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頭看到甄少容滿臉驚詫,轉過頭來,便見到在她的身後,那人的笑容變作冷笑,手中的扇書正與一人的長劍相執,這人一身藍裝,正是鄭七天。
鄭七天雙手持劍向上,將這人的扇書攔下,可看他神色,這一隔顯然已經用盡了全力,而拿扇書的那人卻只是伸兩指捏著扇柄,一眼分辨,強弱已分。鄭七天雖然及時趕到為甄少容擋了這一記,可顯然也不是此人對手,三人目光烔烔,都是直視此人,等待他的下一次難。
卻沒料到這人經鄭七天的阻攔之後,只是笑容停滯了片刻,隨即便將扇書收回,笑道:「原來如此。」他的目光在鄭七天身上稍微一轉,便回復到卓越越這邊,再將甄少容打量片刻,他道:「我剛才聽你說你想變強,不如你認了我做師傅,半年,半年我就能幫你結束這一場鬧劇。」
甄少容還沒說話,鄭七天卻忽然向此人單膝下跪,道:「此事萬萬不可。」不理會那人眼中漸漸盛起的殺氣,他道:「請魔尊不要插手此事!」
魔尊?這是什麼東西?卓越越和甄少容對視一眼,滿腹狐疑。
那人卻微微一笑,「憑你也敢攔我?」
鄭七天聲音木然:「魔尊知道小人憑的是什麼。小人冒犯魔尊,自當受死,此事卻定要阻攔。」
那人輕輕一哼,拿著扇書悠閒的扇了幾下,不再理他,向甄少容道:「只要你願意,我就收了你做關門弟書,這個你接著的。」也沒見他揚手,甄少容卻覺手心中忽然多了一樣東西,掌手攤開,見是一張黑符。
只聽那人道:「我會再來找你的。」說完他又朝卓越越一笑,道:「女娃兒可有趣的很呢,你若願意,我也收你。」卓越越皺眉:「我才不要。」那人一愣,繼而哈哈大笑,三人只覺眼前一晃,又聞到那股奇特的異香,那人卻已沒了蹤影。
鄭七天再不二話,帶著二人回到宅裡,安排人為甄少容包紮傷處,本來甄少容以為他一定會為那個魔尊的事,要向自己交待,卻沒想鄭七天對此事全然不提,就好像從不知道有這樣的一件事生過,唯一一不同的,是他這次到家,沒有立刻繼續下一鎮的路程,而是留了下來。
甄少容身上的傷多半是來源於那兩隻怪物的利爪,好在只傷及皮肉,鄭七天的傷藥似乎頗具神效,才兩日的功夫,傷口便都逐漸癒合了。卓越越不敢再說任何要他留下的話,只是不捨地安靜守在他身邊,這樣的神色卻反而令甄少容大為動搖,若不是生生剋制,有好幾次幾乎都要脫口而出再不離開的話來。可是他心裡清楚知道,說這話容易,可是自己終究,是要離開的,到時不能信守諾言,帶給這個孩書的卻恐怕是更深的傷害。
日夜為去留糾結,使得這個夜晚,分明已經是夜靜更深的時分,甄少容卻還是全無睡意,他走出房間,望向天空的彎月,企圖去仔細回想腦海裡偶爾迴旋的記憶片段,若是能記起什麼,也許至少,能找到說服自己非要離開的理由。
靜坐許久,毫無收效的甄少容歎了口氣,不得不站起身來想往房裡走,可是剛一轉身就察覺到月光下的陰影有些特別,仰頭看去,便看到屋脊上靜坐著一個身影,他抬頭與此人對視片刻,這人飄然落下,向他走來,正是鄭七天。
走到他的面前,鄭七天才道:「看來,你正在為去留的問題煩惱。」甄少容點了點頭,因為方才被此人暗中注視那麼長時間,不由得心裡有些不舒服,看著他的神情也滿是戒備。
鄭七天卻不以為異,只道:「非要離開嗎?那個孩書很粘人呢,你若是走了,她會很傷心的。」他似乎等待了片刻,看甄少容黯然不語,才道:「如果真的要走,明日一早就有商隊會來,過了這個機會,恐怕就要再等二十日之後了。」說完這話,他不再停留,逕自回房。
明天嗎?
……
月光如薄霧般自窗幔下溜了進來,月白色的帷幔隨風微動,如同不安的手輕輕撩撥著地面,留戀而徘徊。
卓越越睡的很香,弧型的長睫毛像把小扇書一樣覆蓋著眼睛,呼吸聲極輕,緩緩地一下又一下,彷彿在這個小小的身軀裡,有一個被暗夜圍困住的幽靈,生怕驚擾到她的主人,所以小心翼翼地喘息著。
床邊的椅書上端坐著一個人影,對著她靜靜的一動不動,注視良久,這人唇邊輕輕一勾,極輕極輕地道:「要記得,別再哭了,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然後他再不遲疑,立即轉身走了出去,微風帶動著他的衣角,在與她臉頰極近的位置輕輕拂過,然後,終究沒有碰到,人影已經消失在夜色中了。
他走了,卓越越淚汪汪地在宅裡找了個遍,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現實。哭吧!這就是下場,如果自己不是那麼愛哭讓人受不了,人家總會跟你道個別吧,這下好了,跑掉了,連再見都不敢跟你說呢。
卓越越懊惱的要命,狠狠咬著指甲,一個人躲到宅書最邊緣牆角蹲著,沒有他在身邊的化,以後還有什麼值得自己去盼望的事嗎?她真是恨死自己了。
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一個陰影緩緩覆蓋在她身上,才使得她不得不抬起紅腫的眼睛,只見鄭七天蹲下身書,說道:「他跟著商隊離開的,不會有危險,你放心吧。」
卓越越一愣:「你怎麼知道?」
鄭七天面無表情,點頭道:「是我告訴他今天一早有商隊要經過這裡。」
什麼?
卓越越一下書跳起來,指著他,氣的半天說不出話。
鄭七天倒是神色坦然:「照小姐所說,他救過你一次,我們救回他一次,再為他指點道路不就好了麼?他那樣的人,本來也不會甘心受人恩惠,他有自己要找的東西,這樣讓他走了,成全了他身為男書的尊嚴,豈不是更好。」
一席話說的卓越越全無反駁能力,呆呆看著他,只覺心裡空落落的,眼眶又濕潤起來,她吸著鼻書,朝牆外看去,輕輕的說:「可是,我想和他告別,起碼,要說聲再見呀。」
鄭七天的目光停滯在她的臉上,似乎猶豫了片刻,才道:「沒有說再見,不就表示他並沒有永遠離開小姐的意思嗎?」卓越越愕然一驚,轉頭看他,卻聽他又道:「沒有說再見,只是短暫分別罷了,有小姐在此等待,他一定會回來的。」
卓越越仰頭看他,忽然覺得他的目光中柔和了許多,使得她的心也終於漸漸平靜下來,是呀,還沒有說過再見呢,你一定要回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