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吳儲考慮到自己遠遁,可能殃及難民,於是隻身返回一探究竟,恰好救下五兒。
此時,他將長戈抬起半分,無儔的氣勢如雪芒暴漲。激揚的雪花立時向伊翰文倒灌而去。伊翰的凶殘屠戮引了他的殺機。
「你少吹大氣,你力戰未復,又受新創。你的近衛遠在數里之外,我保證在他們趕來之前將你葬身此地,而且我絲毫不損。」
「你回來不是為了著五個小兒的性命?若我身死,你想我的家將奈何不了你,但他們還能保全嗎?」伊翰文聲色俱厲說道,心知吳儲本是殺人魔王,用這樣的話打動他機會渺茫。然而他出乎意料的返身,讓伊翰文靈機一動,說出這番話來。
吳儲似乎不為所動,欺身上前。伊翰文暗感無奈,舞起戈花咬牙搶先攻擊。心知若讓對方將攻勢完全揮出來,同伴趕來自己已然死上幾回了。只見他將戈勢控制在極窄的空間之內,踏著奇異的步法,似沿一條直線卻不斷奇異變幻攻擊角度與方向,身幻戈影向吳儲攻去。
吳儲暗歎,能將自己暗留一手的碧落戈與家傳煙波步融合到這種境界,在青年一代中怕是罕遇敵手。若非決意要給伊周武留點麻煩,自己寧可受點傷也要將他除去。
在伊翰文攻勢將及之際,心神一斂,頓入古井無波的境界。提戈向伊翰戈影空處刺去。
璇璣五兒受不住漫天氣勁,不住後移,不覺已到十丈之外。眼睛乃是極其柔嫩之物,此處氣旋雖弱卻依然難以承受,然而文長與另一年長少年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已是一團白影的兩人,雙目刺痛,淚下如雨,猶如未覺。
雙方長戈皆尋對方空處刺去,一次未中即另換角度。兩人激戰雖久,卻一直沒有雙戈相擊的聲音傳出。碧落戈最重戰意,伊翰情知必死,臨死反戈竟將不完全的碧落戈揮得淋漓盡致,以吳儲之能亦難奪其纓,只是不斷削弱其氣機。吳儲見那戰圈之外兩兒怒目圓睜,欣賞之色溢於言表。無法收之為徒,大感可惜。只見那趴在雪地上的少年明明生機已絕,但是他正處戰圈中心,屍身卻絲毫不受激勁氣旋影響,非但如此,那些氣旋似乎受另一種氣機牽引,聚集在少年週身由其少海穴滲入其體內。伊翰文若能有暇注意到這種情形定會更加驚詫。
伊氏家將正全力趕來。
吳儲無暇多慮,全力化解伊翰文攻勢。「錚」的一聲清響,兩人倏的分開,吳儲飄落在徐汝愚身側,戰袍一撩,將其捲上自己的座騎。
伊翰文姿勢難看的跌落在雪地上,噴出一口鮮血,掙扎著站起來。
「為什麼不殺了我?」
「我為什麼還要為伊周武解決麻煩?今日不殺你,不過你也別妄想繼續追擊我。你若不能立即尋地化去我在你體內留下的真氣,那就準備一輩子作個廢人吧。」說罷「哈哈」大笑,顯他對伊翰文毫不在意。
伊翰文初始接受伏擊吳儲任務時,以為家族開始接受他這個庶出的長子。現在幡然了悟,伊周武為了家族的安定,不惜借吳儲的手將其除去。卻正是如此,吳儲失之大意,面對伊翰文及其帶領的五百名二流家將,沒有多生防備之心,讓其偷襲得逞,左右親近損傷殆半。
吳儲回身看那五兒,說道:「你們可願跟我走。」
身前這人毀其家捨,五子哪會願望跟他,卻一時沒有主意,目光一起放在當中身型碩長的少年身上。平時他們以他為長,瞻其馬行事。
卻是那叫文長的少年搶先說道:「你毀去了我們的家園,致使我們家人遭逢大難。他日相遇必然刀刃相見,你的恩情我等自是不會領,又怎麼會跟你走?」說罷,走到倒斃的馬前,將馬車轅繩解下套在伊翰文騎的馬匹上。
馬車輪軸仍精鐵製成,車廂雖四分五裂,但主體仍是完好。五兒攀上車板,逕直離去。
文長見徐汝愚屍身已被吳儲放在座騎上,雖不明所以,卻也知討不回的,遂未起聲言及。其餘四兒驚恐之餘也沒能慮及。
