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蠻族大旗主親征,九旗箭軍已在五里之外紮營。」
顏華端坐在帥位上,低著頭悠閒地修剪指甲,似乎沒聽到小兵慌慌張張的回報。
「大旗主來了,那白旗軍來沒來?」帳內一個青年急忙問道。
「廢話!大旗主就是白旗旗主,他來了,白旗軍能不來麼?!阿瑞,你慌什麼?!」
「我哪裡慌了?」名叫顏瑞的青年大聲吼道,「顏英吉,你別幸災樂禍,我知道你和蠻人關係好!那也沒用!打起仗來,他們管你是誰,照樣拿斧子砍你!」
顏英吉冷笑說:「你居然敢直呼兄長姓名,也不知道你在皇都大學堂都學了些什麼。」
「你就比我早出來半個腦袋,算什麼兄長?」
「早半個腦袋,就多吸一口氣,多看一眼天地!」
顏瑞和顏英吉這對毫無相像之處的雙胞胎針鋒相對地吵了起來。
顏華依然坐在帥位上,用小剪刀專注地剪指甲,任由兩個兒子吵得不可開交,卻連頭都不抬一下。
顏華,這位華朝的北王,因其顯赫的地位與纍纍戰功而名垂青史。他的忠義與英勇,都被後世競相傳頌。但是他也有一個怪癖,就是對自己的雙手有奇特的感情。他的手很白淨,手指修長,手掌顯得很柔軟,像是女人的手。這是他多年來一直精心保養的結果。
「父親,大旗主昨天派人送了一封信來!」顏英吉說。
「父親,南王昨天也派人送了一封信來!」顏瑞說。
顏華終於抬起頭來,不緊不慢地說:「阿瑞,先給我唸唸南王的信。」
顏瑞向兄長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念道:「顏華兄,當年皇都一別,你我分歸南北兩地,雖同為皇朝效力,卻有十年未見,弟深感懷念。兄之氣度風範,乃弟之效仿楷模,十年不曾忘卻。今昔得知雪原蠻族屢屢犯我邊境,弟深覺憤慨,但蠻族九旗箭軍凶悍驍勇,非兄所能獨力抗衡。請兄聽弟愚見,若九旗箭軍集結進犯,兄務必告知於弟,弟定會率軍前往支援……」
顏華冷哼一聲,打斷了二兒子,他滿臉不屑地說:「支援?他帶著南王軍一來,關東就是他的了。想得倒是真美。英吉,你給我唸唸蠻族大旗主的信。」
顏英吉立刻也掏出一封信,念道:「華朝北王殿下,本大旗主今率百萬雄師兵臨星寒關,乃志在必得。如今貴朝皇帝無能,南王挾天子以令諸侯,國內動盪不安,百姓難以聊生,忠良無地立足。本大旗主深知北王殿下深明大義,乃天下棟樑之才,若北王殿下肯臣服本大旗主,必得加官進爵,榮華富貴……」
「好啦!都是廢話!」顏華又打斷了大兒子,「你們倆都給我站好咯,不許出聲。」
顏瑞和顏英吉對父親十分敬畏,果然挺直腰板不再說話了。
「文書官死哪兒去了?」顏華喚道。
「王爺,屬下在這兒呢!」一個猥瑣的書生從桌台後面鑽了出來,揉了揉惺忪睡眼,「王爺有何吩咐?」
「寫兩封信,第一封寄回皇都,承給皇上看。」顏華頓了頓,開始敘述寄給皇帝的信件,「外甥,舅舅要和蠻族拚命了,萬一舅舅有個三長兩短,你可得瞞著你娘,你娘身體不好,受不了這打擊。你放心,舅舅就是死,也得拉上蠻族大旗主當墊背的。好啦,就說這麼多,要是舅舅不死,肯定回皇都看你,給你買冰糖葫蘆吃。」
文書官大筆一揮,說:「完事了。王爺,還有一封寫給誰?」
「寫給蠻族大旗主。」顏華又沉吟半晌,之後說:「大旗主,你說你帶了百萬大軍,想嚇唬我啊,你蠻族上上下下加起來才多少人?哪兒來一百萬士兵?小時候我讓你好好讀書,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連數都不會數。我告訴你,我派人數過了,連舉旗的都算上,也就十五萬人。十五萬人就想拿下星寒關,你當我北王軍上下都是吃白食的?你要不信儘管來試試,順便說一句,北王軍全都是吃了秤砣的王八,就站在星寒關,等著跟你拚命!」
文書官將兩封信記錄之後大作調整一番,比如將「外甥」、「舅舅」之詞改為「皇上」和「微臣」,將「吃了秤砣的王八」改成「氣吞山河之猛士」,等等等等。改好之後蓋印裝封,然後就送了出去。
顏瑞和顏英吉在父親口述信件的時候,都開始心裡打鼓了。他們倆一個和南王交情頗深,一個和蠻族過從甚密,但看起來他們的父親絕對不贊成這些舉動。畢竟蠻族是外敵,南王是內賊,而他北王家是誓死效忠華朝皇族的。
「來人啊!」顏華喊道,「把我這兩個乖兒子捆起來送到籠子裡住兩天。」
「是!」
戰士們一擁而上,將顏瑞和顏英吉綁起來拖了下去。兩人齊聲大喊:「父親,我們知道錯了——」聲音漸漸遠去。
顏華忽然神情黯淡,歎氣說:「我怎麼生了這麼兩個廢物兒子?!」
站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尤金言說:「王爺,你不是還有個厲害的女兒麼?」
「唉……女兒再好,也終究是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