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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章 血染流桂 文 / 山河英雄志

    北唐城外,臨近廟前山的一座蓬屋裡。

    彭慕秋面色灰敗如土,微躬著的身子在屋裡不停的踱步,時不是時挑起此地特有的龍舌草編成的簾子,向外面探望,一無現,甩開簾子,又走進屋內。

    薄木板釘就的牆壁,用龍舌草的枯莖塞住縫隙,四壁掛上草編葦子,用細木條夾實在牆上。這樣的蓬屋在雜亂不堪的流民雜居處也顯得精緻。屋裡擺著原木粗製的几案、木椅,邊角的木刺還沒有創平。

    趙景雲給竄進來的寒風一吹,打了個激靈,臉有頹色,卻較彭慕秋鎮定許多。忽的聽見腳步碎響,忍不住身子前傾。

    洛伯源掀簾進來,把劍鋏放在几案上,長衫右襟掛破尤不自覺,見趙、彭兩人急切的望著自己,歎了一聲,緩緩搖了搖頭。

    彭慕秋絕望似的退了幾步,怔然坐在椅子上,嘴裡尤自說道:「四天了,四天了。」

    趙景雲望了洛伯源一眼,說道:「四天過去了,大人依然不曾露面,城中風傳的消息大半是真的了,我將追加一封快報,向江寧證實此事。」

    彭慕秋說道:「既使江寧遣人過來,已是十日之後的事情了,那時又濟得了什麼事?」

    「上一封快報雖是推測,但是事關大人安危,江寧必不會等閒視之。即使無法證實,江寧也會遣人過來以備萬一。」

    洛伯源輕咳一聲,說道:「此間以你為主,你既然如此說了,就這麼做吧。」

    趙景雲嘴角上掀,卻沒笑得出來,沉吟片刻,對彭慕秋說道:「你去尋樓慶之來。」

    「瑤光殿放出消息,大人身受重傷,命垂一線,各大世家都虎視眈眈。去請樓慶之來,又有何益?」

    「此間我們惟有的援手就是蔡家,事關大人私密,不便告之,你請去就是。」

    彭慕秋臉泛青白,欲要再說什麼,卻給洛伯源凌厲的眼神止住,甩著簾子走了出去。

    洛伯源說道:「北唐尚有百多名好手,我領著去西山尋找。」

    趙景雲搖了搖頭,問道:「伯源以為李思訓與吳夢離聯手究竟能強到哪裡?」

    「大人雖不敵兩人聯手,但要脫身,卻能從容做到。」

    「我想也是如此,李思訓與吳夢離各懷鬼胎,都不敢放手與大人一搏,大人多半一時不察,讓李思訓偷襲得手。瑤光殿與呼蘭高手湧入北唐,這幾天,別家的高手也聞風而動。大人受傷不重,自然無事,我們再等日子,大人自會來尋我們。若時大人的傷一時無法痊癒,我們去尋大人,實是讓大人處在更危險的境地。」

    洛伯源知道趙景雲的意思:徐汝愚重傷不愈,深陷敵境之中,百多名好手也衛護不了他的周全,倒是人多不宜隱蹤,處境更將危險。

    趙景雲繼續說道:「瑤光殿與呼蘭以及近日湧來的各家高手守在外圍,大有蚊蠅不得過之勢。我們與大人取得聯繫,也瞞不過他們的眼線,我想大人定是因為這樣,才不來尋我們。我們也不必去尋大人,卻可以攪渾北唐的形勢,讓大人可以尋機脫困。此間你的修為最高,你可挑選最強的十人潛在暗處,尋機刺殺各家的高手。」

