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涼國途徑安遠國的官路上,一輛馬車趕路甚是急匆,一路顛簸,車架幾乎渙散。
狹窄的空間裡承載了四個人的體積,再看不順眼的話,也沒有打架的空間。
紅豆對鬼手神醫就異常的看不順眼,老頭要吃要喝不算,還要橫躺下來睡覺。橫躺著睡覺也不算什麼,但是橫躺著睡覺佔了紅豆的空間,就是大問題了。
老頭吃飽喝足後就開始打瞌睡了,一瞌睡就隨處亂滾,一不小心就擠走了紅豆。
紅豆貌似很無心的揪了雪白的鬍子一把,疼的老頭呲牙咧嘴。
「紅丫頭,這麼欺負老人家可是要折壽的。」
「要不是公子讓叫你,誰有心情欺負老頭啊?」
「哦哦,我知道了。紅丫頭是因為我是老頭就不想欺負了,要是把老頭換成你家公子的話,就想欺負了?」
「老頭你要是再說一遍,我就把你鬍子拔的一根不剩。」
自家公子正看著自己,羞急了的紅豆一把摀住老頭的嘴,差點沒把他悶死。
長路漫漫,莫舞擔心紫音懷有身孕經受不起顛簸,就把她攬在了自己懷中睡覺。
即使知道狐狸最後的結局,莫舞還是不忍心告訴紫音。只好用了點「夢醒千年」讓她沉睡,自己卻是忐忑不安。
殘陽深處飛來了頻伽鳥,叫聲悅耳。將一封信函留在了莫舞的手裡,留下一片深藍色的羽毛後飛走了。
帶著淡淡檀香的信函拆開後,莫舞的神情凝重了。
「丫頭,怎麼樣?」
昏昏欲睡的老頭一下子來精神了,湊上來,悄悄的問道。
「狐狸走了。」
「那就只好用『前世』了。」
老頭歎了一口氣,從行李囊裡拿出了寶貝,倒出了兩粒深色的藥丸放到了紫音的嘴邊。
「睡到明天就好了。」
莫舞隱約有些不安,掀起簾子一看,果然已有人追上來了。
「紅豆,你帶著紫音先走,去普陀寺。」
「是,公子。」
門簾一掀,玉哨吹響,颯紫似一陣風從叢林中鑽了出來,莫舞一躍上馬。
「小紅,快些!」
紅豆駕駛著馬車,疾馳而去,黃色的煙塵迷了人眼。
不見有人追,只聽得見風吹竹林發出瑟瑟的聲響。
莫舞勒住颯紫留在原地,幾百支箭從竹林間射出。
橫身在馬上翻轉了幾圈避開了箭雨,從馬上一躍而下,玉哨吹響,颯紫轉瞬不見了。
「皿瑰」劍從刀鞘中拔出後,明晃晃的劍身倒映著高處的弓箭手。
劍影重重,劍花似雪,箭紛紛墜落。
汗已浸濕缺月錦袍,動作卻依然果敢利索。
碧竹林間一箭射出,正中莫舞的後肩。
若不是恰好感覺到危機,用內力護身,莫舞早已被箭身貫穿。帶有倒刺的箭頭完全扎進了肉裡,也不是常人可以忍耐的。
鮮血浸透了錦袍,大灘的血往下掛落。
受傷的正好是右肩,「皿瑰」劍都差點沒握穩,卻也勉強支撐,但身形已漸漸不穩。
高處的弓箭手首領看的很清楚,打了一個手勢,手下的重新拉弓搭箭,希望一擊即中。
第一輪箭雨已將莫舞困的動彈不得,第二輪箭雨直逼要害。
箭勢未減,箭箭直指莫舞。
一支箭對準她的胸口,被長箭困住的她動彈不得。只好暗暗運力,不能避免就只能盡量少受傷了。
只聽砰地一聲,大團的煙霧在她的週身散開。
不用多說,是煙霧彈。
會用這種手段的,除了狐狸還會有誰?
