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門固然有玉帝的人看守,但夜珩君要硬闖出去,眾人也不敢多加阻攔。所以當夜珩君離開太上宮前,派了個小童去單靈宮告知靈雪因,他有事外出,今日應當不會殿休息了,隨後便直接出了天庭。
守衛來報時,瓏御清正在殿中練字,一個個蒼勁有力、霸氣斐然的毛筆字躍然紙上,上好的玄真鎮石,泛著瑩瑩的青白之光,輝映著白紙上幾個金黃泛紅的大字,有種說不出的別緻。
「哦?出去了?又說是去何處嗎?」
洋洋灑灑筆鋒流暢的字體,聽到守衛通報的內容後,稍微的停滯,一點多餘的金黃墨跡,留在了尾鋒處,壞了整個橫條。瓏御清也只是一滯,隨後沾墨,提袖,落筆,如龍飛鳳舞,大氣磅礡,聲音也是冷清威嚴的。
「沒,屬下不敢多問。」
守衛低著頭,聲音卻是洪亮。仙界位階雖不是極其森嚴,但有眼見的,都不會得罪那些資歷極老的上仙,更何況是唯幾幾個的上古天神。
不敢問。好一個不敢問,以那人的身份,即使是他,本也是該戰戰兢兢不敢多過問他的行蹤的,只是從何時起,這種限制他的行動的做法,早已成了習慣,刻入了骨髓?
「知道了,下去吧!」
揮退那守衛,早已沒了心情,扔下天山雪狐毛亳,濺了一桌的金黃墨跡,污了一張筆勁極好的墨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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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珩君尋到魔族新駐地時,已經過了將近三日,凡界如今萬物復甦,漸漸地四處已經起了濃郁的綠色,點點野花,落在茸茸野草中,有著風姿綽約的秀美。
此處山谷,由於被魔族駐紮佔領,成了魔族之地。外間設了結界,營口處有看守,當然這些只能防著那些個小妖小魔,要防他這種上神,卻是如以卵擊石,不自量力了。
入得營口盤山處,守衛便極是森嚴了,一步設一個崗哨,盤山蜿蜒,易守難攻。
走過幾個崗哨,終究還是被發現了。如今的魔界紀律嚴明,比之空為在位的那些年,明顯的魔界勢力擴張了許多,而且實力提高了幾層。
嶙峋的石島,只有這一條小道,中間還是斷橋連接的,那橋沒入黑色的海域間,濃重的黑雲,將遠處的島隱沒,只看到模糊的輪廓,四處了無草葉。
不曾想,草長鶯飛的山谷,過了狹道,卻是另有洞天。這一愣神間,便被巡邏的魔兵發現。如此,他便也不再閃躲,直接便與那些魔兵打了開來。
打鬥聲嘈雜,兵器交接不斷,吶喊廝殺聲震耳,這些他都聽不到。唯一殘留在記憶的,是不久前,與竹寒弦並肩作戰,在人界四處奔走收服妖魔的場景。如今憶起,卻似乎已經過了千百年。
一路打將進去,到得斷橋邊時,被這邊騷亂引來的一群群守衛魔兵,將他團團包圍了,並有不屑地謾罵聲。
白雲煙霧繚繞,他的身影掩在那雲霧間,與那黑紗似的綢雲,形成強烈的對比。一個旋轉,銀華洩地,耀花了一群妖魔的眼。一頭銀色長髮,已經拉伸得極長極長,深入濃稠的黑色中,沒入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
「這……」
「他是……」
微微一笑,驚震滿座妖魔。當年的囚籠罩,便是由女媧身邊第一童子夜珩所創,多年來,眾說紛紜,卻無人得見。只道是,多年前,囚籠罩已贈於上任冥王作為新婚賀禮,從此埋沒於冥界深府,卻不知,今日所見,是否為當年的囚籠罩。、
