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記住,一定要設法找到瞿胖子,他是我們唯一能說服的軍官。如果找不到他,去找大哥也行,總之無論如何你要組織一支部隊從混戰中撤下來休息,起碼要五個隊。最遲等到中午,小河防線的敵人會退,到時候要全力追擊,沿長城把敵人往西北方向趕,能趕多遠趕多遠!」
「二哥,你要去哪兒?」
「二哥去當叛徒,投敵獻計。」
「……」
「小弟,說個願望。」
「幹什麼?」
「別管,總之說一個。」
「我想……我想二哥你別自己跑。」
「不行,換一個。」
「那……殺了蠻族大旗主。」
「太難,不一定能行,再說一個。」
「那……下個月就是我生日了……」
「哦,這個好,二哥保證蠻人在下個月退兵,到時候二哥給你擺上幾十桌酒席慶生。」
「二哥……」
「好了,二哥該走了,記住,中午之前敵人一定會退,要不惜一切代價追擊!」
夏維說完就從樹上滑了下去,匍匐前進入一片樹叢,然後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由於混戰已持續了將近一夜,雙方都已疲憊不堪,甚至有些北王軍戰士和蠻族戰士相識而坐,一起休息,等到恢復些力氣再跳起來打。此時小河防線的形勢稍趨明朗,雙方主力分別在東西兩岸建立陣地,並且都在盡力集結己方軍隊,試圖恢復統一指揮,但由於還活著的軍官已經不多,己方陣地裡還有許多殘餘敵軍,因此各部隊仍是各自為戰。
彌水清按照夏維的吩咐,在亂軍之中尋找瞿遠和閻達。根據夏維推測,瞿遠和閻達都應在小河防線,只要沒死,就應該能找到。果然,彌水清沒用多久就遇到了閻達。當時她與一小隊蠻軍遭遇,立刻轉身逃跑,蠻軍在追殺她的時候進入了北王軍一個侍組的埋伏,激戰一陣,蠻軍全滅。那支設置埋伏的北王軍侍組就是閻達指揮的。
閻達所帶的侍組在周圍百米建立了一個獨立的小陣地,然後不斷向西推進,清掃附近殘餘蠻軍。隊伍雖然只有三十幾個人,但行進戰鬥井然有序。
「大哥,二哥跑了!」
「噓!別亂說!」
「不是,二哥說中午之前敵軍會從小河防線撤退,讓大哥你集結一支最少五百人的部隊先休息,等敵人撤退的時候全力追擊,能追多遠就追多遠!」
「媽的,這小子搞什麼?」閻達思索一陣,立刻叫來手下,吩咐大家分頭去聯絡己方軍隊。「只要是咱們營的,都給我拉過來,就說營尉已經歸西了,現在我是營裡的指揮官。還有,凡是沒人指揮的部隊也都給我拉來!去吧!」
天亮的時候,大概一百多個無人指揮的戰士被帶了回來。其中包括瞿遠。這個胖子神采奕奕,彷彿一夜混戰根本不算什麼。因為夏維的關係,閻達和瞿遠都算認識,兩人一見面,閻達便問:「瞿校佐手下還有多少人?」
遠乾淨利落地回答,「媽的我們八團一營天剛黑就打沒了。現在我手下的人還是半路遇上,讓我揪來的。你們在這裡集結,要做什麼?」
「夏維說蠻軍中午之前會退,我們要休息一下,到時候全力追擊!」
「退?開玩笑,現在蠻軍佔優勢,他們退什麼?夏維那小子就會胡扯。」
「要不是我二哥胡扯,小河防線能建立起來麼?」彌水清不滿地說。
瞿遠愣了一下,不說話了。閻達說:「我相信夏維。」
「那好,反正我也累了,就休息一下。」瞿遠往地上一坐,*著一棵樹幹,開始閉目養神。
由於之前閻達已經帶隊在周圍清掃了蠻軍,因此他們在這裡集結,是相當安全的。士兵們此時大多也疲憊不堪,全都躺在地上休息。但是沒人能睡著,畢竟這裡仍然是戰場。
一個上午,有幾小股蠻軍冒失地進入了這支部隊的陣地,但很快就別消滅了。越接近中午,彌水清就越是焦急,而閻達卻十分平靜,抱著長矛,閉目養神。
日頭升到最高的時候,閻達派出的斥候飛奔回來稟報:「敵人撤了!」
「整隊!追殺!」
「嗚——嗚嗚——」閻達越權命令號手吹響了衝鋒號。
由於一夜混戰,始終沒有任何指揮,此時衝鋒號一響,無疑給小河防線的北王軍將士指出了一個方向。閻達帶著勉強聚集起來的幾百個人率先衝到小河西岸,當他們狂奔追擊蠻軍的時候,其他各部再無猶豫,立刻加入進來。
