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觀賞得興致盎然,不知誰發現了在官員中的平凡面容的夜珩君,驚叫一聲,眾人循聲望去,再尋著那人的手指的方向,看向言笑晏晏的夜珩君。在眾多俊秀清朗的貴公子間,面容一般的男子,卻依舊光華萬千,奪人心魂。
有第一次見到夜珩君的,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氣,紛紛低頭詢問這是哪家公子,怎的有如此風華。
只聽得那剛剛發出驚呼聲的胖男子抖著聲音道:「這這這……這不是一年多前以一琴而聞名於世的珩公子嗎?」
眾人一愣,隨即議論紛紛,有膜拜的,有羨慕的,也有不屑的。夜珩君卻在位上不動如風,微微淡笑舉杯與看向他的眾人敬酒,慢條斯理的品著。
顏孜等人也是一愣,平日裡他們就是別人眼中的紈褲子弟,本就是鍾情酒色當中,少不得接觸些附庸高雅的音律,這珩公子的大名他們倒是在那些鶯吟燕唱中聽過,卻未放在心上,如今這一聞,卻才知原來那曾經引起整個御京之坊間女子愛慕不已的男子,便是這一年來與他們朝夕相處的夜珩。
有幾個慕名的,壯著膽子上前一揖到底,卻是重重的一個禮,請夜珩為眾人奏一曲,但眾人皆知公子的慣例,再多也不敢有的。夜珩君微微一笑,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抬頭正對上城樓上往下看著這邊騷動的皇上等一眾人,便起身恭敬的一拜,撩袍離開坐席,到得眾人圍攏出來的一處高聳戲台,席地而坐,那早已擺了一副上好古琴。
夜珩君起弦調試了幾個音,音色清脆悠遠,卻是好琴。正要撫琴清唱,一窈窕女子從人群中出列,輕聲打斷道:「公子今日難得再撫琴,卻莫是嫌了輕舞的舞姿,不讓輕舞伴舞了?」
只見來人紅衣飛舞,白紗罩面,顰顰婷婷一禮,道盡凡塵萬間風華,此乃絕世女子也。夜珩君只覺來人有一種熟稔之感,細細打量去,那眉眼過於深邃,不似靈雪因的清晨帶霧似的瞼水秋眸,便淡淡一笑,頜首。
「謝公子!既如此,還請公子不嗇賜教。」盈盈一禮,便在琴座旁不遠處拉開了舞姿,只等夜珩君手中五指牽動,撩撥出一聲聲曼妙歌聲,
「一曲《紅塵墜》,一罷夢一場。賜教不敢,只望輕舞……姑娘能體會其中韻味。」
說罷,幽美琴聲起,清越歌聲漫。
秋風送秋楓,
滿紅落地樹成空,
竹篾頭裡望秋峰,
紅掌紋心提燈籠,
睛瞳染血焰火紅。
花月夜,幾多結。
青絲白髮因緣劫。
一掬相思淚,
幾多忘情水。
月贏照月影,
戲水攬鏡殘月夜,
庭院宮深掩殤痛,
謀權謀位轉成空,
傾國紅顏禍水容。
心未眠,思泛腫。
千年纏蜷萬年種。
妄念情執雨,
遍灑紅塵夢。
盤山帶蹣跚,
紅竹輕搖勝秋楓,
寒夜清風吻冰弦,
紙墨莫逗香閨焰,
歌賦一闋伴笑顏。
月弄弦,風舞姿。
一曲笙歌萬古枯。
白了紅顏發,
斷了夜纏蜷。
兮盼歸溪畔,
風拂草墜纏綿意,
弱水山前紅塵滅,
浮生彼岸涼薄侵,
幾度輪迴繁華盡。
數飛閣,寥寥衣。
盛世煙花一場雨,
滅卻偏執意,
斬斷姻緣絲。
而舞,艷光四射,驚艷四座。紅衣擺動,靈巧無比,時而如群蛇亂舞,時而如火蝶涅槃,卻最終,只不過是楓葉被霜華燃盡,成了火焰,染紅江山,為一尺江山一寸土,塗抹幾點極艷麗的紅色。
舞姿隨琴聲歌聲而動,激盪處葉翻飛舞翩翩,清越低婉處,柔柔沂水間,似能看見那一汪秋水,點滴清明柔和。
眾人耳中只有那繚繞人心的歌聲,眼中只有那翩翩蝶舞的身姿,眼神離不開那一個面容平凡氣質出塵的男子,離不開那風華無限卻盡掩白紗中的女子,那一刻,有種神仙眷侶的感歎,在人們心中流轉。
卻不知,那白衣如華的男子的目光,漸漸從清越變得迷離與彷徨,又漸漸變得清澈純淨,帶著到達心底的喜悅。
卻不知,那紅衣蹁躚的女子,面紗下那種俊秀的面容下,勾起的是一抹邪魅戲謔似的笑,眼中望入那伴奏的男子,帶著得意的傲氣。
卻不知,紅塵繁鎖,奏響一曲誰的盛世離歌?卻也是空有「雨打芭蕉淚先流,殘酒未去新上愁」的離怨別愁罷了。誰人能聽出此曲中相愛之人不能相守的無奈,誰能懂白首相依只是他們的夙願?
一曲笙歌竹蕭賦,喚那遊人幾時歸。
遊人幾時歸?歸來我身旁,不再有離愁之事纏繞,不再有無關之人介入,只是單純的歸來我身旁,一起相守白頭看雲卷日落,看紅塵繁華。
音落舞停,兩人視線在半空中交匯,隨即移開,微微一頜首,退了開去。
觀眾處一片沉寂,眾人大張著嘴巴,望著台上的兩人,久久不能回神。而過了許久,傳來的熱浪似的鼓掌叫好聲,卻是城頭天子所在之處。隨即掌聲此起彼伏,雷鳴貫耳般。
「傳朕口諭,珩公子琴藝絕佳,歌聲空靈絕美,甚得朕意,特賜宮詞絕賦侍律房學士一職,擇日上任。」
「皇上聖諭:珩公子琴藝絕佳,歌聲空靈絕美,甚得聖意,特賜宮詞絕賦侍律房學士一職,擇日上任。」
宮中太監尖利的聲音在這夜色中一遍遍傳遍整個御京,刺激著眾人耳膜,忍不住紛紛伸手堵住兩耳,卻是羨慕的看著那依然神態自若的男子。頓時覺得此男子真真的如神人般,只除了那平凡的相貌。
「傳朕口諭,輕舞姑娘舞藝無雙,身姿曼妙輕靈,甚得朕意,特賜宮詞絕賦侍舞房靈首一職,擇日上任。」
「皇上聖諭,輕舞姑娘舞藝無雙,身姿曼妙輕靈,甚得聖意,特賜宮詞絕賦侍舞房靈首一職,擇日上任。」
一歌一舞,在這場祈神宴中大奪光彩,讓不鍾情聲色的皇上欽點為御前侍琴侍舞之人,這是何等榮耀。然而那兩人,依舊雲淡風輕,沒有絲毫得意的傲氣。
眾多官員都是有眼色的,在聖諭下達後,紛紛離開了座位來與兩人道賀,夜珩君倒是來著者不拒,舉杯與眾人歡飲,為紅衣女子擋了不少不太善意的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