了數在大火中喪家毀業的流離之人,沒處收容,許多睡在街兩旁的屋簷下,為了驅寒,擠做一團。他們在刺骨的寒裡顫抖著,呻吟著,哀哀哭泣,一聲聲撕扯著人心,然而巡城的兵丁經過,他們又死死壓抑住悲聲。城西雖然開設幾處粥廠賑濟,但是每日還是有三百具冰僵的屍體被抬出城去。
粥廠每天只賑濟一勺可鑒顏面的稀粥,濟不了事,只能將殘命向拖延些許時日。漸漸的,流民中一些年青力壯的人就結群圍在大宅院周圍強討食物,強討不得,待巡城兵丁走過,就破門衝入大宅中,搶了東西,又一哄而散。
徐汝愚每日從粥廠喝完粥,就混在眾人當中挑一處大宅子,圍坐在那裡強討食物。旬月過去,這群人約四五十人也漸漸固定成一夥,也與別的伙群劃分的地盤,只在這一帶活動。
秦家是城中的大戶,宅中有兩三百口子人,每日將殘羹冷炙都端出來,便能讓這夥人囫圇個半飽。徐汝愚所在的這伙流民也不往別處去,每日挨著巷子裡的牆根吹牛打屁,與秦家相安無事,有時與助秦家驅趕一些麻煩事。臨到雨雪天,秦家還開兩間屋子,讓他們擠進去避避。這處好地方是秦鍾樹領著來的,大家便推秦鍾樹為,馮哥兒身強力壯,粗習過武藝,有別的人過來爭地盤,大家便推他出去。
徐汝愚也不去尋趙景雲等人,有時遙遙望著高高聳立的城牆,巡城兵牟當中隱藏了不少好手,顯然那些都是奔自己而來,此時與趙景雲等人匯合將成為眾矢之的。李思訓沒有料到徐汝愚會潛北唐城,趙景雲與徐汝愚一樣的心思,沒有動人手去尋他,只在城外故佈疑陣,為徐汝愚製造脫困的機會。徐汝愚整日混跡在這群人中間,蓬頭垢面,便是江寧的人也未必能將徐汝愚認出來。
幾日來,秦家請忻州有名的歌伎花岫煙來宅中為夜宴助興,眾人隔著高牆,聽著絲竹檀板、宛轉歌喉,也甚是享受。秦鍾樹一日過府門口,看見花岫煙恰被微風掀起的面紗下露出鼻下精雕細琢的精緻面容,便整日的失魂落魄,念念不忘。
秦鍾樹探頭望著院宅裡面,右腳止不住踩踏,跟著6軍中傳來的浩淼如煙波的歌聲輕輕哼唱。徐汝愚如鴉噪耳,說道:「你從東牆根的洞子裡鑽進得了,省得我與馮哥兒如此費力。」
秦鍾樹側過頭要說什麼,「啊」的尖叫一聲,從徐汝愚肩頭跌下來,橫趴在巷子裡的麻石地面上。馮哥兒一驚,忙問何事,將徐汝愚放下,蹲到他身邊。
秦鍾樹翻過身子橫臥在路面上,罵道:「花岫煙的丫頭拿物什彈我。」捂著額頭,滲出一絲血跡出來。
徐汝愚捏著一粒掉落在肩頭的樹籽,心裡驚詫,暗忖:這樹籽綿軟不著力,卻能隔著遠將秦鍾樹的額頭彈破,花岫煙丫頭的修為真是駭人。隨手將樹籽彈落,也不言語,只對秦鍾樹說道:「隔牆望著美人,破點血,也顯得你不畏艱難。」取了一撮乾淨的雪,抹在秦鍾樹的額頭上,傷處經寒氣一激,血便止住了,只破了一處皮,估計額頭被彈得生疼。
秦鍾樹從地上爬起來,說道:「我記得那妮子,黑面糙臉,身段還不錯。」
有人說道:「說她作甚,你看見的花岫煙如何?」
秦鍾樹舔了舔下唇,又說道:「直娘的,花岫煙那跟春蔥似的脖子,就像雪裡洇染了一星星血跡,不知透著多水靈,啟唇出聲時,脖梗子上微微浮起的筋肉就像浮動的玉雕器一樣,一動一動的,直叫人的心癢癢,撓卻無處用力撓。」
