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就在這裡過一夜!」
頭暈目眩的被放下,還沒緩過勁來,竹寒弦冷冰冰的話語就從頭頂傳來,來不及說話,卻再次感到一陣悠悠的晃蕩感,歐夜珩瞇眼看去,卻是氣得將要岔氣過去。
只見兩人在一根一手臂粗的翠竹的枝頂,而他就被安置在一個手指粗細的斜枝上,翠竹的葉子隨著微風輕輕擺動,姍姍的姿態,看不出美姿,卻是磣人的恐怖。
竹寒弦沒有坐下,高高的聳立在他身側,微微彎腰低頭,逆著冷白的月色,隱在黑影中,看不見他的神態。但歐夜珩的直覺告訴他,他一定在等著自己要下去的請求,他感受得到自己心底的恐懼,卻越發的抿緊雙唇,不打算說一句話。
「既然你沒意見,那就早點休息吧,明天記得起來伺候本尊。」
竹寒弦也不在多說,轉身在另一側的側枝上輕鬆的躺下,一陣動作一氣呵成,卻帶來一波又一波強烈的晃動,歐夜珩感到胃部一陣翻滾,兩眼有些花昏,卻更加咬緊牙根,不讓一聲呻吟從自己嘴中逸出。
月華如昔,清幽淡香飄逸,竹枝飄逸,地為床,天為蓋,遍竹為牆壘,也不算太壞,不是嗎?
歐夜珩微微側躺著看著背對著他的竹寒弦,那一身青衣如今就像融入了這無邊墨色,只讓他看得出大概的輪廓,卻描繪不出那孤傲清華。那人,其實也不是太壞的,擁有身為妖的強**力,卻沒有濫用,也沒有肆意濫殺。是真的因為太過寂寞,還是本身的那抹良知並未泯滅?
安從,應該是跟著他長大的吧!想起安從那潔白可愛的小俊臉,已經那雙滴溜溜的大眼睛裡閃耀的光華,歐夜珩忍不住嘴角含笑,漸漸沉入了夢鄉。
空氣中,有股異於翠竹清幽香氣的淡淡花香四處漫溢,形成一聚微微光華的白霧。
歐夜珩向他投去的目光,他有感受到,卻不動聲色的靜靜的躺著,他感受到那股善意與迷惘,所以沒有打破這種打量,直到身後的那抹目光漸漸消失,沉穩均勻的呼吸聲傳來,他才起身坐起,側頭看著那個沉睡的人。
空氣中散發的,是天然的迷香,那股異於翠竹的清香,每到夜晚便會從那遙遠的石洞中傳來,讓人安穩的進入夢鄉。
但此夜,竹寒弦卻是難以入眠。他靜靜的打量著那個力量弱小,意志卻頑強的普通凡人。他白衣黑髮,衣袂飄然,高華如仙,如此氣度風華,豈非區區一介凡夫俗子所有?他的闖入,究竟是為何?因緣際會嗎?還是別有目的?
明明身處妖窩,為何還能如此淡然無防的入睡?當然,他不會承認此時那個恐高的傢伙是因為迷香的緣故才睡得如此恬淡舒適。
伸手拂去那掩住他面頰的黑髮,一張俊美無雙的面容就暴露在自己的面前,柔滑的觸感,讓他忍不住伸出一指,緩緩的勾勒著他精緻的五官,眼底慢慢蔓延上迷離沉醉的色彩。
突然一陣微微的響動,驚得他回神,迅速縮回手,狼狽的退後幾步。
「弦,你剛剛想幹嘛?」
安從不多時已經從地下爬上來,只來得及看到竹寒弦退了幾步,在另一根翠竹上停下來。他粗壯長長的身軀靈活扭動著,來到歐夜珩身邊時,將那細細的竹枝又壓彎了幾寸。
「我能想幹嘛?要殺他不用這麼麻煩,剛剛一掌就拍死他了。」他不知為何有些心虛,不敢直視安從那雙清澈的雙眸,別過臉去,彆扭的道。
「你剛剛差點殺了我,那麼大力幹嘛?明知我不會游泳的!」安從不滿的嘟囔著,那青光閃閃的蛇頭,直直的吐著星子,看起來卻是恐怖得緊。安從抱怨歸抱怨,看著蜷縮著熟睡的歐夜珩,興沖沖的爬去,沿著他轉了一圈,用自己的身子包裹著他,並慢慢收緊身子。