    洛伯源微微一怔,歎道:「比起大人的安危來,我的聲名算得了什麼。」

    「如何刺殺,卻需琢磨,最好能讓各家相互猜忌。另派數組人手,三五人不等,在山野裡潛行,一來混淆各家視聽,一來刺探各家高手的分佈。其餘人手都散在野地裡靜候,若是大人匿蹤之所不幸讓人覺,就由這些人迅集結馳援。我與慕秋,將在明處,寇先生若真在北唐城中,一定會來尋我,到時我將與寇先生先行離開北唐。不是萬不得以,我也不想讓寇先生與我同處險境。」

    洛伯源一時也想不出更加周詳的方法來,正遲疑間,彭慕秋領著樓慶之進來。

    李思訓布下殺局,徐汝愚負傷遁走的消息傳開,趙景雲、彭慕秋等人的身份也無法掩住。不過各家相互牽制,也知道江寧在北唐的勢力不弱,在尋著徐汝愚之前,只派遣人手盯住洛伯源等三人,並無別的動作。

    彭慕秋尋著幽冀的一名眼線,樓慶之即聞訊趕來。

    樓慶之也知幽冀正處於前所未有危機之中,自不願趟這趟渾水,卻不能人家找上門來而避之不見。蓬屋低矮,樓慶之壯碩的身軀只能躬著走進來,眼中寒光掃過,最後停在趙景雲的臉上。屋中三人以他的修為最弱,但是泉州洛伯源側立在他的身旁,說明他的身份不低。

    趙景雲說道:「趙某景雲在江寧竊居北五郡司之席,今有事告之樓爺。」

    趙景雲在南閩時不過是一名低級將軍,追隨徐汝愚時日也不長久,且以幕僚的身份出現,各家眼線對他並無關注。洛伯源初至江寧時任徐汝愚親衛長,此時其位乃在趙景雲之下,可以推測其位當在校尉級以上。江寧軍階策將軍、衛將軍以下便是校尉,其數不過十餘人,各居要職。不過徐汝愚能在此地現身且負傷遁走,樓慶之並無太大的意外。只是目光在趙景雲臉上逡巡不休,心裡猜測他欲告訴自己何事。

    趙景雲說道:「蔡家為我漢廷的藩屏,兩百餘年峙立燕山之上阻止呼蘭鐵騎南侵,功不可沒。」

    樓慶之冷哼一聲,暗忖:你主負傷遁走,你卻在這裡與我胡扯。冷冷說道:「此事世人皆知,樓某人不用趙將軍提醒。」

    「樓爺可知我家主公為何會在此地現身?」

    「不知。」

    「蔡家幽冀之東北的渝關、在西北的居庸關布有重兵,且有天險,呼蘭縱有百萬鐵騎也不得逾越,但是呼蘭鐵騎從平城出兵越過雁門迂迴到幽冀的西南,蔡家當如何處之?」

    樓慶之駭然失色,年前范陽正是有這樣的警覺才將自己遣到忻州來,不想徐汝愚遠在江寧也能識得其中的危機。

    趙景雲繼續說道:「此時的危機由來已久,南平復辟、秦州大亂都與此相關,我家主公早在前年就有覺察,近來尤為不安,才犯險親歷忻州探看。略知其局乃是容雁門、瑤光殿與呼蘭凶族一同布下,其目的在於分割天下。」

    「瑤光殿?」

    「不錯,荀燭武與李思訓究竟是何關係不得而知,但是瑤光殿必是西略軍背後的勢力,另外,東林會明投荀家,實際上追隨的卻極可能是荀燭武。」

    樓慶之目眩耳鳴,幾乎站立不住,扶住几案,順勢坐了下來。這些消息若都是真的,那麼呼蘭鐵騎所指必是幽冀。幽冀此時調兵遣將,只怕來不及。

    樓慶之努力平復心中狂瀾,整理心緒。暗忖:數十年前,徐行為保襄州抗稅民眾,巧舌如簧鼓動老郡王出兵攻汾郡荀家。蔡家損兵折將不過救的是汾郡百萬民眾,其中襄樊會崛起。老郡盛怒之下,親手縛徐行至范陽,鞭笞之,若非傅宗說情,性命不保。徐汝愚若念及其父當年之辱,效仿當年徐行之計也是可能。汾郡的流民擁在濟寧府不下百萬,有釀在民亂之跡,蔡家若在南境佈署,卻不是正要解了荀家的圍。想及宜觀遠來,樓慶之心中疑慮更甚,狐疑的望著趙景雲,問道:「青鳳將軍乃是東南雄主,豈會無緣無故來忻州犯險?」