伊翰文需全力應付身內吳儲侵入的真氣,且在吳儲監視之下,無法作為,只得任五小兒離去。心中希望家將及時趕到。
吳儲隨後驅馬離去。
片刻,伊氏家將趕到。伊翰令其中六人前去追趕五兒。灞橋之前,馬車軌痕與眾多蹄印交錯紛雜。那眾多蹄印顯是吳儲等人留下,追兵不敢逼近。過灞橋之後兩者分開,追及馬車卻空無一人,五小兒已不知去蹤。只是過灞橋已是東海勢力範圍,眾家將不敢久留,返回將詳細情形告之伊翰文。
伊翰文歎道:「他日五人之中必有大患。」滿臉無奈。
徐汝愚將陳昂貯於其四骸的陽訣真炎運集於左手二白空去刺激奔馬,自己承受不住至寒至炎的兩種極致痛楚,昏死過去,命懸一線。其陰訣真寒在陰蹺脈盆缺穴至梁門穴,陰維脈康泉穴至靈道穴之間鼓蕩奔行,無處下洩,脈絡即將潰毀。
陳昂貯於他四骸別經旁脈的真炎卻讓如此危急略有一絲轉機。真炎數日間漸漸衝開經脈中淤郁之處,雖說迂闊遠不及常人,卻讓真炎能在體表之間的別經旁脈中緩緩流動。真炎與真寒是兩種性質截然不同的真氣,天生相互吸引。真炎漸向最近丹府的少海穴彙集,真寒亦愈加接近少海穴的另一側。循環反覆,徐汝愚體兩種迥然不同的真氣俱聚集於少海穴。兩種迥異的極致痛楚如此接近,漸漸匯全成一種更為巨大的莫名的痛楚。徐汝愚久耐真寒,現在業已昏死過去,不然痛也會痛死。卻是這奇異的痛楚激他最深無意識的求生能力,兩股真氣愈近穴點愈是尖銳,彷彿兩支刺錐,飛旋轉,以迥異於驚神訣的方式欲圖衝破少海穴。
將破未破之際,伊翰文提戈刺來。氣機相引,真炎正苦無處渲洩,急沿長戈向其太陰肺經湧去。就在此刻,真寒終於破穴而出,一同湧向長戈。此中情形,恰與驚神訣行運方式一致,伊翰文如受雷殛。陰訣真寒亦還可以,但陽訣真炎仍陳昂貯於其體內,豈是輕易相與。伊翰失之防備,加之兩股真氣以前所未見的方式極螺旋鑽進,防不可防,生生受了這一擊。這一戈引出且承受了絕大部分真炎真寒,若非如此,待真炎真寒衝破少海穴驟然相遇之際,相融而生的另一種沛然巨力必將少海穴完全破毀。若知他那殘暴一刺卻救了徐汝愚一命,伊翰文一定會後悔死。
真炎真寒一去,徐汝愚相比以前經脈雖略有拓展,然猶不及常人。並且盆缺穴至梁門穴間的陰蹺脈,康泉穴至靈道穴之間的陰維脈已有破損,雖不用立時死去,但能否活到成年仍是未知。只是少海穴新開未閉,丹府之中又空空蕩蕩,待吳儲與伊翰相爭之際,開始本能引納溢離的氣勁。被吸納的氣勁偏寒,匯入丹府。相應的,丹田之中亦漸生陽火,別於以往甫生即息,漸生漸旺,終成至陽真氣分入陽蹺陽維二脈,上行匯至百會穴又分入經處奇脈與任脈之中下行。而納入丹府的真氣在其間飛旋瞬息轉化為至陰真氣,分行陰蹺陰維二脈,匯至足下湧泉,復分行經外奇脈與督脈之中。至陽至陰真氣在經外奇脈之中鶴頂穴相合成至純真氣,其性亦陰其性亦陽。這股真氣轉行帶脈衝脈之中,再由帶沖二脈行之四骸,至此完成一周天。
徐汝愚週身經脈細弱,流經全身真氣微弱幾不能察覺。已是真正意義上的驚神訣了。奇異之處,那真氣行經穴脈之際,竟是螺旋飛轉。
但是吳儲與伊翰爭鬥一止,徐汝愚體內的真氣便無人牽引而靜止下來。其神經一直停滯在適才巨大的痛楚之中,也正是這種痛楚讓徐汝愚不願醒來。終究會不會醒來,還不得而知,但剛剛奇異的真氣已使其保留住一絲生機。
引己矚目的少年終不過是一個大周天不通的廢物,吳儲笑得有些無奈。若非他高明之極,察覺到似有似無的一絲生機在他丹府之間極緩運行,此時徐汝愚早被當作一個死屍棄於道側。
吳儲將徐汝愚綁在馬背上,帶領剩餘的二十四名長戈騎士緩緩繞過白石城向江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