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熾熱已經漸漸冷卻,我這一身單薄的長衫哪裡經得住這麼個摔法,手掌和手肘處的衣袖頓時破了兩個洞。我一邊感歎自己手掌的脆弱一邊感歎這衣服的質量。
「兄台,你還好吧。」我的面前擺出一隻手,虎口處有著一層繭子。我沒有搭上他的手,因為柔月已經吃力的來拉我了。
順著這長了薄繭的手往上看去,一身淺青色的長袍,點點翠竹的青色增加了這一身衣服的清新氣質,眼光順著衣裳爬上他的臉,我就這麼微微張嘴,呆呆的望著這張我自詡化成灰都記得的臉。
「兄台,你沒事吧?」他冷漠而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好奇也夾雜著一抹淡淡的擔憂。
「璇暉?」我的沉默似乎讓他失去了耐心,只是稍稍慢了半拍他就有些不耐煩了。我在他轉身離去的前一秒喊了他一聲,原指望他會應我一聲,可他卻毫無留念的往前走,彷彿我喊的並不是他一般。
「前面的。」我氣不過,只好用以代稱。這會子他理我了,轉身後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點點頭,「就是你。」
「兄台可是想清楚哪裡碰傷了?」
「這倒沒有、、、」我愣神的看著他,剛剛那一抹被忽視的失落感翻身佔據了我的思緒,「我喊你,你幹嘛連頭都不回?」
「你喊我,何時?」
「你不認得我?」我似乎到這時候才將心中再次看到他的喜悅壓下,開始面對這樣慘烈的現實。
「這是什麼話,我應該認得你嗎?」
彷彿晴天霹靂,驕陽之下,我從心底開始冒冷汗。失憶?還是說這世上真的又長的相似的人嗎?
「你以前就住在洛陽嗎?」
「這不是兄台該問的,若是兄台沒傷到哪裡的話,在下就先告辭了。」他優雅的轉身,的確除了那張臉之外,他的聲音,他的行為舉止以及他的穿衣風格已經完全變味了。但是我仍舊不死心,這個世上不可能有人長得如此相像的,除非是同卵雙生,否則就進化論這一關都過不了的。
「你右肩處是不是有個匕首刺傷留下的疤痕?」我望著他的背影喊道,頓時四周稀疏的行人齊刷刷的向我看來。
而那個唯一我期待向我投來目光的人卻沒有回轉身來,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你認錯人了。」
我認錯人了嗎?為什麼他週身的氣息是那樣的熟悉,依舊一股淡淡的草藥味道。
我呆愣的看著他走到街尾,原本挺拔的身姿漸行漸遠,慢慢變小。街尾處停著一輛我看不清具體模樣的馬車,以及馬車前面立著一個身著粉色長裙的女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客棧的,只是回神之時飯菜已經擺在面前了,眼前還出現了一個我熟悉卻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的人——沈兆林。
沒有過多的言語,我甚至不想問安宇查的怎麼樣了,只為今日在大街上的那一幕我死也想不到的邂逅。
入夜之後,我立在窗前吹著徐徐的涼風,彷彿只有此刻才可以讓我的煩躁安頓下來。
門口傳來了一陣不緊不慢的敲門聲,我頭也沒回就道了一聲進來。
門瞬時吱呀一聲在吱呀一聲。
「大人、、、」
我猛然轉身,原以為是柔月,但這一聲大人卻讓我立時明白了他是誰。沈兆林筆直的立在門邊,就這麼定定的看著我的女裝,臉上沒有絲毫的驚訝。
我歎了一口氣道:「你怎麼來了這裡?」
「工部的一部分人上戰場負責陷阱的設置,我自請跟來了。」
「看見我現在這樣子,你似乎並不驚訝。能這樣融洽的和安宇交談,想來也認識冷寒清對吧?」我在他平淡的目光中徑直坐了下來,招手示意他也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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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還是趕早的好,八月初正是酷暑時節,即便穿著再單薄的料子也依舊免不了汗流浹背。
我早早的就出門了,腦袋裡翻閱著沈兆林對我說的話。這場戰敗終究是人為的,夾雜著血海深仇,夾雜著奪位風波。我總是不願意全信的,從來沒有想過皇后娘娘為了除去易璇暉甚至不惜讓國家戰敗。
但或許不是,皇后和易璇城只是想要除去璇暉,只是冷公子利用了這次的時機讓凌國敗得一塌糊塗,從此姜家後繼無人,凌國也算一隻軟柿子了。
我雖然懷疑沈兆林和冷公子的關係,卻不想他們之間還真是關係匪淺。冷公子是武林盟的少主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不知道的是他一早就在我身邊埋下了棋子,這顆棋子還是相當大的手筆,沈兆林竟是武林盟的右使者。
我按著沈兆林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那個酷似璇暉之人住的地方,心中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腦海裡一隻閃爍著沈兆林所說的話,「他已經不記得你,不記得凌國了。我跟蹤他那麼長時間,他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的就莫要強求,不要為了求而不得的東西放棄真正寶貴的人或物。
你若不信我的話,大可以自己去驗證。」說著他將一張小紙條交給了我,上面註明了他現在落腳的地方——兵部侍郎江府。
此刻的我正捏緊了手裡的字條站在江府門口,腳步一會上前一會退後。只要我不越過這道安全線,站在門口的家丁似乎就不打算理睬我,只是如看笑話一般看著我。
良久,我終於鼓著勇氣上前,兩個家丁很官方的伸手攔著我,「你找誰?」
「我找、、、」頓時發現我根本不知道現在的他叫什麼,甚至連個形容詞都找不到。毫無疑問在我吱呀半晌之後我被他們趕到了大街之上安全線外,只是乾著急的等待著他。
「你是?」我蹲在石獅子的角落裡,有時候就在想自己怎麼會這樣白癡,要蹲也得找個顯眼的地方吧,好歹讓人家容易發現,不過好在他發現了。
我抬頭看見是他,立馬驚喜的撲了上去,他一個機靈的轉身,再次讓我摔了個狗吃屎。
「姑娘你沒事吧?我們、、、在哪裡見過嗎?」
我頓時有種想哭的衝動,是不是當初我不記得馬季晴和他的小時候時他也這般難過委屈呢?
見我半晌沒有動靜,他終是出手將我拉了起來,「你沒事吧?」他又問了一句。
我憤恨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只是委屈,現在委屈濃縮著濃縮著便昇華成一種憤怒。