眾人都哄笑,說道:「你讓馮哥兒與李三兄弟費這麼大勁,你卻只看見人家的脖子梗,還美得這個勁。」
秦鍾樹雖是一付無賴樣子,言語有時相當雅氣,徐汝愚自顧無暇,也不願去探別人的底細,渾笑著,與眾人一起拿秦鍾樹打趣。
歌聲時斷時歇,絲竹卻一直未斷,過了三更天,秦宅裡的夜宴終於結束了,秦鍾樹拉著徐汝愚、馮哥兒便往府正門去。
馮哥兒叫道:「你今天昏了頭,怎麼拉著我們往正門去,秦家施食不都從後宅門送出來的嗎?」
秦鍾樹說道:「我聽說花岫煙隔幾日就要離開北唐城,我若不能看見的全貌定會抱憾終生,你們助我一臂之力。」
徐汝愚說道:「花岫煙蒙著面紗,難不成你叫我衝過去將她面紗摘下來?」
「你能衝到她身邊倒不妨考慮考慮。」
徐汝愚看著秦鍾樹一臉壞笑,忙搖頭說道:「這種事你莫尋我,還沒等我衝過去,就讓秦家護送人逮住,我經不住打,一會兒就會把你跟馮哥兒供出來,要是你讓秦家的綁了,窺美大計就這麼黃了,豈不是要怨我?」
「我們且跟在馬車後面,我不信花岫煙到了住所,還能將面紗一直蒙在臉上。」
徐汝愚雖未與花岫煙會過面,但見她的丫頭修為如此駭人,暗忖自己再過月餘就能恢復過來,不願多事,免得生出是非。卻擰不過秦鍾樹纏人的性子,馮哥兒也是一臉無奈,隨他躲在秦家大宅門前的石獸後面。
宅門前挑懸著八盞風燈,將庭院內外映得纖毫畢顯。
宅門前的空地備有一乘雙轅馬車,一名青衣老者執著車轡,側坐在馬,閉目養神。
秦鍾樹說道:「這是花岫煙的馬車,前些天好像不是這人趕車。」
徐汝愚雖然不能運行丹息,眼力卻未減弱,暗忖:能讓一個二品級的高手為她趕車,花岫煙的來歷還真讓人期待。秦鍾樹要走得再近點,徐汝愚一把將他拉住,低聲說道:「這裡燈火高懸,一不注意,影子就映在影壁上。我們去她必經之路上等,遠遠綴著就行。」
秦鍾樹想想也對,三人繞到東街邊的一處草叢裡伏下,過了許久,卻沒看見花岫煙的馬車經過,秦鍾樹怨道:「說不定花岫煙改過別的道,都是你的主意,讓我們今夜落了空。」
徐汝愚示意他止住聲音,說道:「過來了。」
秦鍾樹一怔,片刻之後,歷歷蹄音傳來,兩匹駿馬曳著雙轅馬車緩緩軋過硬土夯就的長街駛來,車的馭車老者依然一付昏昏欲睡的樣子。
老者突的睜開雙眼,兩道目光如同電芒一樣射在三人藏身的草叢,勒了勒車轡,止住馬勢。
秦鍾樹推了推徐汝愚,說道:「咱三人讓人家現了。」當先振衫走了出去,向著馬車躬身長揖,朗聲說道:「小子秦鍾樹,仰慕岫煙姑娘久矣,只望得窺岫煙一面,死而無憾。」
車簾掀開,一個少女鑽了進來,望了鍾鍾樹一聲,「咦」的一聲,向車廂內說道:「是今夜扒在牆頭偷窺的無懶漢。」
星月光暗,那個少女一眼窺清秦鍾樹的相貌,大概就是那個用樹籽彈擊秦鍾樹的丫頭,不過容顏秀麗,卻非他所描述的那般黑面糙臉,車廂內還有一人吐息微微,想來那人就是近來艷名傳遍忻州的花岫煙。忻州向來不是富貴鄉,山窮地貧,絕非藝伎聲名鵲起的佳地。
徐汝愚不情不願的半側身子,與馮哥兒一起跳將出來。
秦鍾樹哂然一笑,說道:「先賢尚有東牆之女,奈何小子聆聽仙音而不自禁,還望岫煙姑娘不要怪罪。」
