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他再次做選擇,他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既然無法用其他途徑將人帶回去,那他便將人綁回去鎖在身邊,即使要如地獄,那便讓他們一起去歷劫吧。
「朕說過,朕給你選擇,要麼直接跟朕回去,要麼,便是朕殺了這裡的人,將你帶回去。」瓏御清不退反進,咄咄逼人的氣勢,將所剩不多的人壓得不能動分毫。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歐夜珩將竹寒弦輕放在地上,竹寒弦緊抓著他的手不讓他靠近瓏御清,那眼中紅紅的,帶著噬血的狠戾,沒有看向那個他愛著的男子,而是恨恨地看著那個將跟著他幾千年的安從害死的人。
「那……朕會讓他也死在你面前。」
瓏御清伸手指著坐在地上看著他的竹寒弦,銜著一抹冷酷噬殺的笑,煞氣驟現。
「是嗎?那倒要看看,玉帝你,能不能從本尊手上殺了他了。」
一道醇厚好聽的聲音從眾人遠處傳來,如萬山壓頂,穿過層層竹林,最終在這一片狼藉的空地上,繚繞不去。
「煞題?真的是煞題?」
在外圍的那些兵將紛紛拿著武器後退,相互間你看我我看你,卻沒人敢上前攔住那個煞星,當年煞題為了一個水精靈,大鬧天庭,好不容易被夜珩君打傷了,玉帝才能順利將那魔王給關押進暗玄洞,前不久才被他趁亂逃了,好不容易抓了回來,卻又再次逃脫了。
那一次的逃脫,卻是使仙界傷亡慘重。不但暗玄洞被破壞,夜珩君身受重傷昏迷不醒,那魔王還回了魔界奪回政權,並帶著魔界眾妖魔躲過了天界的圍剿。如此多驚煞眾人之事,讓人不得不懼怕。
瓏御清瞇著眼,看著煞題一步一步的靠近,眼中的神色深沉,旁人看不出那幽深的雙眸中,裝載著什麼。
煞題勾著一個邪笑,越過瓏御清,蹲下身子,看了看被歐夜珩攬在懷中小心呵護著的竹寒弦,兩人眼神交匯一會,便相互移了開去。煞題看著歐夜珩染上火紅色的雙眸,輕輕一歎,伸手為他將臉上的一絲血絲抹去。
「對不起,上次我不是有意要傷你的,只是不知,這幾千年發生了那麼多的事,而你……」
他雙眸漸漸的黯淡下去,不知該說何話,才能減少自己的愧疚,還要掩飾那抹難過到窒息是心傷。
歐夜珩搖了搖頭,低下頭,輕輕地道:「謝謝!」
沒有多餘的言語,沒有眼神的交匯,但煞題身子一震,卻是明白了他話裡想要表達的話。
魔王帶來的軍隊不知何時已經蓄勢待發,將仙兵仙將圍了個水洩不通,密密麻麻的顏色,掩蓋了本是青翠欲滴的輕靈色澤,一些仙家已經帶著驚懼猶疑的神色,慢慢向瓏御清靠近。
「煞題?」
魅惑跟在鷹笙身後走來,也是眼神複雜的在煞題身上與歐夜珩身上徘徊來回。既然能夠讓堂堂一界的魔王率整個魔界傾巢而出,只為了救一個身陷包圍的凡人?這個凡人,究竟有著怎樣的顛倒眾生、傾國之風骨,才能辦到。然而,這個人卻是真實的在他面前沉默著,依舊面容俊美。
鷹笙的好鬥分子終究還是藏不了多久,一雙黑目一眨不眨地盯著煞題,身上已經緩緩地升起待戰氣息。
「夜珩,呆會你看著時機就好,什麼都別管。」
低頭在他耳邊輕輕吩咐著,起身嗤笑地看向站在瓏御清左後方的鷹笙,毫不畏懼。
又一戰,不知何時開始拉開,仙魔間的戰鬥,只為了一個男子,卻都是兩界之主的私心,兩界之人的心甘情願。
見過那個男子的人,無人不為那男子,輕輕越去前一刻,回眸間的靈秀絕美而折服,如此一個妙人兒,卻注定為那些塵世糾纏的愛恨情仇所累,活得顛沛流離,卻依舊光華流灑。
「攔住他,快攔住……」
瓏御清一直在防著歐夜珩趁亂逃了去,所以千防萬防,卻沒料到煞題竟然能將他之前的對手,敗走的空為給拉攏了過來,一起與天界對抗。
瓏御清臉色鐵青的看著眼前的兩人,煞題與空為合作默契,竟然能生生地將他纏鬥在此地,為歐夜珩打開了一個缺口,帶著傷勢嚴重的竹寒弦離開了。
在兩方拉開戰勢不久,三長老已經趁著瓏御清的注意力放在歐夜珩身上時,帶著安從的屍身,離了這是非之地。
仙界眾人終究還是不敢用死力來攔歐夜珩,他算準了這個,拼著命直闖,加上魔族眾人出發前便收到命令,竭力助其脫身。
那人消失之前,他突然大笑,狂笑不止。千算萬算,算出來的,永遠不會是與他有關的,所以他賭,然而賭輸了一次又一次。即使用強搶,依舊帶了賭的成分。現在是什麼?破罐子破摔嗎?
「夜珩,我永遠都會放開你的,永遠都不會……」
咆哮似的怒吼在山間迴盪,一層層鋪開去,遇到阻力,又一層層的蕩了回了,震動得筆直的竹枝彎了腰,來回彈動著。
不多時,一片萬里無垠的翠竹,齊腰斷裂,參雜著落了一地,狼藉片片。裂花似的竹竿,四散著,有些成了淡淡綠色的粉末,在空中飛揚,帶過一陣陣青竹之香。
鮮血殘肢,如人間地獄,曾經與世隔絕般的世外桃源,霎時灰飛煙滅。天邊的殘雲,帶著血色,染紅了半邊天,昭示著一場浩蕩之劫,以血,做了休止符。
離了戰場廝殺之聲,離了那腥臭的血腥,離了那塵世的糾紛,天地之大,他與他,卻依舊無處可去。
竹寒弦因重傷,終究撐不下去,暈死了過去。歐夜珩畢竟法力有限,用於逃亡已經耗盡了他的所有精力。在此處茫茫中,他看著臉色蒼白,印堂發青的人,由心底而生一種悲涼。
「傻瓜……你這個大傻瓜……」
淚,一滴一滴,漸漸匯聚成一串串,落在那蒼白的面容上,如水墨著彩,有著淡抹暈染後的迷濛。
誰霸道的言語,給了誰一個心悸無法平靜?誰的執著不離不棄,給了誰堅持下去的勇氣?誰的剛毅不屈,給了誰越陷越深的決心?
然而諾言千金,浩大天地間,卻不讓它有實現的生機。
歐夜珩昏睡過去前,將懷中的人摟緊摟緊,再摟緊。如果睜眼便不能再在一起,我,寧願就此與你長眠於此,不必再面臨別離時,你眼中深埋的絕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