    趙景雲歎道:「樓爺與我主在雁門關內的食店相遇,可看出我主長得像誰?」

    「李佑?」

    「不錯,我主化名李佑,在馬邑得知寇子蟾先生極可能藏身北唐城中,返回關內時與樓先生相遇,其後又與樓先生結伴同行數日,直至北唐城下才分道揚鑣。」

    樓慶之回想徐汝愚的相貌,暗忖:徐汝愚當日在關口食店中也曾暗示蔡裕華知道他的身份,此身份難道不是指他身為東南雄主之事,而是隱指他的身世之密?只是幽冀的消息沒有傳來,一時間卻也想不起他長得像誰。定睛望著趙景雲的雙目,聽他說下去。

    「我主乃是俊與靖河郡主之子,至於因為什麼緣故兩不相認,其中另有隱密,我不便說出來?」

    乍聞此言,如雷貫頂。樓慶之目瞪口呆,微張著口,直欲斥他胡言亂語,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徐汝愚不正與北靜郡王蔡逸長得極為相似?蔡裕華在商南,應與徐汝愚有相遇的機會。樓慶之心亂如麻,怔怔的望著趙景雲。

    洛伯源、彭慕秋也是次聽說此事,驚詫萬分,怔立在那裡。

    趙景雲說道:「原想探明究緣之後再警示蔡家防備。現在我主身陷險境,我等無暇顧及他務,只能請樓爺來將我等所知一併告之。」

    樓慶之茫茫然的點了點頭,卻是信了趙景雲的話,又不知如何處之,坐在那裡,怔怔的似乎望著趙景雲,目光卻游離不定。趙景雲暗歎一聲:初聞這樣駭人聽聞的消息,任是誰也鎮定不得,輕咳一聲,說道:「寇先生與我主約定去年秋上赴江寧,但是至今未現身,寇先生極可能也負傷藏在北唐城中,其線索就是忻州山客蕭遠身上。近日我主負傷隱遁,各家的視線一時間都轉移到我主身上,樓爺趁機可尋出寇先生。寇先生在呼蘭遊歷數十年,著有《呼蘭秘史》,我想寇先生對幽冀定有大助。」

    樓慶之恍然回過神來,瞑目吐息片晌,神色回復如常,起身向趙景雲拜了一揖,說道:「大恩不言,青鳳將軍吉人天相,四日過去,瑤光殿與呼蘭亦無所獲,想來藏身極隱蔽的地方。我立即去信范陽,讓范陽早作部署,我在此間聽憑調遣。」

    趙景雲聞之心裡一寬,樓慶之信他,幽冀在北唐的勢力就能調動起來,說道:「寇先生對范陽不容有失,樓爺當盡力尋著寇先生,將他帶出北唐去。瑤光殿與呼蘭已知我主來此就是要尋到寇先生,此舉其實對我主也相當有利。」

    樓慶之想想也是。待趙景雲將所探知有關忻州的所有細節一一告之,樓慶之心中再無一點疑慮。君家往來於幽冀與江寧之間,多有非議,卻是郡王一手壓下。靖河郡主暴病身亡、老郡王幽居別鶴山,近到數年前,郡王突然離開范陽,都有傳聞,只是當時不信,現在想來確有其事。蔡裕華或許知道其中的密辛,才會讓郡王倚為左右。

