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魅,星月隱,最是殺人好光景。
當然,殺人的人若是某妖,便需另當別論了,何時何地,只要他喜歡,都是殺人好光景。尤其是這些嫌命過硬過長的人,居然將主意打到歐夜珩身上,那他便不客氣的成全他們。
還記得剛剛歐夜珩軟倒在他身上時,那微弱的氣息,蒼白的臉龐,以及已經紫黑一片的雙唇,他就恨不得立即去將那群天殺的的給千刀萬剮,或生生的用地獄之火將他們燒上七七四十九天。
氣急敗壞地將人安頓好,並渡了些氣給他療傷,確保他沒有大礙後,才詢問那跟在歐夜珩身邊的小廝。
當知道事情經過後,他卻是又氣又怒,這個夜晚,或者是他這將近萬年來,所有怒氣總和加起來都不及的。修仙之人,首要的是要練心態,要做到絕七情六慾,變得寡淡清冷,無喜無慾無悲無憂,方能有所成就。所以這些年,他便也養成了對世事冷眼相看的態度,但如今遇上歐夜珩的事,他卻再也做不到冷眼相待了。
安從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子時,天正是黑沉,夜也還漫長著。山中夜裡微涼,歐夜珩睡夢間蜷縮著身子,額際卻是冷汗連連,不知是因疼痛還是因今日所遇的風險。心裡心疼著他,竹寒弦的氣怒也隱忍著不發,細心的將小岑子放倒,然後才驅動法力,為兩人結了個大結界。
「弦,珩哥哥怎樣了?他臉色好像不太好的?」
安從安靜的等竹寒弦細心的為歐夜珩蓋好薄毯,便靠近他放緩聲音問道。他因為剛剛那放開手去嚇人,玩得還算盡興,可究竟發生了何事,他卻又懵懂不知。
「那些人往哪逃了,你可知道?」
竹寒弦沒回答,反倒問了另一個問題。說話間,起身離開了簡陋的的車廂,來到已經熄滅了,只剩幾縷蒼白飄搖白煙的火堆旁。安從緊跟上前,發現竹寒弦緊繃的氣息,還有如今刻意釋放的毀滅煞氣,不禁打了個抖。
是有什麼他不知的事,惹怒了弦嗎?歪頭想了想,好像弦不是生珩哥哥的氣,因為剛剛他還很溫柔的待珩哥哥,可也不是自己呀,雖說他剛剛有現出原形嚇人,弦也沒阻止,說明他是默許的,而且剛剛明明就是那群人在欺負珩哥哥……欺負珩哥哥!
低頭沉思的安從突然抬頭看著隱在黑暗中的竹寒弦,眼中神色複雜變化。對於他們而言,夜中視物如探囊取物,更何況對面的人還刻意將眼中的怒色表露無遺。
「弦……」
「你帶路,本尊不介意花幾個時辰解決了那群雜碎!」
話落,本站著人的地方憑空消失那黑影,安從無奈的嘟嘴,一甩寬大的錦織百合袍袖,原地一個旋身,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邪門!真他媽的邪門!那兩隻妖怪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那兩個臭**樣的賤人,下次被老子見到了,一定要將他們扒皮水煮……你他媽的給輕點!」
「啪!」
一個不大的黃土磚圍房中,三四級階殿的上首坐著那個土匪頭子,腹背熊腰挺得筆直,背後是一張鋪著虎皮的靠背椅,左手放在椅旁的桌子上,罵罵咧咧時,還不忘握拳在桌上直「咚咚咚」的敲得雷響,四周的土壁都被震了幾震。
為他受傷的右手上藥的大夫模樣打扮的男子,被他那模樣嚇得手一震,力道大了些,塗抹在手上的藥也滑落了大半。主要是弄痛了那處於暴躁中的人,被扇了一個耳光,摔得眼冒金星,嘴角也滲出了一滴血。
「老大息怒!咳咳咳……」
一臉陰鬱之相的鳳成踏前一步,手放在左胸上,似是被震出了內傷,說話間,已經咳出了血。
「息怒?你叫我息怒?你他媽的還叫我息怒?我他媽的就是養了你們這一群沒用的東西,才會落到今日的田地,留著你們能有什麼用?哈,說話呀!有什麼用?比養一頭豬還虧本。」
