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背後林莫愁跑來抓住了她的手,有些擔憂地問道:「娘子可是不開心了?」
雷驀然一臉無所謂地回頭道:「沒有啊,看你們玩的這麼開心,我便先自己走進來了。」說罷看向緊隨其後的梅亦安,問道:「梅大人,不介意吧?」
「怎麼會呢,嫂夫人為何還是喚我梅大人?叫我亦安就好。」梅亦安眉眼彎彎,滿目柔和地回答道。
林莫愁立刻對著雷驀然道:「這廝乃是為夫的手下敗將,我們早就說好了,誰輸了,便無償為對方做一件事,夫人對這種人沒必要太客氣。」
雷驀然聞言不禁莞爾,做一件事,不用想,便是和她的玲瓏食坊有關的事了,本以為林莫愁請來梅亦安幫忙,總得欠上一個人情,卻沒想到,這只是一場賭局,她不禁看了一眼梅亦安,心想,若是梅亦安勝了,他又會要求林莫愁為他做什麼事呢?
「嫂夫人,你如此看著我作甚?莫不是……我臉上有什麼?」雷驀然只看了梅亦安一眼,便被他逮個正著,此刻他露出一抹自命風流的笑,頗有些八卦的問道。
雷驀然淡淡一笑:「梅大人乃人中龍鳳,怕是早就被看慣了吧?」
林莫愁頓時有些不滿道:「娘子,為夫比他強多了,娘子要看,也應該是看為夫才對。」
「是啊,這不是天天看你,有些膩味了嗎?」雷驀然掩嘴一笑,不知為什麼,她突然就是有點想逗弄林莫愁。
「嫂夫人所言極是!」梅亦安連忙拱手道,「天天看著林兄這等潑皮無賴,定是極乏味的,無妨,今日梅某人便犧牲自我,讓嫂夫人看個夠。」
林莫愁臉上的表情已經徹底有些掛不住了,雷驀然心知,玩笑也開得差不多了,在外面,男人總是要面子的,於是便搖了搖頭,道:「正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既已嫁給了林莫愁,那即便是看膩味了,也只能繼續看下去了。」
「娘子……」林莫愁臉上的表情總算是緩和了些,但雷驀然的話卻仍然是讓他很不滿,什麼叫即便看膩味了也只能繼續看下去?說得好像他長的很不堪入目似的!哼!他的長相,在整個餮國,甚至是整片大陸,都幾乎未見敵手!區區一個梅亦安,算得了什麼?
雷驀然難得心情不錯地拍拍林莫愁的臉龐,笑道:「乖,別鬧了啊!」
林莫愁頓時一臉尷尬,梅亦安忍不住爆笑出聲,沒想到,林莫愁這廝竟然是畏妻?從前可一直是他府裡一群小妾變著法的討他歡心,現在看來,正所謂一物降一物,娶了個正妻了,便被制的死死的。
「咳咳。」林莫愁輕咳兩聲,率先牽著雷驀然的手進了二樓的一個大廂房,雷驀然淡淡瞥了一眼兩人相握著的手,選擇了無視,算了,反正也掙脫不開,隨他去吧。
待三人坐定,小二很快便開始上菜了,雷驀然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卻沒發現有什麼特別之處。
然梅亦安卻是兩眼一亮,道:「沒想到,你還記得這些?」
林莫愁淡淡點了點頭道:「自然是記得的。」
梅亦安道了句「失禮了」便舉起筷子開動起來,雷驀然不禁有些奇怪,這梅亦安一看便是極有教養之人,怎的見了這一桌子菜便變得這麼猴急起來,忍不住的,她也舉起筷子嘗了幾口,可很快,她便放下了筷子,這些菜,雖然味道不能說是差,但著實也算不得好,恐怕她的玲瓏食坊裡隨便一道菜的口味,便可超出這一桌子菜十倍。
「嫂夫人覺得這菜不好吃?」梅亦安此人本就眼尖,雷驀然這一舉動又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雷驀然微微點了點頭道:「確實算不得好吃。」
梅亦安立刻看向林莫愁,道:「林兄,你沒和嫂夫人說起過我們小時候的事?」
「切~」林莫愁斜了他一眼,滿臉不屑道,「你那些破事,我有必要對我娘子提起嗎?」
「好吧,那我來說。」梅亦安放下了筷子,一臉淡笑道,「我和林兄,說來也是十多年的老友了,想當初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他是林家的大少爺,而我……只是這街裡坊間隨處可見的小惡霸一個。」
雷驀然有些好奇地瞪大雙眼,小惡霸?這個稱號,她怎麼也無法和眼前風度翩翩的梅亦安掛鉤到一起。