    忽的一陣急蹄踏雪而過,趙景雲、樓慶之等人掀簾走出,只看得見激起的飛雪中掩去數匹馬蹤。眨眼間駿馬馳至城門前,一人挽弓仰射,一箭離弦釘在城頭的橫木上,箭身鑽進橫木,只餘尾羽急劇的顫抖,抖出一聲清音,響徹雲霄。

    星馬響箭。荀家從軍中擇騎射皆精者為游哨,偵察敵情,探得消息,急馳營前三百步,將所得軍情用響箭射在營門前的橫木上,警訊諸軍。

    趙景雲隱約看見城頭的兵牟將箭桿上綁著的帛書取下,奔下城牆。

    樓慶之訝道:「星馬游哨從何處馳回?」

    趙景雲心中生出不妙之感,只怕呼蘭趁各家視線都集在北唐之時突然動,對洛伯源說道:「游哨在城門前動用星馬響箭,定是生極大的變故,你去城中看看軍營有無異常?」

    前面起了一陣喧嘩,探頭望過去,東南面的蓬屋區走了水,一股濃煙升騰而起,火勢來得兇猛,眨眼工夫,濃煙中吞吐的火苗竄將到半空,「呲呲」作響。

    趙景雲吩咐藏在左近的人手小心戒備,彭慕秋說道:「與那裡隔著晉水,燒不過來。」話音未落,又一陣喧嘩聲從西北邊傳來,那邊也起了幾處火頭,火勢更凶,只一會兒,燒成一片,不及逃出火場的流民的身影在火中瘋狂的扭動。辨聽呼聲,似乎城外各處的蓬屋區都失了火,滯留在城外的近十萬流民一起叫囂突呼起來,聲勢駭人,沸反盈天。

    彭慕秋駭然失色,此時也省得有人從中作梗,

    城門洞開,一隊甲士披堅執銳而出。趙景雲歎道:「荀達不思滅火撫民,還想著抓住縱火之人,真不畏民亂?」對洛伯源說道:「極可能是瑤光殿提前動,你與慕秋率眾潛入山中按計劃行事,我隨樓爺去尋寇先生。」

    洛伯源、彭慕秋應聲離去,撮嘴聚起兩聲急促短哨。樓慶之只見數十人紛紛從亂做一團的人群中游離出來,或近或遠的隨在兩人後面向東邊的山地走去。各家藏在流民中的眼線現這群人,紛紛綴上去,卻見人群中分出三組人來,每組六人,將各家逼上來的眼線擋住,待洛伯源、彭慕秋等人離開眾人視野,這三組人又分散開重新混入紛亂的人群中。

    流民人有人大喊:「城門開了。」亂作一團的流民一齊向城頭湧去。甲士將背負長弓取在手上,引弦搭箭,直指著湧過來的流民。前排的流民一滯,又聽見有人大喊:「他們不敢放箭的。」後面的人推搡著前排的人繼續向前湧去。箭離弦射出,嘶嘶劃過長空,鑽入毫無遮掩的**,鮮血激射,流民紛紛仆倒在雪地裡。天地驟然凝固似的,一切聲音都被鮮血湧流的微響吸去,又突然一聲嘶天裂地的大喝:「造反了。」十餘嬌健的身影排開眾人向甲士疾掠過去,兩百餘步距離不過眨眼工夫就越過去,甲士不及射出第二批箭,已與來人打作一團。不知誰大喝一聲,那些被鮮血魘住的流民頓時激醒過來,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瞬間將百多名甲士淹沒了。

