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維走進議事廳書房的時候,顏華正在修剪指甲。對於北王的這個癖好,夏維早有耳聞,不過第一次見到,還是覺得有些好笑。那樣一個人居然喜好剪指甲,而且剪得那麼認真……
二公子顏瑞坐在旁邊,見夏維來了,友好地示意他不要出聲,讓他先坐下。夏維點點頭,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
為什麼只叫他們倆來?夏維有些奇怪。
大公子顏英吉親近蠻族,二公子顏瑞親近南王,這些夏維都是知道的。當然顏華對兩個兒子的作法不太滿意,曾經將他們關了起來。如今蠻族敗退,可以說,顏英吉已經徹底失去了「籌碼」,但是顏華對兩個兒子始終沒有厚此薄彼,無論什麼場合,要麼就兩個一起叫來,要麼就都不叫來,現在只讓顏瑞和夏維過來,而顏英吉沒有出現,倒是從來沒有的情況。
難道……
夏維隱隱約約想出了其中的一些原因,但還不太敢肯定。
「夏維來了啊。」顏華終於剪好了指甲,抬起頭,好像剛知道夏維進來了似的,「等很久了嗎?」
「沒有,我剛進來。」夏維恭敬地說,「我看義父在忙大事,就沒出聲。」
顏華呵呵笑了起來,顏瑞也跟著笑了。
「人人都知道我的癖好是剪指甲,大概都很奇怪,唯獨你敢拿這事開玩笑啊。」
「不是啊,」夏維解釋道,「十指連心,指尖嫩肉如同親生血脈,一傷便刺心疼,唯有指甲護住嫩肉,如同忠心之臣護住幼主。因此剪指甲可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輕易打擾的。」
「哦?」顏華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夏維,說話不要說一半,還有什麼儘管說下去,我們父子還要吞吞吐吐麼?」
夏維只好繼續說:「指甲雖然護住嫩肉,但它們終究會越來越長,還會積存污垢,既不方便也不整潔,因此必須精心修剪,留得太長,仍會藏垢,留得太短,就會露出嫩肉,這個尺度十分難以把握。當年我在西洲抄書的時候,記得有一本書上說,曾有人因修剪指甲過於輕率,導致指甲生長失去方向,刺入甲溝,感染炎,最後不得不將指甲整片拔除,露出全無保護的嫩肉,痛苦異常。因此義父剪指甲,可是事關重大,不能打擾的。一個不好,義父沒了指甲,疼得呲牙咧嘴,那就太丟臉了。」
顏華大笑稱讚:「好!寓意深刻!喪甲破心,可比唇亡齒寒了。」
夏維謙虛說:「義父過獎了。」
「哈哈,別謙虛。怪不得歷代君主都要重用文人,起碼粉飾文章這一節就用處大了。連我剪個指甲,都能說出這麼多門道,厲害厲害。」顏華說,「夏維,我對雙手的癖好可不只是剪指甲,還有勤洗手等等,你可說說洗手是有什麼寓意?」
夏維嘿嘿一笑:「義父勤剪指甲勤洗手,那是講究個人衛生了。」
「呵呵,不想說了?」
「還是等有機會見識了義父的洗手絕技,再作評價的好。想必義父叫我們來,也不是為了說這些吧?」
顏華意猶未盡地說:「看來今天是沒辦法好好聊了。嗯,你們看看這封信吧。」
夏維和顏瑞接過信來一同觀看。信很短,只有幾行,大概是說尤金言還在皇都辦事,現皇都情勢變化,特地寄信回來告知一二。
顏華說:「星寒熱血之月前,我派尤金言回內地調查蠻軍的補給來歷,後來蠻軍敗退,這個調查倒也是可有可無了,不過尤金言卻查到了一些隱秘的事情,一路按照線索查到皇都,現此事非同小可,於是要求派人過去幫他。」
顏瑞立刻說:「父親,孩兒願往皇都幫助尤叔叔。」
「你是想回去見南王叔叔吧?」顏華冷冷地說。
「父親……」顏瑞一時語塞。
「算啦,把你關在這裡也是沒用,心早就飛了。快去收拾吧。」
「多謝父親。」顏瑞立刻退了出去。
現在書房裡只剩下夏維和顏華了,夏維知道,該說正事了。
顏華看著夏維說:「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夏維用力地搖搖頭。
顏華笑著說:「可是我有啊,夏維,我問你,是不是覺得阿瑞挺傻的?」
夏維反問:「義父想聽實話還是想聽假話?」
顏華愣了一下,苦笑說:「假話吧,假話大多好聽。」
夏維挑起大拇指,正色說:「阿瑞真乃天下第一大傻蛋!」
顏華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這是我聽過的最尖酸刻薄的奉承了。」
「義父過獎了。」
「可惜啊,你也要跟阿瑞一起去皇都,我要有些日子不能聽你說笑話了。」顏華收拾起笑容,正色說,「夏維,這次讓你們回皇都,雖然是沒有什麼隱秘的事情讓你們查,但也不是讓你們回去逛大街的。我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
「義父請講。」
顏華將任務說了出來。
夏維回答:「請義父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
顏華滿意地點頭說:「夏維,這次讓你陪阿瑞去皇都,主要是讓你鍛煉自己。現在蠻族大傷元氣,幾年之內關東不會有戰事了,剩下的修城拓土都是體力活,而皇都風雲變化,才是讓你增進能力的地方。不過皇都也肯定危機四伏,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夏維倒也沒什麼擔心的,只不過他這一走,彌水清就要自己留在這裡,這可不大讓人放心。
「有問題麼?」顏華看出了夏維的猶豫。
夏維也不再隱瞞,把彌水清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顏華聽後笑著說:「放心吧,我會關照她,並在適當的時候恢復她的女兒身份。」
「多謝義父了。」夏維由衷地感激。
「夏維,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交代你去辦。」
「義父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