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皎潔的月光散落在山谷,為這一方黑暗披上潔白朦朧的紗衣。偶爾一陣風拂過,嗦嗦的響聲從半山上的樹叢中傳來,為這幽靜之地添加了幾分清冷的意味。
安從已經入茅寮中熟睡了,歐夜珩在竹寒弦的眼神示意下,跟隨他來到山谷中,在石壁幾丈處停了下來。竹寒弦雙手背後的背對著他,挺拔修長的身姿,散發著濃濃的不染俗塵之氣。墨發飛揚間,英姿卓絕。
歐夜珩習慣的沒有向他靠太近,在離他幾步遠之處停下了腳步。
「今夜為何還不睡,卻是要出來賞月納涼嗎?」
清冷悅耳的聲音傳來,讓那清瘦的背影僵了一下,隨即,竹寒弦回身看著歐夜珩不說話。那雙深邃的眼眸,即使在月色的照耀下,也讓人看不透內裡掩藏的情緒。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對峙許久,就在歐夜珩以為對方不會開口說話,轉身想尋一處地方坐下時,竹寒弦身上清清冷冷的氣息靠近,將他包圍著。隨即而來的還有那一貫的冷月之聲。
「你要離開這了是嗎?」那清冷的氣息,就這樣噴打在他裸、露的脖頸上,帶著絲絲的麻癢。他的背緊緊的抵在那清冷的胸前,能感應到那急劇跳動的心臟。他身子一僵,有些不自在。
兩人都已經習慣了不將情緒外顯,卻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的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波動,輕而易舉的,被對方感應到,察覺到。
「你為何有這樣一問?你與安從不是說了,我、無法走出這裡的。」聲音依舊清冷,卻不自覺的帶著小心翼翼與顧忌。
離開,是必須的,只是自己究竟到何時才能離開,這卻也是一個問題。即使他尋到了青竹心,他依舊沒辦法走出這個一望無際的竹林。出口在何處,他不知道。更何況,青竹心,他也沒尋到。
「那如果你有辦法出去,你便是會毫不猶豫的走出去的,是嗎?」他不知自己在生什麼氣,只是一想到眼前這個男子會離開自己,心裡無來由的一陣陣氣悶與憤怒。
歐夜珩沒回答,他不能說出沒有把握的承諾。他的沉默卻在竹寒弦的眼裡成了默認,氣不打一處來。雙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
這時,雲飛過,月躲進了雲堆,唯一灑滿山谷的光亮隱去,同時也將他的情緒緊緊的埋進黑暗裡。
不遠處的千風洞,五彩斑斕的瑩光,投在竹寒弦的背上,使他的臉隱在黑暗中,隱隱滅滅。狠戾的氣息驟長,歐夜珩還來不及反應,在竹寒弦翻飛手心的瞬間,便被強大的真氣橫掃了出去,重重的撞上了不遠處的石壁。
一陣劇痛從全身傳來,一股腥甜湧上口齒間,一口血便嘔吐在了夜色中。月現,灑落大地,卻掩映出一張蒼白、一張黑沉的臉。
「本尊可以殺了你,讓你這一輩子都不能再出去。」殺他,只是輕而易舉的事。他如今,面上雖帶著殘酷狠厲,心卻為他吐血而揪心。明明只要一掌下去,他那微弱的生命就可以就此結束在他手上,從此,他也不再能牽扯他的心。
「我……咳咳咳……知道。」一口血,再次染紅了那纖塵不染的白衣,如漫天雪地裡的一株紅梅,鮮艷刺目。
不忍再看,竹寒弦轉身,冷酷的聲音不帶絲毫波動,「你要離開,明天就給本尊滾出去,再也不要出現在本尊面前,否則,別怪本尊不客氣。」
出現?從此便不會再見了吧。從此,他便不能再出現在他面前了。抬腳欲走,衣袍下擺卻被一雙白皙清瘦的手拉著,低頭看,卻是歐夜珩伸手拉住了他。
看著那個重傷的男子絕美的五官,卻不出聲。歐夜珩卻急了,怕他甩開他就走。他高高的昂著頭,急切的解釋道:「我沒要走,我只是思念著家中老父高堂,我……」
歐夜珩話沒說完,便被緊緊的擁入一個清清冷冷的懷抱中,一陣喜悅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說的是真的?你沒想過要離開?」聽到這個答案,竹寒弦激動不已,這樣的答案,出乎他的意料。
「我……」他想要解釋,並且想要離開這個懷抱。雖然清楚對方對自己的感情,但他還是不習慣被擁在懷中。他扭了扭身子,卻反倒被擁得更緊。
「只要你不離開就可以了,真的……」
一雙冰冷的唇落下,印在了那雙溫熱柔軟的唇上。月光再次隱入雲中,羞澀的躲著這迤邐風光。歐夜珩卻是整個人僵直了,等反應過來,啟唇欲語,卻盡數被吞入兩人的喉中。
從淺嘗即止,到越見深入迷亂,竹寒弦眼中的複雜神色加深,手不自覺的在對方身上遊走。當碰觸到某物時,兩人皆一個激靈。竹寒弦是欲、望見長,歐夜珩卻是從迷醉中回過神來。
「住手!」當對方的大掌伸過來,想要抓住那某物時,歐夜珩眼疾手快的趕緊抓住,雙頰通紅,有著與對方一樣的激、情、欲、望,眼中卻帶著更多的理性。即使羞得他想找個地洞鑽,卻還是不得不勇敢的看回去。
「為何?」被阻斷,竹寒弦雙眼微微瞇起,帶著危險的氣息。
被這樣咄咄逼視著,歐夜珩也不懼怕,反倒把臉一沉,氣惱的轉身不再理他。見歐夜珩這幅慪氣的模樣,竹寒弦頓覺有趣,輕笑聲溢出,響徹山谷。
「你還笑?」歐夜珩狠狠的瞪了那笑得愉悅的人,心裡卻為自己此時的行為皺眉,他,究竟是怎麼了?
「咳咳咳……好,我不笑了,來,過來給我抱抱。」放柔聲音,竹寒弦以前所未有的聲音柔聲哄道。
「不要!」
「乖,來給我抱抱,不做別的!」儘管歐夜珩在彆扭著,但當那雙強健有力的手再次放在他的腰身上時,他卻還是順勢依偎入了他的懷中。
就這樣,就這樣讓自己墮落一會就好,然後在離開的時候,也能減少對他的愧疚。
夜慢慢淡化了它的顏色,黎明卻爭奪著每份靚麗的色彩。一夜,或平靜或激越,也就此掠過,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