「狐狸?」
一雙大力的手攬過莫舞的腰身,輕功一施,已消失在五十步外。
恍如騰雲駕霧,依靠在溫暖胸膛的莫舞終於有些清醒了。
「你不是狐狸?」
「本王好不容易英雄救美一回,將軍竟然認錯了人,太傷本王心了。」
三王爺細長的指尖輕輕地抬起莫舞的下巴,在她細膩的頸部輕輕撫摸。
「多日不見,將軍的肌膚更光滑細嫩了,不過身手倒是有些生疏了。」
兩人擁抱的甚緊,莫舞甚至可以聽見他的心跳聲。
「放開我!」
「別動,將軍是想失血過多嗎?」
莫舞剛想阻止,三王爺已將她的外袍撕裂。查看了一下傷勢後,秀眉微皺。
傷口處的鮮血已凝結,已與中衣粘連在了一起。若是想要取箭,必須得將中衣硬扯開來。
「別動!」
三王爺正想出其不意的撕下中衣,被莫舞突然打斷,手抖了一下,剛好碰到了莫舞的傷口。
「莫舞,傷口不處理,流血會更多。」
平時輕佻的模樣見慣了的莫舞,偶爾聽到他用這麼認真的語氣說話,有些驚愕。
「流血也比一點點的折磨來的好。」
「這麼不相信本王,還是擔心本王會趁你受傷時抱你嗎?」
輕佻的手伸向她光滑的背部,溫柔的撫摸著。
剎那間只感覺到一股暖流在全身循環,驚的莫舞一把推開了。
「本王不急,本王可以等將軍把傷養好後來抱本王。」
瞧見她臉上的紅暈,三王爺卻放過了她一馬。修長的手離開了她光滑的背部,卻又大力的將她緊緊摟在了懷裡。
「小心!」
莫舞環住他的腰身,猛然發現手中是熱乎乎的液體。
三王爺的背部中了兩箭,鮮血滴落到了莫舞的胸口,將她雪白的中衣染的血紅。
那箭本是直衝莫舞的,卻被三王擋下了。
「三哥,如今你還以為可以攔得住我嗎?」
悠悠曠谷中傳來了四王爺猙獰的笑聲,略顯稚嫩的臉龐早已扭曲的不成樣子。
「很可惜讓四弟失望了。」
緊靠在莫舞懷裡的三王爺剛剛面色還蒼白如雪,轉瞬卻已安安穩穩的站起,彷彿剛才射中的不是他。
只有莫舞看得到,他的背後確確實實射中了兩箭,背部緋色的錦袍已完全被血浸染,再也看不到紛飛的芍葯花瓣。
墨色的髮絲完全披散下來,遮住了一半的嬌艷的面頰,卻沒有擋住自己的視線。
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的弓箭,還有一支箭,熟練的拉弓搭箭,箭如流星,一氣呵成。
「怎麼會?」
被一箭射中胸口的四王爺墜下馬後還在不停的念叨,「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明明已經射中了,明明皇位是屬於本王的,本王不甘心!不甘心!」
「四弟還有什麼話就留到閻王殿內向閻王訴苦吧。」
話音未落,三王爺已直直的墜入懸崖。
那一箭已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已身中兩箭的他如何支撐得住這猛烈的一擊?
背部的整道傷口已完全裂開,濃重的血霧瀰漫開來了,擋住了莫舞的視線。
莫舞從懸崖上一躍而下,風從耳畔刮過,身體在急速下墜。緋色的身影就在眼前卻怎麼也抓不住,指尖在碰到他的衣襟時卻又總是差一毫又讓他掙脫掉了。
心被狠狠的蹂躪了,莫舞近乎瘋狂的想要拉住他。
終於在他即將永遠的墜落時,單手扯住了他的衣襟,單手摳在了岩石上。
「不許死!我不許你死!聽到了沒有!」
莫舞摳在岩石上的手已鮮血淋漓,指甲也已脫落,岩石還在紛紛下落。
往昔輕佻的少年回頭朝她粲然一笑。
「莫舞,即使今日不中箭,我命亦不久矣。老狐狸沒把別的留給我,病倒是很不吝嗇的都傳給了我。」
淚水已盈滿莫舞的眼眶,心被撕裂般拉扯過。
「莫舞,叫我莫君絕。」
緋色的少年掙脫開了她的手,直直往下墜落。
「莫君絕,莫與君絕,來生再續今生斷緣。」
少年的聲音細若游絲,卻還是飄在了她的耳畔。
「莫君絕!」
莫舞伸出手想要拉住他,自己也墜入了無盡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