車內傳出慵懶酥軟的聲音:「巖老,掌起燈來。」
馭車老者點起一盞風燈,昏黃的光暈籠罩著青灰色的馬車,秀麗少女掀起車簾,只見一具柔弱的軀體垂頭向外挪移,雲鬢微傾,那一片黑澤就幽遠的夢一樣堆在胸口,讓人喘不過氣來。螓微抬,如一道眩華閃過,精緻研麗的面容起了一個淺淺的笑,印著水跡的清亮眸子將風燈的光暈一下子掩去。
秦鍾樹怔站在那裡,不知過了幾許,才回過神來,神志一凜,又長揖而下,說道:「小子得償所願,告辭。」推了推還怔怔出神的徐汝愚與馮哥兒,毅然轉身離去。
「請稍待。」花岫煙啟唇說道。
秦鍾樹如被定身一般凝住身子,僵硬的轉過來,問道:「岫煙姑娘有什麼吩咐?」
「先賢有騎牆之美,難道也受嗟來之食?」
秦鍾樹只覺臉上火燙,怔在那裡不知如何言語。
花岫煙說道:「我觀三位風致英朗,卓而不群,難不成甘願坐在宅牆底下去討嗟來之食?我將往范陽一行,蔡家舉賢不避寒庶,三位可願隨我前往范陽以謀仕途?」
秦鍾樹緩聲說道:「呼蘭虎視之下,蔡家焉能久安?」花岫煙聽了此話,嬌軀微微一怔,卻逃不過徐汝愚犀利的餘光。
花岫煙說道:「呼蘭勢強,奈何有燕山之阻,縱有帶甲百萬,也越不過渝關天險侵犯蔡家。」
秦鍾樹哈哈一笑,說道:「呼蘭要侵範陽未必只有渝關一條路。何況真正的天險卻在民心,燕山之險不過為得勢者用,我一微軀亦能將其踏在步履之下。」秦鍾樹昂然闊立,似乎此時才是他的真容。
徐汝愚聽了也不禁動容,心裡暗讚,塵世之中果真藏納賢良。又想:他語氣中對呼蘭並無惡感,怕是正合了花岫煙的心意。此時卻不得不斂起聲色,靜觀花岫煙的反應。
花岫煙動容說道:「聽得李公子一言,才知李公子乃真偉丈夫,天下誰能得李公子相助,天下可致。」
秦鍾樹斂容說道:「不敢當此譽。岫煙姑娘若是不棄,我等三人倒願隨岫煙姑娘一同遊歷天下,增識廣聞,待到昇平之世,再出來濯纓彈冠不遲。」
馮哥兒暗中扯了扯徐汝愚,低聲問道:「秦小子,今日說的話我怎麼聽不明白,先前那個東牆之女,又什麼嗟來之食,現在又說濯櫻彈寇,我頭都暈了。」
徐汝愚見花岫煙巧笑嫣然的望過來,暗忖:該去范陽了。輕咳一聲,說道:「馮哥兒,舊朝時有一個美男,其鄰有女,常扒在牆上偷看他,後來有人作賦稱讚此事,秦小子以此搪塞他的好色之心。不過賦中那人就叫登徒子,秦小子這麼說頗為不當。」秀麗少女撲哧笑出聲來,徐汝愚向花岫煙欠了欠身子,說道,「志士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李三友受教了。」又跟馮哥兒說道:「濯纓彈寇都是指說人去做官,秦小子是說等天下太平了,再去做官。」
聽了徐汝愚一席話,花岫煙眼中果有異色,與馭車老者換了個眼色,柔聲說道:「秦公子、李公子、馮公子,塵垢不掩美玉,三位飽讀詩書,又歷塵世,卓識洞明,可教誨岫煙的地方多矣,岫煙能與三位同行,三生有幸。」
那秀麗少女說道:「你們這般樣子可不成。」擲出一袋錢,說道,「你裝束整齊,再備一乘馬車,明日來醉陽樓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