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寒斯漸漸稍緩過神,但懷中的女子雙手卻仍死死的緊緊環抱著他的腰身,寒斯覺得全身氣血翻湧,血液灼熱異常,鼻中彷彿有種粘稠的感覺。
霖修翻躍至寒斯的腦袋上,瞪踏著四爪,雙瞳怒目凝視著那名女子,靈魂深處不停地向寒斯咒罵著:「天殺的,沒看過女人啊!呀——你還流鼻血了,氣死我了,你個天殺的——」那話語間,聽著讓人覺得有些彆扭。
寒斯方才被霖修的謾罵聲驚醒,雙臂擰掙氣力,急忙掙開女子的懷抱,惶惶退身一旁,右手掌朝鼻邊微一擦拭。果然,一抹殷紅的鼻血印染在掌心,寒斯暗自咒罵,沒想到自己抵抗力竟然這麼脆弱。
「是——是你嗎?你——你回來了,這幾千年來,萱兒好想你,好想你——」哽咽的話語,透著無盡的淒哀,讓人心碎。
寒斯聞聲抬頭凝望,大腦又是一片慘白,雙手滯停,鼻中的鮮血緩緩流溢而出。
眼前的女子,深邃的冰藍色眼眸,浮泛著薄薄的霧水,兩絲淚痕劃溢而出,順著絕世的面龐,晶瑩的淚珠飄落而出,一陣陣徐風,將滴滴淚珠卷滲入蒼茫的土地之中。幾縷茫白長,應著風,輕斜遮掩著面龐,與淚痕彼此沾染,顯得很迷離,很淒婉。
這一剎那,寒斯的靈魂深處,一根心弦彷彿被觸動,靈魂在微微顫動。心突然覺得一陣絞痛,一種寒徹心扉的痛,也是一種懺贖的痛。
寒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面對這個女子,靈魂深處會有這樣的痛楚,眼前的女子,似乎很熟悉,但卻又有種無法逾越的鴻溝,一道裂縫橫亙於彼此之間。
未待寒斯說什麼,女子雙眸驟然迸縮,雙唇輕顫,面色閃過一絲絕望,喃喃道:「不,不!你不是他,不是他。」說著,雙足緩緩後退,似是不願相信。
霖修似乎對這個女子極有敵意,齜牙咧嘴道:「阿寒,你跟她什麼關係?她還說等了你幾千年,這個死老妖婆,快說,你跟老妖婆到底什麼關係?」
寒斯面容儘是驚愕、迷惘,如今連他也理不出個頭緒。眼前的女子自稱等待自己數千年,那她豈不是已有幾千歲,自己也不過十六歲,更何況這個女子乃是龔敕所稱的師傅,璇璣門的先輩,自己怎麼可能與她有什麼關係。
只是,這名女子所說的話,究竟隱含著什麼意思?寒斯更是想不明白。
寒斯兀自深吸幾口清新空氣,穩固漸已渙亂的心神,仰起脖頸凝望天際,單指輕撓臉頰,尷尬道:「那——那個,這位前輩,你認錯人了吧。」寒斯不敢直視這個女子,只得借此掩飾心中的尷尬。
「你是四夜一族之人?」女子口中的語氣極冷,彷彿一柄利刃,刺穿臟腑。
寒斯心中一窒,忙微垂下頭,望向女子,雖然絕世容顏的面龐仍掛著兩道淚痕,但雙瞳卻閃爍著幾絲凜寒芒光,完全沒有先前的一絲柔情,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寒斯被女子如此盯視,頓時覺得全身好似芒刺在背,一股可怕的威壓另自己喘不過氣來,喘聲道:「是——是的。」
女子雙眸微瞇,閃過一抹寒色,冷冷道:「真的嗎?」從女子的話語中,看出她並不相信寒斯所說之言,似乎她在期盼什麼。
也許,寒斯與她千年來思念的人太過相像,如今寒斯陡然現身,卻不是他,這委實令她無法接受。難道世間,真會存在如此相像的人嗎?