    閉合的城門又緩緩開啟,隱約聽見戰馬的嘶鳴,透過城門,只見城門洞裡馬頭攢動,鐵蹄踏在磚石上的空音讓人心頭生滯。

    樓慶之拉了趙景雲一把,示意他看城門洞處。

    趙景雲諤然說道:「荀達竟想用精騎突殺流民?」

    樓慶之冷笑一聲,說道:「他若能有良策,北唐就不會是今日這樣的局勢。我們快走,莫要成了受殃及的池魚。」兩人退到一處高地,看著城中的精騎風馳電掣的突出城門。五百餘騎戰馬如滾動的洪流一樣流捲著衝去人群,不耐流民做出什麼反應,只見精騎突沖處已被撕開一個巨大的口子,每一支丈八長的戰戟連刺入四五具軀體才露出森然冰冷的玄色戟頭,騎士棄下戰戟,掣出單刃重劍,熟練的操控韁繩,毫無停滯的在人群中左衝右突,鐵劍翻飛過處,一片血肉橫飛,片刻間,精騎已穿透人群,旋出一個大孤,又向人群突殺過去。

    流民與甲士相爭不過突然激起的一陣憤勇,識得大同鐵騎威勢,哪敢去擋,紛紛抱頭逃竄、狼奔豕突,只餘下數百具屍體。精騎只不因為流民逃遁而停止追殺,驅騎突逐,每一刀光起處,就有一人倒下,大多是落在後面的婦孺,半個時辰過去,城外野地已經血淌成河。

    趙景雲站在高地眺望四處,名城四野俱是一片狼籍,數千精騎在城外奔突追殺流民。心中大罵卻無計可施。

    東面隘口奔出一隊人馬,約有三百人。趙景雲翹望去,那列人正中豎起一面大旗,素白旗布正中書著一個斗大的血紅的「劉」字。

    趙景雲潛來北唐之後,聽人說起晉水源頭在秋後常有桂枝流出,徐汝愚聞聽此事,沉吟片刻,笑道:「『流桂』,『劉貴』也,流民領大概姓劉吧。」

    趙景雲此時看到血旗,心中歎服,暗忖:又讓大人說中了,卻不知大人現在何處。

    北唐騎兵只當那隊人馬是臨時集起的烏合之群,鞭策著坐下的戰馬向那隊人馳去。

    那隊人正當隘口,列著橫陣,拿著長短不一的兵刃,面對洪流一樣的流捲來的鐵騎卻毫無懼色。一個髭鬚滿面的壯碩漢子站前一步,拔出腰間的大刀,指著衝過來的鐵騎,「嗚嗚嗚」的大喝著。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前排軍士忽然蹲下,一排硬木削成的拒馬斜指著衝上來的鐵騎,第二排起卻是一張張挽開利簇的長弓。

    趙景雲瞬時明白,拒馬槍早藏在雪下,只等騎兵衝到近處才豎起來。又用前排之人將後面的長弓擋住,城裡的將領哪能料到會是這樣?

    此時五百騎兵都已在長弓射程之內,若是向側面旋避拒馬槍,勢必將自己薄弱的側面讓開長弓利箭。在那瞬間,趙景雲似乎清晰看見騎兵將領臉上猙獰的神情,五百精銳果真毫不停滯的衝將上去。長箭如蝗紛射,瞬間,第一排數十匹碩大的馬軀橫撞上拒馬槍,只聽到「硼硼」巨響,硬木削成的拒馬槍刺進馬身,卻受不住衝擊的巨力,紛紛斷裂。人馬撞在一處,激起一蓬血雨,將那一處掩得隱隱約約,後面的騎兵收不住衝勢,繼續撞在前面的人牆之上,紛紛滾落下來。

    後排忽從左右分出兩列人,從側翼殺入亂作一團的騎兵。遠近流民看到血旗之時,頓如注入一股勇氣似的向這邊聚集過來,此時見騎兵被攔下,更是咬牙切齒的衝上來。城樓現變故,兩千緩軍正奔出城門,離那裡尚有二里之遙,行至中路,從右路又奔出一路衣衫襤褸的武裝,截住援軍。