雖然是夏季了,但林中的夜晚還是很冷的,珩哥哥那麼單薄的身子,一定是怕冷的,所以他一定要為他取暖。
「你在幹嘛?」竹寒弦見安從不知力度的不斷縮緊身子,而歐夜珩在他的纏繞下,臉色漸漸呈現出不正常的緋紅,快速的飛躍過去,掐著安從的蛇頭吼道:「你這樣會勒死他的,白癡!」
「我只是擔心珩哥哥夜裡著涼了,給他當被子而已!」對於竹寒弦的指控,安從委屈的道,那雙圓溜溜的大眼含著瑩瑩白光,眼看就要滴出幾滴廉價的蛇淚。
「那他死得更快!」蛇本就是冷血動物,一身的冰冷,夜裡更是像冰塊,這樣纏著他,不死得更快才怪。「走開,讓我來!凡人就是麻煩!」
嘴上這樣說,但扶起歐夜珩的動作卻不自禁的輕柔起來,安從倒沒說什麼,順從的爬到另一端,獨自蜷縮成一團,露出兩隻泛著幽光的蛇眼,靜靜的寢眠起來。
竹寒弦坐在歐夜珩原來躺著的位置,將他安置在自己懷中,他溫熱的呼吸就這樣在自己微微敞開的錦衣裡暢通無阻的傳到鎖骨上,引起一陣顫慄,卻驚人的舒適。
歐夜珩一頭的秀髮就這樣散亂的披在他身上,少了幾許光華,多了幾絲嫵媚的誘人。高挺的鼻尖近在幾尺,引得竹寒弦一陣飢渴。
怪異,太怪異了!自從這個凡人出現後,他就覺得自己渾身的怪異,為何此刻的自己會有想要一親芳澤的衝動,明明在自己懷裡的就是個男人,可自己還是覺得他誘人得緊。這,究竟是為何呢?
漫漫長夜,竹寒弦就這樣愣愣的看著眼中熟睡的男子出神,卻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不知不覺間,日出東方,暖陽驅散一夜的清寒,卻破不了那出神男子的魔障。
一夜無夢,歐夜珩惺忪醒來,猶自沒反應過來此處為何處。昨晚沒做一直做的那個夢,讓他又有些失神。似乎睜眼後發愣成了一種擺脫不了的習慣,除了幾個極為親近之人,無人可知驚采絕艷名動京城的宰相公子,會有如此迷糊的一面。
但似乎現在又有一個不是極為親近之人,也見識到了這一面。
「醒了?那就下去吧!」一道冰冷好聽的男聲從頭頂傳來,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歐夜珩柔軟的身子一僵,隨即想起昨日的事。微微側頭,就看到修長白皙的脖頸,以及那好看的鎖喉,看了好一會,才驚覺發生了何事。
歐夜珩急速的後退,想要退出那個溫暖的懷抱,卻是一個撲空,直直的往竹下墜落。聲音落在喉中,喊不出來。
在落地之前,一道青色的矯健身影快閃而來,隨即他再次落入那個溫暖的懷抱。
雖然是兩個男人,但躺在一個大男人的懷裡他還是感到說不出的曖昧,忍不住湧上些微小女兒的嬌羞態,快速的退出那個懷抱。
「謝謝竹公子!」整了整衣袍,歐夜珩有禮的抱拳施禮,以掩飾自己剛剛一閃而過的緊張慌亂。
「不用謝了,本尊是不想你以受傷為名,達到可以不照顧本尊日常起居的目的。」竹寒弦對於歐夜珩剛剛的舉動,微有不悅,臉色下沉了幾分,語氣也越見冰冷。「你這幾日是本尊的小廝,就叫本尊主子,隨後本尊會吩咐你做些什麼!」竹寒弦冰冷的說完,消失在這寂靜的竹林中。
歐夜珩則眉頭緊鎖,主子?那自己不就成了他的所有物了?還真是滑稽,自己都被那妖給扣留了,心底卻沒有一絲反感。
回頭看看那一條青花蟒拖到半空的尾巴,在半空中微微晃動,搖頭無奈的一笑。隨即向著小道的一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