寒斯意念微動,那雙冰藍色的雙瞳,彷彿可以看穿自己,寒斯心中暗暗揣測:難道她已經懷疑我並非四夜一族之人。
就在寒斯心中微念遐想之時,頓時感到週身又是一股更為強大的威壓驟然襲捲而來,雙膝一軟,雙手急忙撐伏在地,艱難地凝聚著脈絡之中的鬥氣,循著週身浮旋而起,一股微弱的褐色鬥氣艱澀地抵擋著這股強勁的氣勢,身子拚命地晃抖掙扎。
但僅在一瞬間,寒斯便感到這股威壓盡數消散,心弦一鬆,頹然地坐伏在地,驚駭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僅是一股氣息的威壓,便將自己逼到這樣的境地,這個人的修為委實可怕。
女子的面龐雖無任何表情,但那雙眼瞳已不似先前那般冰冷,道:「別人雖不曾親眼目睹鬼道,但我卻對鬼道略曉一二,靈子的能量體乃是深藍色的芒光,可你先前的那股能量體,而是純粹的褐色,這絕非靈子,所以你絕不是四夜一族。」
寒斯猛地抬仰著脖頸,嘴唇翕動,卻不知該如何解釋,看來自己已經無法隱瞞下去了。
寒斯緩緩直起身子,恭敬道:「是的,我的確不是四夜一族之人。」眼前的女子,修為可怕,聽聞先前之言,又已有上千年的年齡,寒斯亦不得不對她肅然有敬。
「你究竟是什麼人」女子輕甩長袖,轉過身形望向湖泊,質問道,「龔敕曾道言你施展鬼道救下我派之人,既非四夜一族之人,又如何能夠掌控靈子?」
女子話語雖是平靜鎮定,但寒斯並未看見,女子胸脯微微起伏,因為她心中已是隱隱猜想到幾分。
「沒錯,我雖然不是四夜一族之人,並非靈體,但我的體質卻是隱修之體,隱修之體卻同樣能夠——」寒斯不知為何,面對眼前的女子,靈魂深處的一種悸動,迫使他無法對她再有任何隱瞞,甚至將隱修之體之事盡數告知這個女子。
未待寒斯說完,女子陡然轉過身子,驚愕道:「你——你是撒亞族?」眼眸中閃過一絲希冀。
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寒斯完全不明白女子為何出此一言,念想到自己的身世,嘴角艱澀地勾起一絲慘笑,喃喃道:「前輩,我只一個孤兒,自幼為一對貓人族夫婦收養,其實,我對自己的身世毫不知曉。而且,十幾年前,撒亞族便被屠滅,我又怎會是撒亞族。」
女子似也知曉撒亞族被滅一事,當聽到寒斯提及此事,身形微微一顫,茫然自語:「也許他真的已經死了,如今連他的族人也隨之消散。」眼眸漸漸變得黯淡而無神采。
寒斯聽著女子所自語道述的莫名話語,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鏗——鏗——鏗——」
寒斯猛地跌伏在地,在那一剎那間,寒斯驟然感覺到,左肩處的異常劇烈的痛楚,是赤魄!
「啊——」寒斯痛苦地強撐住身子,雙手雙腳弓伏在地,強烈的痛苦致使面龐極度扭曲,顯得十分猙獰,額間一絲絲冷汗滲出臉頰。
寒斯的異常現狀令女子身形一震,沉眸凝望,只見寒斯左肩處的衣布被一股股浮旋而起的赤芒能量體絞裂成粉碎,形成渦流狀席蔓著寒斯的身體。
「咻——」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赤紅焰火衝破寒斯的體外——赤魄。
「赤——赤魄!」女子凝抬脖頸,怔怔地望著凌空而立的赤魄,她竟然知道赤魄的名字!
赤魄懸空而立,槍尖緩緩旋轉,似在環視著什麼。陡然間,赤魄疾墜行而去,飛向女子的手中。女子輕緩接過赤魄的瞬間,赤魄週身的焰火芒光驟然消散,彷彿一個乖巧的孩童,溫順地倚躺在她的手中。
女子的眼眸泛著幾分淚水,雙手緩緩擦撫著赤魄,呢喃自語:「赤魄,竟然是你,他在哪?你知道嗎?」
赤魄週身芒光大盛,似在回答,卻讓人無法明白究竟在說什麼。
「阿寒,你怎麼樣了?」霖修跌倒一旁,根本來不及顧及女子,腦袋拱著寒斯的身體,面色儘是擔憂之情。
「呃——咳咳——」寒斯雙手勉力撐起身子,口中猛地咳嗽數聲。
寒斯劇痛的面龐,卻已儘是驚震之情。
自他能夠操控赤魄之後,從未出現赤魄不在自己意識控制之下,自我衝破身體的情況。更讓寒斯看不透的,而是這個女子竟然知曉赤魄的名字,赤魄卻似乎認識她一般。
這一切,都是來的那麼迅疾而又突然,讓寒斯難以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