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濛濛亮之時,雨卻是越下越大了,山谷間的水漲滿到了那棵百年桃樹的下方,眼看就要將它沒入水中,但遠方的缺口卻是萬萬不得放鬆的,只要他與竹寒弦誰稍微鬆弛一些,那這邊積攢了一夜的暴洪,便會頃刻間將遠處的村莊給淹沒沖刷了去。
河口的水洶湧奔騰,如兇猛的野獸,張開血盆大口,卻無法將獵物吞入腹中,便更顯得狂躁。
「珩,如今這種態勢,不久這洪水便會衝破結界,你說該如何是好?」
夜珩君沉吟一下,看看那邊越來越不妙情況,認真嚴肅的道:「你去尋青蛇一族的長老來吧,我盡量撐到你歸來。」
「不行,這絕對不行。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去要陪你……」
「原因!」
話不多說,如今形勢如何兩人心中清楚,夜珩君就不相信是因為這個,所謂的危險,根本就不存在,要危險,也是下頭那一整個的村莊居民。
「就是……」竹寒弦沉吟不語,看著夜珩君清冷的眸眼,不知該不該說,但想想,這事本就不能瞞多久,便吸了口氣,道:「安從死了之後,窯洞那邊長老已經帶著青蛇一族退出看跌山,回原來的地方隱居了,之所以會以水灌冥界,卻不是為了我,安從逃過一劫,並沒有魂飛魄散,但是勾魂使者去勾了他的魂,長老們是去搶安從的魂,然後我是趁機逃了出來的……」
原來……那就是說,連他也不知青蛇一族,究竟隱居何處了?
看來原本的打算落空了,如今卻不知該如何收拾殘局。
「我說為何江北這方下游洪水情況不明顯,卻是兩位公子在此攔截了洪水向下流去。」
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夜珩君的全部心神都放在手心處,沒有經歷向後看去,但從空氣中傳來的氣息來看,來人便是他所祈禱的。
龍宮之人,且身份還不低。
竹寒弦正想回身時,只突然感覺一陣如水清涼鋪面而過,隨即一陣狂風起,他的壓力頓減,似乎所有的強壓氣都被一個巨大的旋窩吸走,隨即連在三人腳下澎湃氾濫的洪流,也漸漸平靜下來,水岸線越來越低了下去。
「你是……」
夜珩君終於有時間暼了對方一眼,看了看,卻不是自己認識的,只不知是哪方宮殿派來的。無論是誰,終歸還是解了圍。
龍公子見得夜珩君的面容,有一霎的失神,被那絕美出塵的氣質所吸了驚魂,迷醉在那精緻的容顏中,卻被一陣猛咳聲驚回了神,斂了斂神,道:「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稱呼?在下姓龍,人喚龍公子。」
「龍公子?」
竹寒弦戒備的打量著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看上去就一派文弱書生樣的男子,姓龍的,他都沒有好感,前有一個瓏御清,老在背後下絆子,拆他與珩的姻緣,連帶著的,他對眼前的所謂的龍九子也就沒多少好感。
「在下姓夜,單名珩字,只不知龍公子是從何處來?」
看了看已經漸漸低下去的流水,夜珩君收手吐氣,將澎湃的氣流納歸丹田,隨即禮貌的詢問道。
「夜公子,本王……呃,在下看爾等如此氣質不凡,定不是普通人,便也不好隱瞞,本王乃東海龍王龍太子,又稱龍八子,這幾日卻是凡界無故洪災氾濫,雨水不斷,便奉天庭之命,前來解決這水災的。」
夜珩君表示理解的點點頭,看看不早的天色,正要說告辭離開,竹寒弦卻誤解了他的意思,不高興的哼了一聲,轉身往來路而去。
「你怎麼了?不是說往南而去嗎?」
夜珩君不解的問,卻沒有上前追他,只礙於眼前還有一個龍太子在,基於禮貌,他要離開也是要與對方打聲招呼的。
「那公子似乎不太高興?只不知是否為本王冒昧阻礙到兩位……」
龍公子明顯的感受到對方驟變的情緒,卻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自己因何得罪了他,他與兩人並沒有過多接觸,所以面對這情況,卻是有些下不來台。
「與太子無關,他便是這脾氣,讓太子見笑了,我們還有事,便不打擾太子執行天命了。」
夜珩君與對方一頷首,抬步卻不是去追竹寒弦,而是走的相反方向,繼續按照原定計劃,往南方而去。
竹寒弦走出幾十丈遠,不見人追來,放緩了腳步偷偷回頭一看,頓時臉色青黑,氣得他就要夷平這座山來洩氣。
剛巧氣怒的眼神與那龍公子對撞,想要調轉眼神掩飾方纔的失控,對方卻對他狡黠一笑,抬步跟上夜珩君,看著兩人並肩而行的背影,竹寒弦氣得牙齒咬得咯咯咯響,但最終還是快步追上那兩人。
沒走近,便聽那龍公子一副好奇心很重,卻是誠心交往的姿態,在與珩攀談著。
「夜公子,本王見你與那青衣公子氣質不凡,定不是普通的妖魔一族之人,只不知夜公子是否為上面的人,下界來卻是要去何方遊歷?」
「龍太子謬讚了,在下只是一個游散仙人,四處隨便走走,也無甚事,權當去查查四處民情,就如太子出來一般。」
兩人打著哈哈,竹寒弦聽著這不痛不癢的談話,以及夜珩君刻意散發出來的淡漠疏離,心中那些不滿倒是消散了些,快步跟上兩人,隔在了兩人中間,一副無事人狀。
夜珩君暼了他一眼,心中好笑,面上表情卻不變,依舊走自己的。
他方才認真的尋思了下,能讓竹寒弦突然變了臉色的,要麼就是身旁的龍太子,要麼就是那位瓏……好笑的勾起嘴角,面容也柔和了幾分。
龍太子恰巧轉頭看來,又被這比女子盈盈一笑還多幾分醉人的笑,又讓他晃了神,直到被身旁一雙深邃冷冽的眼神給激得一震,回神,哪還有什麼笑靨,什麼冷眼。
「二位公子心懷慈憫之心,讓本王好生佩服,本王也甚少在凡界走動,難得遇到兩位公子,這便是緣,欲與二位公子相交,攜手遊歷,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竹寒弦依舊臉色冷淡的暼了對方一眼,不說話,自己走自己的。夜珩君卻帶上淡淡的笑,禮貌的應答。
身份不凡,談吐不凡,身手不凡,這要是遇在平日裡,他或許還不會看著眼裡,只經歷了昨晚一事,心中便有些忐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似乎什麼事,正悄悄的靠近他們,有著他不得不作出選擇的強勢。而眼前之人,似乎能為他們即將面對的事,化解去一分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