蠻軍退得突然而然,令人大惑不解。
脎芎國(後由蠻族建立)的國家密檔中有一段記載:
1272年6月18日,白旗軍正面進攻星寒關,其他各旗迂迴進入關內。大旗主親率五旗在小河防線十五里外紮營,靜觀戰局變化。
6月19日,清晨,一睿武少年騎猛虎來到五旗營地,大笑而歌,歌聲嘹亮,餘音盤空,後三擊虎股,頓時虎嘯四野,震驚大營。大旗主親自出營,請騎虎少年入營。少年翻身下虎,將猛虎放走,與大旗主並肩入營,在帳中同席主位而坐。
大旗主問:「閣下是何方人氏?」
少年出言回答,帳內卻無人能夠聽懂其言。
大旗主急召幕僚密臣梁函健(華朝人,1266年入大旗主帳內為幕僚)。
梁函健說:「回主子,此少年自稱神祐山人,所用語言為西洲摩京語,奴才對摩京語略知一二。」後在一旁翻譯。
大旗主問少年:「閣下前來所為何事?」
少年說:「旗軍冒然入關,危矣。」
大旗主笑說:「我威武旗軍兵力強盛,已成前後夾擊之勢,拿下星寒關只在旦夕之間。」
少年說:「那為何旗主要在此地按兵不動?」
大旗主說:「不瞞閣下,小河防線出乎我軍意料,需待將其拿下,大軍方可進擊。」
少年笑說:「想必旗主仍有隱瞞。自長城防線建立以來,旗軍從未突破星寒關,對關內情勢所知甚少。小河防線一立,旗軍既定計劃受阻,又因不明關內情勢,故此暫無後續方術可施。這才是旗主按兵不動的原因。」
大旗主說:「閣下年紀輕輕,眼光卻是獨道。」
少年說:「我在西洲遊歷多年,略知兵法,偶觀天下局勢,亂應從遠東而升。近日到達此處,果見華朝勢危,旗軍鼎盛,若能引旗軍勝得此戰,日後旗軍大舉入關,平定遠東,定可建立盛世。」
大旗主道:「閣下可否助我?」
少年說:「旗主言重,我此次前來,就是有一計獻上,以求功名。旗軍入主遠東,關鍵在於難過星寒關。即便此刻大軍已經入關,仍如壯熊忽入陌林,一切都不熟悉,行動束手束腳。但我可給旗主指一明路。」
大旗主說:「閣下請講。」
少年說:「旗主立刻集結兵力,繞過魯城,直取城防較為薄弱的板城。板城一破,魯城亦危矣,星寒關失去糧草軍需基地,北王軍心必亂,旗軍再行施威,定可不戰而勝。」
大旗主當機立斷:「開拔,出擊板城。」
大旗主邀少年相伴同行,少年應允。
五旗軍與先行進攻魯城的藍旗軍匯合,合六旗之力奔襲板城。
至魯、板兩城之間,少年忽施偷襲,企圖刺殺大旗主,未果,大旗主將少年擒下。
魯、板兩城之北王軍前後夾擊,旗軍潰。
正午,大旗主猝死。
少年被擒,遭毒打而不屈,受酷刑而不供,昂然道:「甘盡少年血,不負華族民。」
……
此段記載顯然前後矛盾,比如少年騎虎而來,如果是事實,那麼少年起碼要有降服猛虎的力量,但後來少年偷襲大旗主,竟然「未果」,反被大旗主「擒下」。而在這種情況下,魯、板兩城的軍隊居然能將蠻軍擊潰,實在解釋不通。而且大旗主於正午猝死的原因沒有說清,如果他被少年偷襲的時候沒有受傷,那他是怎麼死的呢?
後來著名的「蠻史」學者梁勇奇對此事有另一番說法,前面的猛虎之說仍然保留,並且大加渲染,將騎虎少年說成身高九尺力大無窮的巨漢,而後又添油加醋形容他和大旗主交談之時的種種詭異,最後的結果自然是「英明神武」的大旗主「愛才心切」、「禮賢下士」、「有意召攏」,卻被「力大而奸詐」、「實為華朝刁民」的騎虎少年刺死,導致了蠻軍潰敗。
此論一出,頓時引起軒然大波。但當時言論已經相當開放,華蠻兩族高度融合,而且說的又是數朝之前的事,梁勇奇便憑借這番美化蠻族、貶低華朝的言論,大賺了一筆。許多戲院都按他的手筆編排戲劇。因蠻族習俗是男子光頭,在後腦勺處留三個辮子,故而該類戲劇統稱「三辮子戲」。
對於梁勇奇的言論,著名學者顧永清評價說:「一個跳樑小丑的胡說八道而已。當年的華朝抗擊蠻族,與今天的民族融合是兩個歷史時期的必然不同。我翻史書,見到描寫星寒熱血之月,北王軍奮勇抗敵的文字,每每都是心潮澎湃,熱淚盈眶。那樣一段嚴肅的血淚史,如今卻被某些小丑拿來作秀,可悲可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