    樓慶之說道:「流民軍早有準備,也不過如此;訓練不足,難成大氣。」

    趙景雲搖了搖頭,指著阻截援軍的數千流民軍,說道:「他們雖然訓練不足,但是士氣如虹,勇不畏死,荀家駐在北唐的精銳乃是防備呼蘭所用,卻依然挫不了他們的銳氣。」又指著徐徐向山地撤退的流民,說道:「他們雖然身不衣甲,手中持的兵刃卻相當精良,絲毫不弱荀家精銳,果真是瑤光殿在背後操作。」又道:「瑤光殿心計甚深,荀家驅騎屠殺盡失人心,流民軍人數雖少,但只要近十萬流民撤入山中,焉能預知他日不能動遙荀家的根本?荀家駐在此處的精銳只怕不敢輕易離城,這才是李思訓的目的所在。」

    樓慶之恍然悟道:「呼蘭鐵騎向中原腹地迂迴,最畏荀家出兵壞事,以此看來,北唐東側谷梁山與太行山之間的孔道正是呼蘭鐵騎穿插之處。」雖然識破其中秘辛,樓慶之臉色卻頹敗如土。

    此時陷入重圍的五百騎兵已被完全殲滅,北唐援軍還未能突衝過去。北唐城中的援軍紛紛開出城外,城外的流民都已躲入山中,流民軍擋了一陣,也紛紛撤出戰場。趙景雲又看了那髭鬚漢子一眼,騎兵衝突時,他持著鐵劍正當前列,卻毫無損傷。歎了一聲,轉看見右則雪堆後探出一個人頭。

    樓慶之也有察覺,循望過去,卻是蕭遠躲在那裡向他們擠眉眨眼。樓慶之辨了一下四周情形,荀家兵牟正在搜尋戰場,還未現此處,與趙景雲潛行過去。

    蕭遠用雪擦拭著刀刃上的血跡,壓抑著聲音,罵道:「殺了五個人,直***真叫個爽。」斜看著趙景雲,說道:「你可是江寧來的?」

    趙景雲點頭說道:「那日與蕭爺同行返回北唐的李佑便是我家大人。樓爺來自范陽,也是希望能尋著寇先生,接寇先生返回江寧去。」

    蕭遠皺了皺眉頭,說道:「寇先生說過了,范陽蔡家的人也值得信任,不過我現在也尋不到寇先生在哪裡?」

    「寇先生不是在北唐城中療傷?」

    「哪有在城中?寇先生一直藏身在流民中,適才你也看見,這麼亂,寇先生不在一堆死屍中,就隨眾人躲入山中了。」

    聽到寇子蟾藏身流民之中,趙景雲心裡稍寬,又問道:「蕭爺如何擺脫祁義山等人?」

    遠啐了一口,罵道,「直娘屁腚子生的,晉水邊上的那處火就是他領人放的,我先跟他在一起,後來荀家兵殺出來,我亂砍亂殺就跟他走散了,他們向山裡退,我就是裝死留了下來。」

    「蕭爺早現我們倆人了?」

    蕭遠嘿嘿一笑,說道:「早看見了,不過殺人又殺忘了,撤退時才想起來。寇先生說了,《呼蘭秘史》讓瑤光殿得去無妨,他在北唐兩個月又默寫了一部,藏在城中,日後尋機起出來就是。」

    趙景雲問道:「有寇先生舉薦,蕭爺不若到江寧當個將軍?」

    蕭遠哼哼一笑,望了趙景雲一眼,說道:「我會不知我是哪塊料?你不這麼說,我也盡力維護寇先生的周全。聽說李佑近來在西山遇刺,你們還是擔心自己的事吧。」

    趙景雲問道:「適才隘口那個領頭的漢子,蕭爺可認識?」

    「他叫劉漢,是忻州劉貴的兄弟,祁義山跟他走得很近,他邀我入伙,我已答應了,先混吃混喝幾天,待尋著寇先生再反出山營不遲。」

    趙景雲不掩憂色,流民軍受瑤光殿控制,大人處境會更加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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