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清明的細雨,秋日的雨總是一仗一仗的下,不過今天早晨下的雨現在還淅淅瀝瀝未晴去,
墓園人不多,放眼望去,漫山整齊的石碑,行行聳立,在寬廣蒼穹之下頗有些滄桑之感,
白辰撐著一把黑傘,在雨中拾階而上,他步子邁的很慢,彷彿每上一階,身上就要承受多一分重負一樣,
走了許久,他終於在一處墓碑前停下,這裡已經很久沒人清理過了,墓旁長了些雜草,
白辰蹲下來,把一束花輕輕放在碑前,
黑白照片裡的男人一身制服,淡淡笑著,那肩牌上的四道槓似乎還閃著黃色的金光,白辰淡淡地看了一會兒,恍惚間,似乎覺得這副容貌竟然已經變得如此陌生,
再深刻的記憶,在時光無情地沖刷下,也會慢慢褪色,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
曾經的他有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現在這個人已經離去,但是拉著他的手的溫度,卻記憶猶新,
「阿辰,第四道槓的意義你必須銘刻在心裡,」
「我會的,爸爸,」
那個總是笑容可掬的男人是帶著怎樣的一種心理離開世界的呢,自責嗎,還是愧疚……他不知道,他不知道那一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人死萬事休,最重要的生命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其實人人都會變的,只有他還固執地守在原地,
他必須還一個真相給父親,
「爸,我來看你了,」輕輕的聲音溶入雨中,「你還記得池多多嗎,」
「爸……她是那個人的女兒,」白辰緊緊咬著唇,憋出來一句:「雖然不想承認,但是爸爸,我真的愛上這個女孩子了,」
人生的際遇就是如此奇妙且殘酷,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也許是絕望,也許是希望,但是命運這個東西,當真詭異,
明明最不可能愛上的人,他愛上了,最不可能發生的事,發生了,
「可是我卻無法原諒她父親的行為,那副只認得錢的狗腿樣,」他緊緊握住了傘把,用力的連手上的青筋都暴起,
「但是爸……我卻為了她想要去原諒,原諒池譽銘,」他低語著,雨又突然下起了起來,沸沸揚揚淋濕了他的衣褲,「可是我注定要負她,」
白辰注視著亡父的照片,複雜地感慨,這到底是上天對他的補償,還是又一次變相的折磨呢,
想到此處,白辰微微瞇起雙目,
「是你,」一道低沉中厚的男音將他從沉思中驚醒,
白辰望過去,瞳孔驟然一縮,
不遠處的中年男人,撐傘緩緩而來,站姿筆挺從容,面容卻不似往日的威嚴肅穆,在冷清的墓地裡,彷彿顯得極為蕭索滄桑,
「李敖,」白辰慢慢起身,皺了皺眉,「你來這裡做什麼,」
白辰直呼他的名字,他卻沒有絲毫不悅,反覆早就習慣了這種稱呼,
李敖的目光從他身上,移至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冷冷地說:「我來看我的師兄,還需要知會你不成,你這個逆子還有臉過來,,」
他看著這塊寒磣的墓,擰眉道:「運凌怎麼能葬在這種地方,」
「呵,」白辰輕嗤,「人都走了這麼多年,這種事有意義麼,父親出事之後,你在哪裡,你通過用幾個臭錢來消除你的負疚感,或者是背著良心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來贖罪,」
「白辰,」李敖太陽穴跳了一下,並不答話,臉色更加難看了些,半晌,他才開口:「你又能為他做什麼,除了給你的母親增加負擔跟痛苦,你還做了什麼,」
白辰冷漠地掃他一眼,道:「我自然會用我的方式,慰藉父親在天之靈,」
「哼,說得輕巧,」李敖難得回來看一下跟自己當年一起歷經磨難的兄弟,稍微收斂了怒氣,盯著白辰,「白辰,我本不想對你趕盡殺絕,你老老實實跟我低頭認錯,安分守己做你的機長,之後按照你所承諾的娶了夢夏,否則的話,在飛行界徹底封殺你,我還是做得到的,」
「李敖,這裡不是加拿大,你也不是上帝,」白辰眼皮都懶得抬,「我說過我對不起的人不是你,更加不會跟你低頭認錯,如果你以為光靠我的諾言來掌控著我的未來,那就大錯特錯,」
白辰轉身,緩緩沉聲道:「而且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李敖冷凝的臉孔終於稍微露出詫異的神色,他盯著白辰看了半晌,眼神中有不屑,有震驚,有疑惑,
「那你覺得夢菲看到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拋下承諾迎娶的姐姐,會開心,」
白辰身子狠狠一顫,
「白辰,你還是太自傲,」李敖冷冷丟下一句,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走了,
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白辰垂眼對著墓碑說道:「我要走了,下次再來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