只這些妖魔見識短淺,不知夜珩君能創一個囚籠罩,便能創第二個,第三個。眾人被困於他的淺笑倩影中,無法動彈,僵硬著身子,直瞪著眼,見他隨著飛舞後揚的銀髮,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煞題在修養聲息,幾月前與天界一站,即使受傷不重,千里爬山涉水歸來,元氣損耗還是很大的。此處雖比不得那些上仙尋找的多日月精華之處,對於魔族修煉也是極好的,尤其是這濃稠的黑雲環繞,濃烈的怨氣集結,對魔族修養,很是滋補。
閉眼精修,忽覺空氣中帶著強烈的銀光飛來,睜眼便見一把利劍直刺眉心而來,掄起武器一個格擋,順勢一個滾動,躲開了去,來不及看清何人,勁氣又到。過招幾個回合,離開了些定在半空,才看清來人竟是夜珩君。
「夜珩,你這是作何?突來魔族駐紮地,不會就是手癢要與本尊過招的吧?」
雖然對方臉色清淡,氣質冷然,煞題依舊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氣,那些直接衝著他而來的。本是玩笑的話,說到一半,已經說不下去了。
「廢話少說,你若是有怒氣可沖本座而來,何必惺惺作態,一面以援救之名帶人入看跌山,一面卻派人入單靈宮,打傷久魃。」
話落,夜珩君攬繡飛來,那旋轉著的繡擺錦綢下,是一把寒光迸發的雪微,劍鋒凌厲,直取對方要害。
煞題心中雖有疑惑,對方卻不讓他解釋的機會,招招狠戾,式式新招,沒有絲毫破綻。煞題雖在這些年法力升了不少,但在面對全盛時期的夜珩君,也只有挨打的份。
過招半百,煞題見他已顯現疲態,突然發現對方似乎故意留了一手,並非是要殺死手,如若是真正的生死對峙,定是用最厲害的法術將他困住了。
雖心中如此想,手上動作不停,聚了全力,推送間,另一手同樣結氣狠狠地往對方心口撞去……
「砰……」
夜珩君被煞題那一擊,直接打翻在院中的怪石上,撞擊後,將半個小土墩高的石山,攔腰撞斷,四零八落。一口鮮血,染紅一身白衣。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本就有傷未得痊癒,來之前又為竹寒弦、久魃渡氣過多,如今更是傷上加傷,他要的,本就是如此,一個對決,還了當年的債,從此便橋歸橋、路歸路,不必虧欠任何人,也不必擔負往日的種種恩怨。
煞題愣怔一瞬,隨即明白發生了何事,一個勁氣,將背後的一座庭院生生打得齏粉紛飛。幾個呼吸間,緩了氣息,上前將人摟入懷中,胸口依舊激盪著。
「如此還債,本尊要來有何用,況且在本尊想好要你補償的方式前,你自以為是的做法,就算還了嗎?」
煞題邊氣怒的說著,動作卻是極其溫柔,伸手想要拉開那件淌著血的衣裳,剛將衣領褪下肩膀,夜珩君卻趁其不備,一掌拍上了他的胸口,將他打落在地上,胸口一陣激盪,血湧翻滾,卻尋不到出口,極是難受。
「你……莫名其妙,不知好歹。」
煞題大怒,甩手就想一掌打上那張絕美的臉龐,絕傲的,冷然的,淡漠非常。手在半空,終究還是沒忍心落下,有點悻悻然的收回。
「剛剛讓你,是還當年本座虧欠你的,剛剛那一掌,是還久魃重傷不醒的。」
看著那懊惱的神色,夜珩君卻冷冷的道,起身就要離去,卻被身後一陣大力,拉住後退幾步,被攬入一個寬厚結實的胸膛。
「既然來了,想走就能走的嗎?反正本尊的惡名已被你坐實了,何不趁機再落實幾分。」
手上大力的掐住那尖瘦的下顎,讓那張俊臉換了方向,對著他,他的眼中有著濃濃的悲傷,毫不隱藏的,臉上卻又帶著盛怒:「那就有請堂堂夜珩君,在此地逗留幾日,讓本尊好好盡盡地主之誼,如何?」
當日,夜珩君沒有走出魔族新地。當日,魔族新地多了一個外族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