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您要出遠門嗎?」
一個童子扮相的七歲小童,恭敬的立於白衣男子身旁。祥雲籠罩間,一切如虛如幻。
小童嬌小可愛,圓圓的臉蛋,白皙紅潤的肌膚,臉頰兩側有一對小小的梨渦。笑起來深深的凹陷下去,如一個酒罈子的口。頭頂梳著兩個童髻,一排整齊的小劉海調皮的在額際跳動。頸間帶著一個盤龍項圈,項圈底部是一個純金打造的金鎖片,鎖片中雕刻著兩個門神,看似睜著猙獰的圓眼,卻被長期撫摸得光亮圓潤。
祥雲在那白衣男子間環繞,只隱隱看到潔白如天羽的華衣,還有一瀉千里的華髮,似與纏綿的雲合為一體,看不真切容貌。
「久魃(ba),為師有事出去,單靈宮將付與爾等管理。為師出去期間,爾等且不可懶怠,應當勤加修煉,知道嗎?」
白衣男子的聲音似從萬丈高空傳來,虛虛渺渺,清脆柔和,像來自天際的天音般,撞擊著人心。
不遠處的湖水,隨著男子的聲音,有規律的跳動著,猶如一個頑皮的精靈,每一個跳動翻越間,都帶著靈氣。
「師傅……那雪因呢,她太頑皮了,都只聽您的話,您走了她就會搗蛋的。」小童子一聽這話,有些不樂意了,拋去乖巧聽話的外衣,整個兒趴在了白衣男子的腿上,撒著嬌。
「呵呵呵……」一陣清悅好聽的男子聲音忽遠忽近的在單靈宮中飄蕩,霎時間,四處的鳥雀花草聚集在白衣男子的四周,一隻彩色的白靈振翅躍上白衣男子的肩膀,一雙散發螢光的彩翅開開合合的扇動著,似乎在應和男子的笑聲。
許久,男子的笑聲消失。四處無風自動的花草也慢慢靜止,微微低著桿子,卻開得浪漫。
「難道就許你頑皮?」男子一點小童光滑圓潤的額際,寵溺的道。
說話間,一道白光劃過,帶起一陣清涼的風動,當一切靜止時,白衣男子的懷裡,已經趴著一團白霧似綿軟。
「雪因今天你不能跟我搶,師傅今天是我的!」
小童對於白衣男子懷裡的綿軟氣怒地道,小臉鼓鼓的,一雙短小的肉嘟嘟的小手就往白衣男子懷裡扒拉著,要將那白團掏出來,然而白團卻是如棉絮般輕柔的飄蕩著,卻不離白衣男子身邊,轉著圈圈,逗著小童玩兒。
「好了,不要鬧了!」白衣男子帶笑的一手將白團擁進懷中,另一手揪著小童,拉到身側。「大家都在,為師現在安排一下,以後單靈宮就由久魃(ba)管理,你們要聽從安排,知道嗎?」
雖說是對四周所有的動植物說的,但男子卻微低著頭,看著懷裡不停扭動的白團。白團在他輕柔的撫動下,漸漸停止了所有動作。
「師傅,你究竟要去哪裡呀?什麼時候會回來?太久了我可管不過來。」
小童嘟著小嘴,仰著小小的腦袋,紅潤的色澤如櫻桃般鮮艷欲滴。
「為師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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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來,小心點!」
一個素衣的貴公子小心的攙扶著華衣攏身的貴族小姐,小心翼翼的照看著。而兩人的身後還跟著兩個同樣華衣的年輕男子。此四人乃是京城中的名人,無人不知這獨特的四人組合。
柳公子、蘇公子和稚公子乃京城三大富豪之子,而此素素乃肅親王的獨女安素媺(mei)。三人與安郡主是青梅竹馬。近日來,肅親王想為安郡主選夫婿,為成為安王府的乘龍快婿,三人使盡渾身解數,只為抱得美人歸。
初秋,乃看跌山最美的時節。
無邊無際的竹林,一夜間由青翠欲滴的翡色,變成了火焰般的紅,猶如吞滅一切的地獄煉火,燃燒了整個天與地。
每當此時,那個青衣人一直在看跌山的竹林中徘徊,卻是極其熟練的在林間穿梭,為每一棵新長出來的紅竹刻上兩個專屬的字。
這是一個古老的傳說,沒有人能看見那個傳說中一直在林中徘徊的青衣人。據說他貌美如謫仙,舉手投足間,亦正亦邪,神情是化不開的濃濃憂傷,在紅竹掩映下,照不亮心底的所有思念。
為了一個淒美哀傷的傳說,三人決定於今年初夏開始,帶著安素媺(mei)穿過大半個山河,來到處於極南的看跌山。
此時已入初秋,望不到邊際的看跌山果然籠罩在煉火的鮮紅中,微風徐徐,它猶如一條在獄火中淬煉的火龍,憂傷沉鬱中帶著毀天滅地的怒吼。
幾人驚歎於這壯麗的景色,不知不覺間,便爬上了這個寬闊的山。一路前行,一路的風景,簡單卻壯闊的淒美。
「快看!那兒真有一青衣男子!」安素媺(mei)在無意的轉身間,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美貌仙人。
他如詩,溫婉祥和;他如畫,精緻縹緲;他如泉,清脆優雅;他如花,絢麗璀璨。
密密的竹林間投下的點點光華,打落在他身上,猶如一道彩練,將他籠罩在那不屬於人間的世界。美得不真實,猶如海市蜃樓,曇花一現。
「哪裡?」
「沒呀?」
「在何處?」
幾人回頭向安素媺(mei)所指的方向看去,除了一條兩人寬的山澗小道,便是一排排火紅火紅的竹竿,以及鋪滿一地的似焰落葉。
「我真的有看見的,剛剛還在那,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呢?」
安素媺堅持自己親眼所見,執意要弄通透,眾人無法,只能下山請教那有地仙之稱的老翁。
到過看跌山的過往的旅人,有不解之惑,便問山下的老翁,眾人沿著古人的足跡,來到人煙稀少、屋宇簡陋的茅草屋中。
見過老人後,幾人道出來意。老翁無奈的一歎,請眾人坐下,各人面前,是清一色的以竹子做成的飲具。而老翁為每人倒上一杯竹心茶後,緩緩道出那青衣人與竹子上刻著的那兩字的主人間的故事。
故事罷,桌上香爐中的香已燃盡,留下一堆白灰與屋中裊裊不散的輕煙。風從破敗的紙窗中吹入,吹散了暗香中的灰燼,吹散了陰霾的薄煙,吹不散繚繞在眾人心間的沉沉傷憐。
「既然那人是竹妖,那老伯你不怕嗎?你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白髮老翁撫鬚一笑,道:「老朽不巧正是見證兩人萬年纏綣的地仙。」
「什麼?」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老翁的週身被白霧所圍繞,不多時,一個身形矮小面容祥和,大白山羊鬍子的老翁出現在眾人面前。
「那夜珩(heng)君,真的魂飛魄散了嗎?」安素媺紅著雙眼,哽咽的問道。
她手中是緊緊拽著的手帕,菡萏百葉圖案的手帕,被拽得起了層層褶皺,隱約可見的,還有被淚水沾染後,風乾的痕跡。
「或許吧!如果不是,為何會讓竹寒弦等他萬年而不現身呢?」
執念呀執念,你究竟傾注了誰萬年不變的眷念,只為等那伊人眉目流盼、笑靨如仙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