有人出聲,那土匪頭子的怒氣更熾,甚至將身邊的木桌牽翻了在地,站立在下階的眾人不敢躲,離得近的,被砸個正著,但依舊有怒不敢言。
大概十幾個人,分兩邊站立著,甚至有幾個缺胳膊斷腿的,只是半坐在地上,傷口血肉翻飛,似是被什麼獸類生生咬斷了,即使疼痛得臉無血色,卻依舊咬牙忍著,不敢發出一句呻吟。未受傷的,則默默地低著頭,不敢再發出任何一句話。
那大夫模樣的男子也不敢再耽擱,立馬上前繼續埋頭上藥包紮。
「你們就是一群廢物!廢物!居然會盯上那些個一文不值的獵物?獵物?我呸!」說著往地上啐了一口,「免費送給我我都還嫌棄。媽的,今天不但白忙了一場,還讓老子損失慘重,要你們這群廢物一點用處都沒有……」
「既然沒用,我幫你解決了如何?」
土匪頭子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冷冽的聲音從空中傳來。冰冷無比的聲音,如空氣般繚繞在不大的房中,嚇得眾人驚懼尋望。未受傷的幾人,趕緊背靠背的緊貼在一起,圍成一個圈,拿著武器戒備著。
「滋……滋……」
聲音一起,眾人頭皮一陣發麻,那種涼意由腳底板直躥上頭頂,恐懼也從心腔傳遍全身。
「蛇妖呀!」
一句話起,如巨石擲入湖面,水花四濺。而人,也開始四處如無頭蒼蠅般的躲避。
「誰?誰躲在那?別裝……裝神弄……弄鬼的,你快出來……」
土匪頭子舌頭在打著結,剛剛還圍在他四周的人,如今早已不知所蹤,只剩下一個無半點武力的山中大夫躲在椅子底下,瑟瑟發抖。嘴裡還不停的念叨著「別殺我,別殺我。」
看得他這樣,那土匪頭子更是氣怒,一腳就踢散了那把當家椅子,「沒用的東西!」
「啊……」
那大夫大叫一聲,抱著頭,跑了出去。沒多久,一聲更加慘厲的聲音劃破天際,再次驚散了一片林子裡的宿鳥。
「那你就是活膩了的東西了?」
「啊!」
土匪頭子才一轉身,卻被眼前的青衣男子擋住了去路,回過神來時,已經給緊緊的掐住脖子,那白皙纖長的五指,不斷加重力道,那本還有力氣掙扎的人,臉色越來越醬紫,唇色紫黑,雙目圓睜,目中滿滿的是死前的恐懼與絕望。
竹寒弦冷酷著一張俊臉,眼中是濃濃的殺戮之氣,手上勁道不減反增,生生的將那腹背熊腰的大漢舉得雙腳離地。那鐵臂似的雙手還維持著要扳開那五指的動作,可惜出氣多入氣少之時,那雙手也緩緩的垂了下來。
「才不會讓你這麼容易死。」冰冷無情的聲音響起,竹寒弦陰沉的眸眼一瞇,甩手就將他狠狠的扔了出去。
那漢子如脫線的風箏般,在土牆上直直的撞出了一個洞,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才停了下來。身上的疼痛還沒感覺過來,剛要喘氣恢復呼吸,一口血又嗆了出來。
竹寒弦輕飄飄的懸在半空,不上不下的俯視著那人。媚惑的嘴角掛上一抹殘忍的笑,看著對方一個手肘一下一下的撐著地後退,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不近不遠的保持著一段距離。
直到,天邊開始出現一絲魚肚白,遠處的山巒開始漸漸被染成橙紅的顏色
「弦!」
安從回來,嘴上叼著已經暈死過去的鳳成,安從一出現,幾丈方圓內都是濃重的血腥味。
「那些都解決了?沒有一個活口吧?」竹寒弦冷冷的看著那還不懈的爬動的人,頭也不回的道。
「嗯,都解決了。」
安從將嘴裡的人一扔,剛好砸在不遠處的那土匪頭子上。
「你將那兩個人給我扔回千風洞去。」說完,頭也不回的往來時的方向而去。
想必,那群老妖怪會幫我好好的「招呼」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