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暗,秋風寒,何時定歸還?
看著那雙堅定的眸眼,魅惑突然有一種感覺,留與不留,他終將會離自己而去。
但沒有嘗試,又知一定不能將他綁在身邊?
「我不同意!」沒有他帶路,他就不信歐夜珩能走出天姬山的地界。他就是存了歐夜珩沒有法力,不敢輕易離開自己。
歐夜珩停止了嘔吐,緩了緩心神,恢復因為難受而變得迷霧的雙眸,冷清的眼神看著魅惑嚴肅的臉,卻突然笑了。這一笑直如「臘月寒霜梅賽雪,一春朝色覆紅塵」,魅惑有些癡迷的看著這個笑,在記憶中,如何都無法尋到與之媲美的容顏麗色。
「若是我堅持呢?」
歐夜珩笑不收,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柔和的聲音在這個寒冷的地方直溫暖入心,柔柔的讓人如沐春風,語氣雖帶著問,眼神卻是漸漸的冷了下來,幽深莫測。
魅惑一個激靈回神,歐夜珩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靠近了門邊。一伸手,笨重的門被由內向外推開,一陣冷風夾著寒雪,鋪天蓋地的吹進來,不多時,屋中的地上,兩人的身上,都粘上了晨天的寒氣風雪。
「歐夜珩,你知道離開我身邊會有什麼後果嗎?總之我是不會放棄尋找天狐一族的,所以你要麼跟我一起去尋到了人,我再送你回去,不然……」綁,也要將你綁著去。
魅惑危險的瞇起了那雙魅惑的桃花眼,眼中帶著不可抗拒的強硬,剩下的話,通過語氣去傳達。
歐夜珩冷笑一聲,沒有說話,轉身便出了房子,雪微握在手上,劍鞘微微提了出來,戒備架勢十足。
「歐夜珩你給我站住,信不信我動動手指頭,就可以讓你臣服了?」魅惑跟著出來,語氣雖帶威脅,卻是從未有過的慌亂急切。外頭雪地不平,加上幾尺深的白雪,腳步踩上去一深一淺的,走得十分不暢。踉蹌幾步,抬頭望去,歐夜珩在幾步遠,冷冷的看著他。
白衣芳華,在一片雪中,臉白如與雪是一體的,冷傲的氣息,似乎整個人都與這冰寒之地緊緊融合,下一秒會隨著那漸漸狂烈的寒風,飛揚而去。愣住的臉上,已經不知可以再用何表情,臉冷得生痛,漸漸變得麻木,歐夜珩不言不語,緩慢的將他手上寒光冽冽的雪微拔了出來,在雪地上劃出一劍深深的痕跡。一個轉手,劍已經橫亙在雪白的脖頸間。
「別過來,否則下一步,我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深深的劃下去。」歐夜珩挑釁似的嗤笑一聲,緩慢退後幾步,手上握著的劍卻不鬆手,緊緊的壓了壓,壓出了一道血痕,他卻已經沒了絲毫的痛覺。
手凍得僵硬,指尖緊握劍柄,從深痛到麻木,如果沒有唬住魅惑,他應該也沒有絲毫力氣將劍的力道加深了。繼續艱難的往後一步一步退著,寬大的下擺,隱藏了他吃力的動作。
魅惑卻是氣煞,想上前將他手中的劍奪了掰個粉碎,卻又實在怕他傷了自己。猶豫間上前跟了兩步,歐夜珩手中的刀又下壓了幾分,鮮艷刺目的紅,剛從傷口流出,便瞬間凝結在刀口間,如血玉凝脂,美得驚心動魄。
「你能確定自己能走出這個雪域嗎?你能確定出去之後,能尋到你要等的人?或者說,你能改變什麼?別傻了,正因為你在這,所以才逃過了一劫……」
「劫?什麼劫?」歐夜珩抓住他話中的字眼,心中突然一突,想起爹爹蒼白瘦消的臉,隱約間,似乎還帶著娘親痛心的啜泣。
竹寒弦,竹寒弦……
沒有任何一刻,他像此時般心急著想到竹寒弦身邊,詢問他究竟發生了何事,然後理直氣壯的要他幫自己,對了,竹寒弦是半仙,他有這個能力的。
他沒有看到魅惑眼中濃濃散發的無奈與失落,轉身便開始不分方向的跑,不停的跑,手中的劍長長的拖在身後,留下的足跡,被新落下的雪覆蓋。
門外寒草帶露,夜風未盡雨未歇,卻是聲聲入愁眠。竹寒弦眉峰緊蹙,想起那張清冷的容顏,以及微紅的眼瞳,突然乍起的急切呼喚,睜開了眼,便忍不住清淚漣漣。
披衣而起,倚靠著結了銀白一層冰霜,並泛著寒意窗欞之下,敞開的窄小窗口,可以看到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如江南那日風拂過後,桃花浪漫揚撒的模樣。
蘇金帶著束起的墨發,被撩過的微風帶出了窗欞,與白雪糾纏揚揚了一會,被打濕後,再安分的垂落,卻凌亂的披散在竹寒弦那藏青色的綢袍上。
不遠處的紫檀香木的隔架上,擺放著各色稀奇的寶貝,青花瓷與翡翠玉相得益彰,卻也吸引不了窗邊人的注意。
已經到了天姬雪域,他卻是不能進去。只因兩族曾有個宿怨,而他自身的法力也受制約。雖心急如焚,卻不得不讓自己冷靜下來。人間如今已不再,他必須想辦法,在魅惑送珩下山之前,將人尋到並帶回看跌山。只是如今在這寒雪天地中,他如迷失方向的羔羊,無路可走。
房子不知是何人留下的,裝扮高雅出塵,與這寒風凜凜的氣候極其不搭,帶著江南煙雨的風味,偌大的庭院小橋流水,卻已經被冰封了去,沒有江南的鳥語花香。
一聲歎氣起,驚落一瓦冰凌。尖尖的凌錐深深的插入地上,將雪陷了下去。
雪?腳印?
竹寒弦突然盯著廊簷走廊下,一個模糊了的梅花似的腳印。突然一躍出了屋子,半跪著查看那腳印,並伸出手比對了一下。
「天狐一族?」喃喃自語著,並回頭四顧,如不其然的看到一排或深或淺的梅花腳印,蜿蜒著向遠處伸展,按照此刻腳印的清晰度判斷,那狐離開的時間並不久,若是尋著去……
念想一起,已經尋著腳印的方向急急的掠去。
歐夜珩艱難的在雪地中爬涉著,不時的被絆到摔在雪地上,啃了一口的寒雪。魅惑上前將其扶起,並想著法子幫他驅寒,卻被歐夜珩一把推開,坐在了地上。
「既然你要下去,我送你。」魅惑知他清傲,卻還是將心中想法說了出來。本不想再理會他的,卻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慢慢的跟了來,見到他摔了,更是情不自禁的便上來攙扶著。
「不必了,你去尋你的破解之法,我自己便可回去。」
本該沒有任何交集的人,如今究竟是為何而變得糾纏不清。他不知這個結如何解,只能自己嘗試著冷陌的將人推開,自己走下去。
茫茫白雪之地,何處是歸途,何處是離薨?
無論結果如何,終究是看到結果,自己才甘心,只是這隱隱的不安,魅惑刻意的隱瞞,究竟又有什麼是自己難以承受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