「看不出來是嗎?我可不像他,從小便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我爹只是個木匠,我娘是個大字不識的農村婦人,十歲那年,餮國遇到了一場百年難遇的饑荒,一下子,村裡的、城裡的食鋪酒樓裡,價格都漲到普通人難以接受的地步,我爹見不得我和我娘挨餓,私下裡違反了非廚門者不得下廚的規定,將家裡養的黃狗宰了下鍋了。」說起這一段往事的時候,梅亦安的眼神變得有些飄渺。
「誰知,鄰家的幾戶人家,聞到了狗肉的香味,便紛紛上門討食,我家的黃狗,本也已經餓地瘦骨嶙峋,身無幾兩肉,我們一家都未必夠吃,更何況來了那麼多的鄰里鄉親,爹自然是死活不允,卻沒想到,那些餓極了的人喪心病狂的將我爹私自下廚的事告到了官府,當晚,我爹便被抓了。」梅亦安的語氣沒有特別的憤怒,只是平靜地敘述著。
「我仗著自己有幾分力氣,便帶著一股狠勁跑去了衙門,想將我爹救出來,可是……雙拳終是難敵四手,何況,當時我只是個身無武功,全靠一身蠻力去打架的愣頭青。」梅亦安低頭為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林莫愁有些不自然地道:「別這麼快就喝酒,先吃菜吧,陳年往事,不提也罷。」
「呵呵,沒事,我的酒量,你有什麼可擔心的?」梅亦安又自斟一杯,接著道,「當時我被衙門的人打地幾乎不省人事,被丟在大街上,當時,林兄正從對面的走出來。」
「咳咳!」林莫愁用力咳嗽兩聲,目露警告地瞪著梅亦安狠狠道,「梅兄,吃菜!」
雷驀然笑的意味深長,林莫愁更覺難堪了,這梅亦安是怎麼回事?哪壺不開提哪壺?什麼不說偏要把說出來,這不是故意害他嘛……
「呵呵。」梅亦安淡淡一笑,「是他救了我,救了我爹,並且……帶我入了廚門,這一桌子菜,正是我在學藝一年後,親自做了感謝他的,可卻被他打擊的體無完膚,我一直記得他當時對我說的那句話,『就你這樣,永遠也只能淪為別人的魚肉』,若不是林兄,我恐怕即使成為了廚門中人,也絕不會擁有現在的地位。」
雷驀然裝作不為所動,繼續喝著自己的茶水,但她的心裡,卻對林莫愁的疑惑又加深了一層,梅亦安如今也二十有二了,林莫愁只長了他一歲,十年前,他也只有十三歲,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便已經有了如此見地,這是一戶普通的富戶子弟應具備的素養嗎?
「沒想到,林兄竟然還記得我當年做的那一桌子讓你味同嚼蠟的菜。」梅亦安大笑道,「林兄,我敬你一杯!」
林莫愁也拿起杯子,與梅亦安碰杯,仰頭一飲而盡。
「但是……林兄今日的做法,卻讓我很是不快。」又一杯酒下肚,梅亦安突然正色起來,瞪著林莫愁,面露指責之意,「你既然還記得當年之事,就不該對我如此見外,不錯,我的確有事需要你的幫助,但這並不代表,你需要以此為賭注,來賭我為你做事,你當知道,你對我之恩,我向來都謹記心底,一刻都沒有忘記,你有事需要我幫助,只消一句話,我自是求之不得。」
林莫愁微微一笑,道:「好,今日是我見外了,我自罰三杯。」說罷為自己倒了三杯酒,喝了下去,將空杯子倒置給梅亦安過目。
「呵呵,這就對了,林兄,究竟是什麼事,你說吧,既然你會找到我,那便定是我能力所及之事。」梅亦安點了點頭,道。
「那我便不客氣了。」林莫愁放下酒杯,正色道,「我娘子前不久在城裡開了一家酒樓,叫玲瓏食坊,她知道,梅兄在朗月城裡的地位,因此早在半個月前便已經向梅兄遞了帖子,奈何梅兄本是愛清靜之人,這種事情,從來都是推脫不應的。」
「哦?玲瓏食坊?最近是有聽說過……」梅亦安沉吟片刻,又問道,「嫂夫人派人遞過帖子來?」
雷驀然點了點頭,沒有多做表示,她清楚,有林莫愁在,自是不用她多費唇舌。
「對不住了,這種帖子實在是接了太多,我已經全部交給我的副官處理了,一概回絕,沒想到,其中竟然有嫂夫人遞來的帖子,真是對不住……」梅亦安一臉愧疚,但卻隻字未提及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雷驀然看了看林莫愁,只見他大掌輕輕壓上他的手掌,示意她莫急,於是,雷驀然便低頭繼續聽著二人你來我往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